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個機會

第三個機會

姜霧還是換了袍子。

他老老實實地戴上頭飾和手鏈，沒有動脖子上的項鏈，不管是誰送的，至少這條項鏈能緩解一些他的痛苦。

項鏈是誰送的，戴着對別人來說意味着什麽，姜霧暫時沒去考慮這個問題。

紅藍色的繩子編織的額飾并不繁瑣，姜霧也能輕松戴上，他甚至從繩子上嗅到了一股淺淡的藥味，似乎是浸泡過藥水一樣。

不過這個衣袍……姜霧摸了摸鎖骨下方的牙印，微微斂眉，這個袍子好像遮不住。

他垂下眸想着用什麽遮一下。

目光移到哈迪斯送來的項鏈上面，他比劃了一下發現這個項鏈也遮不住後放棄了更換項鏈的選擇。

他把袍子拉了拉勉勉強強地遮了些。

“換好了嗎？”門外有人問。

姜霧打開門，看向外面的兄弟倆，“你們怎麽過來了？”

“和你一起去。”修普諾斯的視線落在姜霧身上，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髒跳得很快。

藍色的衣袍襯得姜霧皮膚雪白，紅藍編制的細繩上，小小的鈴铛墜在額前，為那張臉添了些許顏色，腕上的手鏈精致繁瑣，病弱的氣息被壓下去不少，那如畫的眉眼帶着極淡的笑意，漂亮極了。

毫無疑問，這樣去到宴會的話，肯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修普諾斯抑制着跳得很快的心髒，含笑道，“很漂亮。”

“謝謝修普諾斯大人。”姜霧說着看向一旁的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披風，姜霧想，自己披過了塔納托斯不需要換一下嗎？

感受到姜霧在看自己，塔納托斯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好看。”

他是真心實意的誇獎，塔納托斯見過很多美麗的神明和人類，可他還覺得，最好看的是姜霧。

盡管這個人類青年總是一副随時要暈倒的模樣，總是在咳嗽在生病在吃藥，時常臉色蒼白到宛若死人……塔納托斯想，即便是如此，這個人類依舊是最好看的。

是死神會喜歡的人類。

姜霧：“……”

姜霧哭笑不得，“我不是在等你誇我，塔納托斯大人。”

塔納托斯斂眉，“不用叫我大人。”

“好的。”姜霧從善如流，“塔納托斯，你不用取下帽子嗎？”

“我這個哥哥那張臉輕易不見人的，他覺得自己醜。”修普諾斯說到這裏笑了一聲，“他不會取下帽子的。”

“和修普諾斯大人長得很像。”姜霧看向修普諾斯，“塔納托斯長得很好看，特別是塔納托斯的銀發，很漂亮。”

被姜霧誇漂亮的銀發，塔納托斯斂眉，或許也不是不可以露出來……

“嗯？”修普諾斯挑眉，“你看過他的臉？”

姜霧摸了摸耳朵，“在人間的時候。”

修普諾斯看了一眼塔納托斯，塔納托斯沒有說話，他并不準備對修普諾斯解釋些什麽，沒有必要。

修普諾斯卻笑了一聲說，“好吧，是我低估了塔納托斯了。”

他以為他這個哥哥冷漠木讷，連怎麽讨好喜歡的人都不懂，原來在這裏等着他。

離開了冥界一趟後，塔納托斯在姜霧那裏已經有了新的印象。

姜霧又疑惑了起來，他沒太明白修普諾斯地意思。

修普諾斯沒有解釋的意思，塔納托斯也沒有。

“歪了。”修普諾斯擡手輕輕地把姜霧額頭前面的鈴铛整理了一下，“現在好了。”

“謝謝修普諾斯大人。”

“你叫塔納托斯也是名字，怎麽叫我還是大人。”修普諾斯笑問。

姜霧頓了頓，“修普諾斯。”

“嗯。”修普諾斯伸出手道，“把手給我，扶着你，我們走吧。”

姜霧小聲吐槽，“其實我沒有那麽脆弱。”

“好的，我知道。”修普諾斯含笑道，“總之把手給我。”

睡神看起來沒準備放棄的樣子，姜霧伸出手去。

修普諾斯還沒握到那只手，旁邊橫過來一只蒼白又有力量的手握住了。

死神的聲音平靜，“走吧。”

姜霧有些驚訝，想到塔納托斯在人間時對自己的幫助和照顧，他竟完全不奇怪。

反而是修普諾斯微微挑了挑眉，“塔納托斯，你這是準備和我……宣戰嗎？”

宣戰？宣什麽戰？

姜霧不明所以地看向修普諾斯。

塔納托斯沒回答修普諾斯的話，只是道，“該走了，神王……也還在。”

後面這句話是對姜霧說的。

姜霧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又放松，塔納托斯感受到了，他說，“不過不用擔心，在冥界，他不會做什麽的。”

姜霧搖了搖頭低聲說，“我沒有擔心，我很了解宙斯……”

如果宙斯沒有什麽變化的話，姜霧是很了解他的。

塔納托斯握着姜霧的手微微緊了一些，他并不畏懼神王，姜霧如何面對宙斯也是他所擔心的。

修普諾斯跟上來問，“方便說一下嗎？你和神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現在整個冥界都在讨論你和神王的關系。”

“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姜霧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和宙斯……的确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從他被判定任務失敗那一刻起。

宙斯要和赫拉結婚的消息傳出來，系統就判定了姜霧的任務失敗。

明明只差百分之一而已，卻因為那個消息宛若鴻溝……想到這裏姜霧就覺得抑郁。

他實在不願意再去回想自己和宙斯之間的事情。

看出姜霧不想說，修普諾斯貼心的沒在多問。

他只是說，“等會你和我們坐一起就好了。”

姜霧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不要總是和我說謝謝。”修普諾斯有些無奈，“我總能聽見這個詞，怎麽說呢？有些不高興。”

“啊？”姜霧愣了一下，“不高興？”

“我把你當朋友，你和我這樣生疏。”修普諾斯說，“一點都不把我當朋友。”

“抱歉。”姜霧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習慣了。”

“我知道。”修普諾斯偏頭看着姜霧，含笑道，“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不要和我說謝謝……塔納托斯，你也不喜歡對嗎？”

塔納托斯對上姜霧的目光，語調平平，“你開心就好，不說謝謝……我也喜歡。”

“犯規了啊塔納托斯。”修普諾斯叫道，“坦誠地說自己不喜歡姜霧說謝謝不就好了嗎？”

塔納托斯淡淡地看了一眼修普諾斯，又去看姜霧，“你高興就好。”

姜霧忍不住彎了彎唇，他說，“我明白了，我以後會努力習慣不和你們說謝謝的。”

“這樣不就好了嗎？”修普諾斯伸出手挽住姜霧的肩，臉貼過來親密道，“在冥界，我們是你最親密的朋友了吧？”

姜霧有些不習慣地轉了一下腦袋，他頓了一下想是的，因為他和哈迪斯不是朋友，所以……所以這樣算下來，修普諾斯和塔納托斯就是他最親近的朋友了。

修普諾斯貼上姜霧臉那一刻微微皺眉，“臉好冰，冷嗎？”

也不算冷。

這樣和人親密貼着臉的次數太少了，姜霧有些不太習慣。

塔納托斯伸出另一只手推開修普諾斯說，“太重了，姜霧不舒服。”

修普諾斯忍不住叫道，“塔納托斯，你是故意的對嗎？”

塔納托斯沒搭理修普諾斯，他握着的那只手越來越涼了，他低頭去看姜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姜霧搖了搖頭，他低聲說，“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有點不安。”

“別擔心。”修普諾斯寬慰道，“這是在冥界。”

姜霧嗯了聲，他很清楚是因為宙斯出現的緣故。

姜霧蹙了蹙眉想，自己和宙斯的事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地面上的國都換了幾回，為什麽宙斯還能把他記得那麽清楚，甚至來找到他。

一開始的時候姜霧沒有多想，可現在想想總覺得不太合理，就算宙斯真的喜歡他，對他有着感情，也不可能……也不可能在過了千百年還記得他喜歡他，頂多是執念或者愧疚？

愧疚的理由又是什麽？

執念又是因為什麽？

這個神明一出現，姜霧便覺得這次的任務不會那麽順利了。

修普諾斯瞥了一眼姜霧被塔納托斯握在手中那只手，他說，“塔納托斯，你是不是該松手了，馬上到大殿了，被人看到不太好。”

塔納托斯腳步一停，他松開了姜霧，然後取下了身上的鬥篷。

姜霧有些恍惚，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塔納托斯的銀發，但是無論多少次，他都覺得這頭銀發格外好看。

塔納托斯似乎還是不習慣在冥界露出自己的臉來，他把鬥篷給姜霧披上，聲音極低，“大殿裏神明很多，你會不舒服。”

姜霧唇角彎起，“嗯。”

修普諾斯挑眉，剛才他還在想，這兩個人在人界發生了什麽……他的哥哥和姜霧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一無所知，難怪塔納托斯突然對姜霧這麽坦誠了。

本來他和姜霧的關系會比塔納托斯和姜霧更親近一點的，他好像在這裏被塔納托斯比下去了，這樣可不太好。

就算對象是塔納托斯，他也不會把姜霧讓出去的。

他們一進大殿，姜霧就感受到了那道無法忽視、熾熱又急切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

“醫者來了！”

“醫者坐哪裏？坐我旁邊怎麽樣？”

“姜霧和我們一起坐哦。”修普諾斯含笑道，“這個時候，就不要和我們搶了。”

大殿裏一下子熱鬧起來，都對着姜霧說話，把姜霧從那道視線中分神出來。

但視線的主人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那道視線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入座。

很明顯，是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