66

第 66 章

安玉溪病了,咳嗽,感冒,發燒,斷斷續續病了半個月。

這天在辦公室覺得冷,關了空調穿了外套依然覺得不暖和,一陣陣的發冷從毛孔裏鑽出來,熬到淩晨回家量了體溫才知道,自己又發燒了。

他一睡就是兩天,期間助理,廠裏師傅打來電話他都會接,然後在電話裏安排好工作,什麽事讓什麽人去做,最後聽取結果,好像放手也不是那麽難。

給予人信任,交托任務,只要成果在預期之內就不會對後面的工作有影響。

這是傅寒松教他的。

他往被子裏鑽,又閉眼囫囵睡去,盡最大努力把這個名字從腦袋裏驅趕出去。

半個月來,傅寒松如他所願,沒有電話,沒有簡訊,沒有出其不意在晚上送夜宵過來,再也不會和他打打鬧鬧,鬥嘴說笑。

他們真的絕交了。

他們已經把彼此從生命裏面劃去。

再也不會有交集。

這應該是好事,他不用再煩惱傅寒松還要追求他多久,萬一哪天自己松口答應了會不會迎來又一個渣男,自己的吸渣體質是不是還存在,沒有了傅寒松,還會有下一個追求者,到時他可以放松去接受,嘗試,談一場普通人該有的戀愛。

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為什麽他好難受。

難受如瀕死之際,打不起精神,工作,同事,所有的事在腦海中像一道道虛影,沒有集中注意力的點,不知道自己要從什麽地方做起,做什麽。晚上開了窗戶,胸口卻依然悶得難受。

他像象牙塔裏的困獸,走不出去,無人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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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被子裏傳出咳嗽,一聲比一聲劇烈,他的咳嗽還沒好,喉嚨痛,每咳嗽一下都好似刀子刮過,伴着咳嗽,又混了一些鼻音,漸漸的,變成了悶聲的哭泣,一邊咳一邊哭。

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走着。

轉眼夕陽落下,黑夜中,挨家挨戶亮起燈。

床上的動靜也沒有了,晚風涼爽,拂過窗簾輕輕擺動,也悄悄吹開薄薄的一層被角,哭過後睡去的臉露出一小半,額發散亂黏膩,眼角的淚浸潤出一條紅色痕跡。也不知道是哭過多少次才能被鹹澀磨出紅痕。

他睡得并不踏實,眉頭緊颦而痛苦。

時間漸漸過去,月光的皎潔靜靜鋪在如紙一般蒼白的臉上。

安玉溪真的以為自己就會那樣死去,直到被手機的信息聲吵醒。

嘟嚕,嘟嚕。

手指動了動,往床邊摸索,又一聲提示音,聲音不同于信息,音量更大,抓過手機時,僅剩百分之5的電量提醒框剛好消失,露出微信上的紅點。

一張食物圖片,幾條附言。

[南邊城市的特産,超好吃。]

[我買了很多,每個口味我都給你寄一盒,你嘗嘗喜歡哪個,回頭再給你帶。]

[我寄到你公司還是寄到你家裏]

[你這個工作狂該不會現在已經睡了吧]

[算了,我還是寄到你公司,你們小區外面的快遞櫃不遮陰,吃的東西暴曬一天就得扔垃圾桶了。]

安玉溪看完消息,回了晏詞一條: [好。]

才發送完,手機來電,晏詞的名字跳躍在屏幕上。

猶豫了會兒,還是接了。

“喂,你現在忙不忙,咱倆唠會兒”晏詞這會兒剛收工,晚上八點多,還早,回了房間也睡不着。

“忙,”安玉溪簡單回答,盡量壓住喉嚨裏竄起的毛躁癢意,可還是漏了一聲咳嗽。

“你還在咳”晏詞擔心, “我上個禮拜打你電話你不說去醫院看了嗎,藥都在按時吃,怎麽這個星期還沒好啊!”

“沒事兒,我…。咳…早好了,剛是喝水着急嗆着了。”

“喝水嗆着和咳嗽我能分不清傅寒松沒照顧你”

晏詞已經默認傅寒松與發小是一對,因為傅寒松在他和許少淮面前提起安玉溪時,總是一口一個老婆。他每次都向安玉溪打小報告,然後發小會在電話裏吐槽一頓,數落傅寒松亂講話,可是兩個人糾糾纏纏兩年沒分開過。

他了解安玉溪,若是對傅寒松沒意思的話早蹬了。

“他有事出國了,”安玉溪随便編了個理由,沒說分開的事,晏詞在外地拍戲,他不想讓晏詞分心, “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再聊。”

“那你現在在家還是在公司”

“在家,休息呢。”

“所以就是咳嗽沒好,發燒了嗎”

“沒有,”安玉溪說, “是我想通了,自己那麽累得不償失,偶爾還是要休息,所以才在家,你別擔心我了,好好拍戲,我挺好的,生龍活虎。”

“不擔心你才怪,你當我聽不出來你嗓子啞啊,幸虧今晚打你電話,這樣吧,我找個朋友過來看看你,反正你說的話我不信。”

“不用了吧…。”安玉溪拉了下被子,身體還是發冷。

“我結婚的時候你們見過,熟人,譚明亮啊,他剛好在彭市,我拜托他一下。”

那頭,晏詞撥打完譚明亮電話,接着撥傅寒松號碼,就算跑國外去了也得了解一下安玉溪的狀況,生病的人心裏最脆弱了,最需要戀人關心。

可電話打不通,回應他的只有關機。

*

半個月前。

傅寒松回家給了傅寒煜兩拳,在家撂下狠話,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再逼他,他就把自己家的生意弄垮,魚死網破,雖然家裏生意他懶得管,但是他确實有頭腦,又拿着集團股份,同時解聯盟企業,瘋起不是幹不出來。

畢竟賺錢難,但敗家還不容易嗎。

為此傅家老爺子也勒令兒子兒媳別再管他,讓他冷靜冷靜。

那天,傅寒松一扔手機,消失至今,誰也聯系不上,除了和他在一起的一幫子狐朋狗友,可就算打這些人電話他也不會接,誰提誰被他削死。

蔚藍海面上,豪華游輪随波逐流。

甲板上男男女女衆多,男的大多穿着泳褲,女人都穿比基尼,一幫人喝酒聊天玩三字游戲,答不上來的要接受指定懲罰,比如罰喝酒,扮演小狗,和身邊人接吻一分鐘等等,游戲簡單,但男女間容易擦出火花,又着裝暴露便顯得游戲格外刺激。

“噢噢噢噢”

“啊啊——”

“傅哥!傅哥!”

“傅哥,又是你輸了,哈哈哈…。”

衆人起哄,嚎叫的嚎叫,鬧的鬧,不亞于晚上的酒吧。

傅寒松坐在正中位置,嗤得一笑,不知是諷刺還是對游戲不屑,端起杯酒一口氣喝了。

王明軒狗腿地接過他手裏的空杯子,想把氣氛再炒一炒,也是想把傅寒松捧高興了。在場的都知道,傅寒松最近失戀,心情特別不好,既然心情不好,就該發洩出來。

他道: “傅哥,你每次輸了都只喝酒,有點沒意思啊,不如換種懲罰”

“就你主意多,你想換什麽”丁陸問。

“不如換…。”王明軒故意頓了頓,笑容加深,推了一把身邊的男子,說, “不如換接吻一分鐘怎麽樣”

話一出,所有人開始起哄,大喊着: “接吻!接吻!”

被推出去的男子微微臉紅,他和在場的好幾個男孩子一樣,都是王明軒物色而來,就是來哄傅寒松,因此表現得主動。

他走到傅寒松身邊,有人給他讓開位置。

他害羞問好: “傅哥好,我叫喬皎。”

傅寒松擡眼,視線落在喬皎身上,并不做聲,看了會兒,晦暗的眸中有一絲恍惚。

王明軒給喬皎打眼色,喬皎大着膽子雙手搭上傅寒松肩膀,跨坐在男人腿上。

頓時,游輪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一浪高過一浪,所有王明軒選來的男孩子都有和安玉溪相似的地方,有人鼻子像,有人眼睛像,而喬皎是最像的那個,臉型,身材,達到了七八分的相像程度。

可見王明軒是多挖空了心思在巴結傅寒松。

“傅哥,”喬皎語氣綿軟,如果話語有實質的話,大概也能掐出水。

他在試探,是傅寒松會主動,還是要自己再主動一點,喊了一聲不見傅寒松有任何動作後,他開始慢慢湊近,酒色染過的唇香豔飽滿。

“噢噢噢”王明軒拿起一瓶香槟搖晃,打算噴上去給他們助助興。

香槟,接吻,濕透全身,吻着吻着就能吻到床上去,一到床上發洩完了,心情也就好了,王明軒想象得很美好。

而丁陸的眼皮跳了跳。

在喬皎即将觸碰到傅寒松的唇時,男人開口了,乍如游輪撞冰山,寒氣撲面,冷冰冰道: “下去。”

喬皎茫然。

傅寒松沉聲: “再不滾,我把你丢進海裏。”

一吓,喬皎臉色發白,紅暈散了個一幹二淨,利索地站起來退到人群中間。

吵鬧的喧嚣剎那減半。

傅寒松拿過王明軒手裏的香槟,,碎片四濺,吓得許多人不禁尖叫。

“我讓你們所有人都滾!”

爆脾氣說來就來,尖叫戛然而止,鴉雀無聲。

丁陸反應迅速,推着身邊的人群: “走走走,都走都走,讓傅哥安靜一會兒,都去其他地方玩兒去。”

衆人慌忙離開,有人絆了腳,有人差點摔地上,丁陸眼疾手快扶了把,王明軒納悶不已,也心驚膽戰,小聲問丁陸: “怎麽啦,傅哥怎麽啦,不是剛才好好的怎麽突然發火了”

“你是傻B嗎,”丁陸壓低聲音罵他, “傅哥面前現在最提不得的就是那個人,你還專門找幾個像的,你找死啊!”

“你怎麽不早說呢!”

“我也是才總結出來。”

“靠,那你不是馬後炮嗎!”

兩個人嘀嘀咕咕下甲板。

傅寒松頹坐,垂喪頭顱無神地看着腳下甲板,單手撫上臉。不一會兒,眼淚一滴一滴從指縫裏落下來,啪嗒啪嗒砸着地面。

海風卷起鳴咽,卻送不到愛人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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