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三個機會

第三個機會

“你就是姜霧？”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戴着口罩，打量着面前過分清瘦漂亮的青年，青年坐在輪椅上，只穿着一件水藍色的襯衫，臉色蒼白唇色殷紅，看上去就知道是久病之人。

“我是姜霧。”短短的四個字，青年說出來的時候卻顯得極為艱難和痛苦，似乎被人捏緊了五髒六腑一般，臉色慘白起來。

“你還好嗎？”稱為研究院最冷漠的人神色也有些複雜，“需要幫忙嗎？”

“不用。”姜霧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我習慣了。”

這樣的痛苦，他已經習慣了。

“聽說，通關你們的游戲，就能獲得進入方艙的機會。”姜霧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試圖分散自己的痛苦，“對嗎？”

“對。”男人把資料和合同取來。

他知道，這個叫姜霧的青年一定會進入游戲，因為這個青年需要這個機會。

“攻略對象百分百好感度？”

“你有三次機會，只要獲得攻略對象百分百的好感度就行，至于你是用什麽方式獲得的，這不重要。”男人神色極淡，“獲得百分百的數據後，你就成功了。”

“如果游戲失敗呢？”

“如果游戲失敗。”男人臉上忽然挂上了詭異又憐憫地笑容，“你會永遠留在游戲裏，忘記過去，忘記自己是誰，成為游戲裏的npc之一。”

“害怕嗎？如果害怕的話，現在你還可以拒絕。”

姜霧刷刷的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神色冷靜到過分冷淡，“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算是只有一次機會我也會進去。”

“那麽……”男人伸出手，“你需要進入游戲艙，能自己進去嗎？”

姜霧嗯了聲。

“還是我幫你吧。”男人把姜霧從輪椅上抱起來，“畢竟時間不等人，早一些進去你能早一些開始。”

姜霧沒有掙紮，他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胸牌上，上面寫着“諸神的游戲總負責人——萊爾斯。”

……

眼睜睜看着姜霧在自己面前昏倒，宙斯的心情可想而知，他陷入極端的恐慌之中，生怕姜霧再一次離他而去。

“神王大人。”修普諾斯含笑着，“您難道沒有發現，正是因為您在這裏，他心緒起伏才會這樣大嗎？因此昏倒了。”

宙斯很不想承認是因為這樣，他甚至有一分卑劣的竊喜，因為姜霧有着這樣的情緒正是依舊還在意他的證明。

可是他不想讓姜霧難受，他從來沒見過這樣脆弱的姜霧，好像只需要動動手指就會消失一樣。

“宙斯，回去吧。”哈迪斯語氣平靜，“趁他還沒有醒來，如果他醒來後見到你還在這裏，你确定他不會更痛苦嗎？”

宙斯可以在姜霧面前低頭，他卻絕不會在冥界的人面前低頭。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冷冷地看着哈迪斯，“就算我要走，我也必須得等他醒來确定他沒事再走。”

“他不會有事。”哈迪斯心平氣和，“宙斯，你應該不會想讓奧林匹斯山其他的神明來到冥界，然後在外面叫你的名諱。”

“回到奧林匹斯山做你的神王，過你過度奢華無度的生活……”哈迪斯說，“放心，以我對姜霧的了解，他絕不會喜歡這樣的神明。”

宙斯的臉色蒼白難看。

“總之……”哈迪斯推開姜霧的房門進去，“宙斯，他現在很好，不看到你更好。”

見不到他更好。

宙斯想，是的，見到他之後，姜霧甚至想方設法地離開他的身邊。

身為神王，他第一次被這樣嫌棄，偏偏嫌棄他的人讓他愛得不行。

他不想姜霧不舒服，他一看姜霧咳嗽就膽戰心驚，看姜霧蒼白的臉龐就覺得難受。

他可以暫時退避，僅僅是暫時而已，他必須讓姜霧回到他的身邊。

這是他千百年來唯一的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人。

“你給他喝了冥界的酒。”宙斯陰沉道，“你沒有打算放他離開這裏對嗎？”

“他不會離開。”哈迪斯說。

“這不是你給他喝這裏的酒困住他的理由。”宙斯捏緊了拳頭，“你給他喝之前告訴過他嗎？冥界的食物根本不能亂吃，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是如果他發現自己被困住的時候呢？”

哈迪斯語氣極淡，“冥界的食物會不會把他困在這裏我不知道，如果他想要去人間，或者想要離開這裏，我都會陪他一起去。”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再讓姜霧一個人離開冥界，就像這次一樣。

……

姜霧睜開眼時胃裏難受得厲害，大概是因為只喝了點酒，沒有吃什麽東西就暈倒了，他脆弱嬌貴的胃也受不了。

“真是……沒有富貴命得了富貴病。”姜霧自嘲着喃喃。

他扶着下了床，移到桌子旁邊倒了杯水，想緩解胃裏面的不适。

水是冰的，這一喝，又讓他咳嗽起來。

咳嗽讓他喉嚨疼，牽扯着五髒六腑，和胃一起，疼到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哐當”一聲響，桌子上的杯子和壺都被他掃落在地。

他無暇去顧及這些，他實在是難受極了，他控制不住地蜷縮起來，喉嚨一陣陣幹癢。

這讓他不得不連續不間斷地咳嗽。

門吱呀一聲打開，外面的人快步走進來。

姜霧眼底泛着生理性的淚光，看不清來人是誰……扶着他起來的力道很像哈迪斯。

“要喝水的話，叫一聲就好了。”

果然是哈迪斯。

他被哈迪斯抱起來，難受沒有緩解半分。

他捂住唇，這次沒能壓住喉間的腥甜，手心有着點點血跡。

哈迪斯一下子寂靜下來，他默不作聲地拿出白帕替姜霧把手心裏的血跡擦幹淨。

“沒事。”

咳了點血，姜霧喉嚨的幹癢反而好了不少，他伸出手指擦了擦唇角的血跡，聲音沙啞，“這不嚴重。”

“……”哈迪斯擡眼看着姜霧，一貫冷淡的臉看起來越加嚴肅，“你覺得，什麽才叫嚴重？”

“反正也死不了的。”姜霧說，“我和冥王殿下說過的。”

“那樣就可以不在意了嗎？”哈迪斯問。

姜霧頓了頓，輕聲說，“已經這樣了，我在意有什麽用呢？”

在游戲裏，他的身體就是這副模樣，好不起來，他還能怎麽辦呢？

哈迪斯沉默，他忽然急迫地想讓姜霧好起來，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他會覺得……心疼。

原來這樣的情緒是心疼。

吉耶納提着水壺從門外進來，應該是來換水的。

只是屋子裏的氣氛莫名讓他壓力很大，他不敢多待，趕緊收拾了地上的東西，把水壺放下然後退了出去。

“冥王殿下出現在這裏，是宴會已經結束了嗎？”姜霧又問。

哈迪斯很清楚姜霧是在轉移話題，他低低地嗯了聲，“結束了，他們在飲酒作樂，我不放心……不放心你，所以來看看。”

姜霧彎眸，“謝謝您，冥王殿下……您的自稱怎麽變了？”

哈迪斯又詭異地沉默了一瞬，他忽然站起來然後倒了杯水又回來。

正要遞給姜霧時，他又試了試水溫，确定不燙不涼之後才送到姜霧手中。

姜霧道了聲謝謝。

他喝了口水，覺得喉嚨好受了不少，胃也被溫熱的水潤得舒服了些。

“你應該餓了。”冥王大人神色嚴肅，“你今天什麽東西都沒吃，人類不吃東西可是會餓死的。”

姜霧輕輕點了點頭，“的确有些餓了。”

“我讓人準備吃的給你送來。”哈迪斯說到這裏，又揚聲喊了人進來吩咐下去。

姜霧看着哈迪斯的一連串動作，微微歪了歪腦袋，“冥王殿下，您……”

“你和修普諾斯還有塔納托斯關系很好。”哈迪斯說，“他們看起來很關心你。”

關系很好，讓哈迪斯也有些莫名地在意。

“嗯。”說到這裏，姜霧有些開心，“他們和我，是朋友。”

他以前朋友并不多，現實生活裏他因為生病的緣故習慣獨來獨往，無論什麽事都由機器人管家經手。

游戲裏……

第一局游戲的時候，他跟在宙斯身邊，雖然交了幾個朋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那幾個朋友都說喜歡他。

ai說他們的喜歡就是對戀人的喜歡，這讓姜霧很是苦惱了一陣。

第二局游戲的時候，他也一心只想獲得波塞冬好感度，唯有阿波羅才與他關系更親近些。

他不敢說自己和阿波羅是不是朋友，因為阿波羅在波塞冬離開之後，說要替代波塞冬照顧和喜歡姜霧。

感情哪裏是可以替代的？

姜霧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朋友……對姜霧來說，很奢侈，所以修普諾斯說他們是朋友的時候，姜霧還是高興的。

他其實一直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因為病症的話，他此刻也應該漫游在星際之中……

哈迪斯卻念着朋友這個詞。

朋友。

修普諾斯就算了，塔納托斯和一個人類做朋友，這實在奇怪。

但姜霧很讨人喜歡，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哈迪斯微微點頭，“難怪。”

“難怪什麽？”姜霧問。

哈迪斯說，“沒什麽，再喝一口水，等會水涼了。”

姜霧的手指摩挲着杯子，他遲疑了一陣才問，“宙斯……”

“宙斯已經回到奧林匹斯山了。”哈迪斯的視線又落在寬大且下墜的衣領上。

衣服遮不住之後，被咬的牙印看起來格外引人注意，像是在對着哈迪斯耀武揚威一般。

不是宙斯，是誰？

哈迪斯克制般收回視線，“你暈倒後沒多久他就走了。”

宙斯走了，回到奧林匹斯山了？

居然這麽容易……

姜霧又高興起來。

哈迪斯心道，看……宙斯完全不重要，他根本不需要過多的擔心宙斯會帶姜霧走。

姜霧的高興很內斂，就是彎着眉笑，僅僅如此，已經豔麗非常。

“水。”哈迪斯又提醒到，“涼了。”

姜霧把杯子裏的水喝光，他說，“冥王殿下，過幾天我還要去一趟人類的世界。”

哈迪斯沒有問他去做什麽，這次他說，“我陪你一起去。”

姜霧微微睜大眼。

哈迪斯又重複了一句，“我陪你一起去，我看着你，照顧你，讓你不至于發生今天這種情況。”

他指的是忽然暈倒和沒人幫助的情況。

這是冥界唯一的醫者，并不是因為哈迪斯有私心，哈迪斯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