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我回來了。”

“看起來很高興哦！水給你放好了，去洗澡吧。”美保走出來就看見自家女兒那張溢滿笑意的臉。

“好！”

郁子躺進浴缸，享受熱水的浸泡。她緩緩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滕信的笑容。她很少看見滕信的笑容，幾乎是從來沒有看見過，但不可否認的是滕信笑起來很好看。

等郁子從浴室出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她打開手機就看見滕信發來的簡訊。

【阿信】：到家了嗎？

【郁子】：到家了。

【阿信】：嗯。早點休息，晚安。

【郁子】：晚安。

次日一早，郁子就踩着腳踏車去上補習班了。

每天都在學重複的知識，這讓郁子覺得枯燥乏味。她看着坐在自己旁邊的沙紀正在照着鏡子化妝，雖然化的并不是很好看，但是她自己卻很喜歡。

沙紀是最近從關西的城區搬過來的，她為人大膽張揚，說話從不避諱什麽，但在無意之間讓不少人對她産生意見。

“郁子。”沙紀叫她。

“嗯？”

“我今天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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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約會？”郁子打趣她。沙紀來自大城市，在交友這方面比這裏大多數的人都要強。

沙紀搖了搖頭：“不是，我化給我自己看的，這樣我會更加自信。”

“嗯？為什麽這麽說？”郁子不解。

“怎麽個說法呢，我覺得我長的一般，化的也一般。但是化了妝會給我一種我變漂亮的感覺，會讓我更自信更從容的交朋友。”沙紀扣了扣頭：“所以說，這是化給我自己看的喽。”

郁子了然，沒再接話。

等到下午三點，郁子回到家中，見母親不在，邊走到後院準備從陽臺進去。剛走近就見母親趴在桌子上休息。她輕輕推開窗戶，緩緩走了進去。

随後牽起了一旁被自己吵醒的小狗出了門。

郁子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眼睛随意看着四周，路過小公園時，有人叫住了她。

“郁子。”

她聞聲轉頭，一個熟悉的人就出現自己眼前，她笑着喊他：“阿信！”她走過去注意到他手中的水瓶，瓶蓋中間還打了一個洞眼，正不停的往外滴水：“在給樹澆水嗎？”

“嗯。”滕信點頭，但目光卻被正在往小樹邊撒尿的小狗吸引。

“Lucky！”郁子急忙将狗拉回自己身旁。這時滕信出聲阻止：“無礙，這樣更容易促進樹生長。”

“這是我們第一次遇見時的那只狗吧。”滕信蹲下身撫摸着狗頭。

“……”郁子想到那天場景，愣了良久才急忙回答：“對！”

“長的真快。”滕信說。

“你也喜歡小狗嗎？”

“不。”滕信笑着搖了搖頭，他收回手直起身子。

公園後面有一片小樹林，不知何時裏面小鳥接連不斷的飛了出來，它們似乎是剛結束完雛鳥的蛻變，正在往它們所向往的天空飛去。

在那一刻，滕信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它們。

她明白了。

“為什麽喜歡鳥？”郁子問他。

他答：“因為它們無憂無慮。”

因為它們只要張開雙臂就能自由昂翔。

“你準備在這裏待多久？”郁子和他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狗走在前方，兩人并肩走在後面。

“我不知道。”滕信說。

郁子點頭沒接話。

兩人在岔路口分別，夕陽緩緩落下伴随着海浪的聲音和周圍小孩玩鬧的嬉笑聲，兩人的斜影被拉長，只不過一個向西，一個向東。

滕信正準備掏出MP3聽歌，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轉身回頭就見郁子喘着粗氣站在他面前。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東京，玩。”郁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完這段話。

滕信擡手給她順了順背，愣是被她這幅樣子可愛到了，笑着說：“發消息給我就好了，幹嘛還要跑過來。”

“怕你不及時回答我，然後答應其他人。”郁子說。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這，滕信只有她一個朋友。

她不在的時候，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不會。明天幾點？”

“八點，可以嗎？”郁子說。

“好。”

次日一早，郁子就起床洗漱收拾自己，然後提前十分鐘來到岔路口，就見滕信已經在那了。

“你怎麽來這麽早？”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紅白相間的棒球服，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很有朝氣，很陽光，他笑着回答：“怕你等我。”

聽完這話，郁子的臉不由的泛紅，她擡起手遮蓋住臉，故作鎮定的走在他的前面：“走啦！不然趕不上電車了。”

雖然這個時間點還很早，但電車還是擠滿了人。

郁子抓住離門最近的杆子，滕信就站在她身後，把她與身邊的人隔開來。

時隔兩個小時，終于抵達東京。

滕信問她：“準備去哪玩？”

“你想去哪？”

滕信低頭看着眼前的人不停的查閱游樂場攻略，嘴角向上揚起：“游樂場。”

“和我想的一樣诶！”郁子高興的擡起頭看他。

“先玩點刺激一點的怎麽樣？”來到游樂場，郁子興奮的指着過山車，另一只手則拉着他邊回頭邊往前走。

“聽你的。”

過山車并不吓人，但這只對于滕信來說。他還掏出手機拍了不少與郁子尖叫時的面孔合照。

“好幼稚啊你！”郁子看着滕信不停的翻看着相冊，還拿起來和她現在做對比。

她想搶過手機，但手機卻被滕信舉高，還挑釁的高處晃來晃去。她跳起來抓住他手臂，欲将它扯下，但滕信不合她意，換到了另一只手。

這樣的滕信是郁子從來沒有見過得。從見他第一面開始，他就給她留下了一個沉默的刻板印象。她從未想過滕信會同她一起打鬧。

回去時，兩人坐在客車上，滕信已經靠在她的肩頭睡着了。

她低頭看着滕信得睡顏，她有些不解：“怎麽睡覺還皺着眉？”

即将到站時，滕信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問道：“到了嗎？”

“快了。”

下了車的兩人并未着急回家，而是去了小公園，兩人坐在長椅上，郁子翻看着手機裏的消息，滕信則雙手環抱在胸前仰頭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在看什麽？”郁子收起手機問他。

滕信搖了搖頭。

“想家了？”

“沒有……”滕信說話了。

“阿信，你今年多大了？”

“16。”

“已經滿了嗎？”

“嗯。”

郁子遺憾的啊了一聲：“我還說和阿信過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日呢。”

滕信笑了：“我不喜歡過生日。”

“…………”郁子本想追問，但想到他以前和自己說他的父親死在他的生日那天，便住了口。

“如果是和你的話……”話畢，滕信靠近郁子耳語，很快又移開：“記住了嗎？”

“記住了。”郁子展顏一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滕信起身面對着看着她。

兩人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到了郁子家。

郁子讓滕信先走，滕信很聽話，轉頭便走了。等滕信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她才進屋。

“我回來了。”

“吃過晚飯了嗎？”美保從客廳走出來。

郁子搖了搖頭，美保讓她等一會就轉身進了廚房，沒一會美保就端着一碗炒飯出來了。

滕信和她一樣沒吃晚餐，但他回家後會有人關心他嗎？還是說他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便利店工作。

美保見她吃的慢吞吞的，不由的發問：“胃口不好？還是心情不好？”

“都不是。我在想阿信現在在幹什麽？”郁子告訴她。美保聽完後，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

“吃完就去休息吧。明天要去學校報到，別賴在床上。”

夏天已經進入了尾聲，蟬鳴也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美保牽着郁子的手走向學校。今天并不是讀書日，郁子領到校服與書本後便準備回家。

但一個眼熟身影映入了眼簾。

“阿信！”郁子叫住他，詢問他在幾班。

滕信：“三班。”

聽完郁子的小臉垮了下來：“我們沒有在一個班。”

“這有什麽。”滕信不以為意。

郁子被這句話噎住，但滕信說的沒錯。

“阿信。”郁子喊他：“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嗎？”郁子低下頭抓緊了自己的上衣衣擺。緊張與害怕被拒絕的心理直沖大腦，使她的臉變得羞紅。

“我不會拒絕你的。”滕信擡手摸了摸面前低着的頭。

話音剛落，郁子猛的擡頭看他。他背對着太陽站立，陽光穿過了他的發絲與他的臉頰兩側照在自己臉上。她抓着衣角的手緩緩松開，從而對上滕信視線的是一張溫暖的笑臉。

這時幾個女生走出來，她們将郁子圍住問她過的怎麽樣。她們笑的很開心，很顯然她們是郁子的朋友。

等郁子回頭尋找滕信的身影時，滕信早已不在。

“剛才的男生是誰啊，怎麽沒見過？”一個女生問道。

“他叫滕信。”郁子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我祖母和我提過他，島田大嬸的孫子，說他克……”話還沒說完，就被郁子打斷了：“欣子，你什麽時候這麽迷信了。”

欣子擺手說：“我沒有相信，我就是想告訴你們。”見郁子沒說話她又說：“像這種東西，只有他們那些老東西才會信。”

“好了好了，我們去吃燒烤吧！”另一個女生上來挽住郁子和欣子的胳膊，邊說便往前面走：“開學前最後的狂歡！”

次日一早，郁子是被美保叫醒的，并且告訴她快要遲到了。她立馬起身收拾，将牛奶一口悶完，随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面包就出了門。她昨晚和滕信約好了一起去學校但她居然睡過頭了。

一路上，郁子都是用跑的，好在滕信還站在路口等待着她。

“不好意思！久等了。”郁子喘着粗氣。

滕信幫她順了順背：“不用跑，約好了一起上學，沒等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滕信一直都是這樣，很順着郁子，從不會對她發脾氣和甩臉色。但這樣的滕信使郁子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性格的人。

坐在教室裏的郁子無心聽講，她看向窗外成群結隊飛過的鳥兒，思緒早已跟着它們飛走。

以至于朋友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聽見：“郁子！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我叫了你好幾聲！”

回過神來的郁子趕忙道歉：“不好意思，明美。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要不要一起去上廁所？”

郁子本不想動，但想到滕信的班就在那附近，于是她點頭去了廁所。果然，出了廁所就看見滕信和另一個不認識得男生走在一起。男生一直很熱情的和滕信說着話，但滕信的态度卻很冷淡。

可郁子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不想把情緒表露出來，但他的确是友善的。

午餐時間，郁子在餐廳并沒有看見滕信。她端着便當走在校園裏，她看過每一個坐在長板凳上吃飯的人但都不是滕信。

最後，她在靠近小河的花園看見了滕信。

他正在吃一個飯團，郁子走過去坐下。

“中午好啊，阿信。”

“你怎麽出來了？”滕信問她。

“在餐廳沒見着你啊。”郁子打開便當和他一同吃起來：“怎麽沒吃島田大嬸做的便當？”

在去學校的路上時，郁子是看見滕信的手裏提着一份便當的。

“不是她做的。”滕信否認：“是我祖父做的。”

“大伯居然還會做便當！？”郁子不敢相信。

“嗯，就是有點難吃。”滕信嘆了口氣。

“噗嗤——”郁子沒忍住笑出了聲：“看來大伯很愛你嘛。”

“嗯。”滕信點頭，他沒否認。

他記得自己剛來時，那是一個正下着雨的晚上。他拖着行李站在門口，島田大嬸死活不同意他進門。

“他害死了我兒子！現在他媽都不要他了！我有什麽資格養他！”島田大嬸對着屋裏讓開門的島田大伯叫嚷道。

“開門！”島田大伯怒視着擋在門前的大嬸：“兒子是因為車禍去世，和這孩子有什麽關系！”

“關系就是他的生日是我兒子的忌日！如果不是他，我兒子也不會死！”島田大嬸失去理智的朝大伯喊着。

大伯走上前将她一把推開，打開房門就見已經被雨淋的濕透的滕信正準備離開。

“小，信……”這兩個字對島田大伯來說有些陌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孫子本人。

“……”滕信停住腳步，怔怔回頭，就見一個頭發已經花白，走路一瘸一拐的老頭杵着拐杖撐着傘朝他走來。

島田大伯給滕信熬了一碗姜湯，塔詢問了滕信的近況。但滕信一直用還行來搪塞他，他便也沒再問。

房間是滕信與大伯一起收拾出來的，說好聽點那是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說難聽點就是一個堆放着雜物的儲物間。

大伯本打算讓他睡在兒子以前的房間裏，但由于島田大嬸将門上鎖沒法打開，便只能委屈了滕信。

“不委屈。”滕信說。

“……你祖母她的話不要放在心上。她還是愛你的。”

“嗯。”

島田大伯嘆了口氣後，讓他早點休息，自己便離開了。

“他媽都不要他了，你還把他接回來幹什麽？”島田大嬸織着毛衣，眉頭緊鎖。

“再怎麽樣都是和野的孩子。”

————

“阿信？阿信？”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麽了？”滕信回過神來回複道。

郁子說：“我準備回教室了，要一起嗎？”

滕信搖了搖頭：“我再等等。”

“那放學見喽，再見。”郁子點頭，起身與他告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