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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自從詩詩挽着一個男人的肩膀，走過滿坡小藍花的下午後，月兒就為了療愈心傷，主動去尋找讓自己無暇思索的事情，以便忘記詩詩。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再次重拾起了當年對動物們懷揣的無限愛意，致使他随着把注意力放在大自然的感悟上，投入觀看紀錄片時，都無從注意自己早已從詩詩的心碎中走了出來。

他不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麽，他只是既激動又向往地認為，直到死前，他都要有朝一日去走遍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他想要經過大草原時，欣賞一下遼闊的落日。在獅群的附近，觀看它們歇息打盹。亦或是沙漠、雨林、峽谷。那些人跡罕至，很少有人涉足的地方，他都無比期望着去一趟。

他愛着動物們，又無比憧憬着它們，認為它們在不管多麽險峻苛刻的地方，都能生存下去，也有着人類無法理解的智慧。

最終，當他從紀錄片裏看見了那片，幾個世紀前人們絕不會相信會有生命存活的極寒之地，立刻下了決心，想在某天去一趟南極。

這種能把冰塊熱化了的想法，随着月兒逐漸長大也越加強烈起來，更是讓詩詩在他心中為這個熾熱的夢想，暫時讓開了位置，以至不久後，當詩詩和那個男人分手後，正在網上搜尋怎麽去南極的月兒也都毫不知情。

他在學校有成績上的偏科。雖然可以毫不費力地就記住，分析透徹那些他感興趣的知識，但是對于他一點也不感興趣、僅僅只為中考升學而不得不死記硬背的學科，他都會表現出毫不藏捏的倦怠。

上課時，他會悄悄地去閱讀一些別的雜書，或者趴在桌子上，讓想象力自由地飛出窗外，去往一個只有在尋寶電影裏才會出現的地方。

月兒很清楚他不會跟姐姐李璇似的不斷地考試升學。

他早在剛來新學校的時候，心裏就明白，求學之路一點也不适合他。

他不只夢想着要去南極，還想去遙遠的偏僻之地，亦或是某座危險的火山口。想要目睹那些動物，怎麽做到能在這種極端的地帶生活。

他不想只是透過屏幕見證那些可愛的動物們，面對大自然時，表現出既優雅又堅強的不屈姿态。

他想要親眼注視它們，從自己的身邊宛如風葉擦過，想要在腦海中深深記住，它們始終都在頑強抵抗的震撼的大自然奇跡。

他和他姐姐李璇的追求是如此不同。比起她對婚姻的穩妥感，他更期望一場轟轟烈烈。李璇也顯然不明白婚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只是各種對彼此的妥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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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璇和宋允翰結婚不久後，他的母親也就是她如今的婆婆，多次暗示他們應該要一個孩子了。

因為她時常以一種極為明顯的方式，和李璇聊起養育孩子的事情，還總是提起晚育的危害。這個已經等不及，再也不想隐藏目的的婆婆，每次出門，總是會買回來一些嬰兒穿的衣服和小鞋子。

婆婆的期望不言而喻，但李璇每次都裝作不懂她的意思。因為她心裏覺得，如果自己現在就生孩子，不光懷孕期間她無法跳舞，懷孕後，更是要用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體力和體态。

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如果有了孩子，她真的還能跟以前一樣有時間和精力去跳舞嗎？

自打從結婚以來，在一起住了那麽久，李璇自信足以了解她的婆婆。

這家人太過守舊傳統，實際上，他們從一開始，就希望宋允翰勸說她專注做一個家庭主婦，不希望她在去學什麽現代舞，也最好別去工作。

但宋允翰在這一點上沒有默默地答應他們。因為他或許是最清楚李璇對現代舞的熱愛的人了。

更別提，他就是因為現代舞才認識的她，以及在他的計劃表上，李璇不管跳不跳舞、工不工作，都對他近期的時間規劃都不會産生影響，因此他在幾天後就口頭上答應了母親，卻始終都沒有跟李璇提起。

白先生發現了李璇最近的憂慮不安。

他嘆息她的天賦已經被婚姻束縛，這幾天她總是走神，有一次她甚至在一分鐘內都沒有聽見他喊她的名字。他為此對她說：“孩子，你的心不在這裏。你走吧。”

李璇眼眶濕潤了。

白先生：“我想繼續把你留在這兒，但，孩子，你早已經離開了。”

李璇這幾日确實對跳舞的事情動搖了。但這一刻，當她聽見他的這些話，心裏一下子又恢複了以前特訓時所鍛造的剛強決心。

她的眼眸升起一股熱火，想着除非得到白先生的學成認可，在舞臺上表現出再也無法突破的舞姿，不然就絕不生孩子。

她這種在婚後的倔強，顯然觸怒了她的婆婆。這位傳統的婦人，在多次暗示下未果，就在一個晚上悄悄地給她還在學校的兒子打過去了電話。

她給他下了最後一道通令，讓他不管怎麽做，都要讓她立刻抱上個大孫子。

她還在最後提起：“李璇要是不聽你的，就拿出點男人的威風吓吓她。記住，兒子，你是當家的。”

李璇的這位婆婆顯然也有她的計劃表。

在她的計劃表上，如今撫養孫子的一項正在等待着完成，致使她已經徹底暴露出了對外人不屑的本性。

她的兒子宋允翰，作為李璇的丈夫，在接到母親的電話後的那天晚上，一夜未睡地就修改起了他的計劃表。

他詫異地發現竟然無從下手，一頁紙塗了又改，塗了又改，最後滿紙的問號，就算是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多年以後，宋允翰才發現，原來他根本不是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表走下去，其實始終他都在聽從着母親的計劃。

于是，在接到電話的不久後，他終于鼓起勇氣準備好說辭，特意在一天晚上，從學校早早地趕回了家。

這是一頓專門給李璇準備的鴻門宴。婆婆在夾菜和對她最近的寒噓問暖中，好幾次都用眼神示意坐在她身邊的兒子，讓他開口說話。

宋允翰沒想到，說出想要生孩子的要求會如此困難。這大概是因為這不僅違背了他當時對她的承諾，還破壞了他的計劃表。

“李璇。”他先是輕聲開口說出了她的名字，等她茫然擡頭，等着他繼續說下去時，他才清了清嗓子，不敢正視她的雙眼，低頭看着碗裏的五花肉，用手扯開讓他覺得燥熱的灰色衣領。一桌子安靜了下來，他才說，“你，我是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準備要一個孩子了？”

就在他剛把話說出來的幾秒後，他的母親就立刻加以助攻，用讓人只能感覺虛僞強裝的笑容說：“你們是應該要一個了。也不耽誤事兒，不是？我們可以幫你們照顧。”

李璇沒有理會她的話，低頭用筷子戳了幾下碗裏的米飯，又擡頭看着圍在桌前的幾個人。宋允翰根本不敢再對上她的視線。公公沉默不語，仿佛筷子中夾着的那段芹菜，是一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

只有婆婆仍然還在說着，根本不在乎李璇有沒有在聽。

這些人，盡管在她婚後，名義上已是成了她的家人，可她沒有那種是在和家人一起吃飯的感覺。

那個能讓她打心底裏放松下來，讓她在夜晚，就算聽見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電視聲，也能睡得更香的家，她很清楚它不在這裏。

她感覺自己是在一個人孤獨的鬥争，這種沒法對人說起的感受，使她好幾個夜裏都不自覺地落淚。

此時此刻，唯獨讓她沒有撐不住想要逃回家的信念，就是她回想起了以往母親卿夜月對她說過的話。

母親認為一個人的堅強，體現在不管多麽艱難的地步，都能咬牙挺過去的情況下。

她的父親李青也相信，只要做的不是一件違背良心的事，那麽結果總歸是好的。如果還未看見彩虹，那是因為事情還未結束，只需要繼續堅持下去就行了。

可是，李璇不禁去想，婚姻應該是這種需要堅強的內心，才能支撐起來的事情嗎？

難道婚姻不應該是相互扶持、為了更好的生活，一起奮鬥才因此存在的嗎？

她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結婚了。

于是，當她今晚面對着丈夫一家人的強烈攻勢下，極力抑制內心的沖動，用做出的手勢用力地告訴他們，她堅決不會在這種時候要孩子時。她的婆婆一聽她這麽說，顯然已經知道這種好說好勸對她沒有意義了，就怒聲怒氣地一拍桌子。

宋允翰的母親：“這由不得你來說！你也不想想，這都結婚多久了？還不要一個孩子，別人會怎麽想？”

李璇怒視着她的雙眼，沒有再讓自己聽下去，沒吃多少也氣飽了，就撂下筷子，走進了屋。

然而，她剛才無比堅決的沖動，又在當晚随着有了愧疚感，回想起小時候做的被親生父母抛棄的那場夢，致使她本來不打算近期生孩子的決心，很快随着一場使她淚流滿面的夢中動搖了。

她的養母卿夜月那天晚上也做了一個夢。

卿夜月因為女兒嫁去了另一座城市，兒子最近又只顧着迷大自然的探究，她工作上也有了一段閑餘時間，因此就讓她有更多時間來關注自己的內心，也讓她很快又做起了那晚的噩夢。

夢中，她的哥哥已經幾百次地把槍瞄準了她的額頭，又有幾百次，她看見他血流滿面地痛斥着她，罵她忘卻了家族重視的忠誠，說她背叛了她的母星。

後來，她對此甚至已經麻木了，以至醒來，她也總是要坐在床上，凝視窗外好一會兒，才想起去起身穿衣。

自從那天晚上，她和李青彼此都得知了對方的秘密，又不約而同地沒有戳破對方的身份後，她心裏的李青，已經不再單單是一個計劃中丈夫的角色。

他們以往多年的真情實意，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懷，以及一起為家裏努力的默契感，使得他們成了一對親密無間的夫妻。

顯然他們不再像以前那麽年輕了。

但是直到現在，卿夜月才發現，她和李青之間的愛情從未熄滅，甚至越來越旺，與他在一起的日子裏，都讓她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夢中的家族對她的斥責。她也始終堅信自己做了對的選擇。

不久後，她就開始策謀一場希望能夠瞞過總部的計劃。在每個周末，從水晶上傳情報的時候，她會去刻意誇大地球的危險性，還有礦産資源是稀少得多麽不值得勘察，以便他們不會打地球的主意。

為了防止總部派其他人來證實她的話，卿夜月還不忘記告訴他們，月球實際上是地球的終極武器。地球上的人類已經發現了外星人的存在，他們正在暗中執行一場偵查捕殺外星人的搜尋，如果繼續派人來，很有可能會被地球人發現母星的坐标。

總部會心存懷疑，哪怕是假的情報，他們也會把這個可能性納入進去。

卿夜月太過了解她的總部，更讓她知道，如果他們發現她欺騙了他們，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地立刻抹殺了她。

這不會給她帶來恐懼，她已經習慣了刃上舔血的生活，但她唯獨擔心她的兒女，害怕他們會被總部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