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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國,太平城。

天還未亮,住在城西西水巷的素婉就早早地起床了。

她起這麽早,是為了要做新鮮的豆腐留等着天亮了,趕早市把豆腐拿到街上去買。

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

一如既往地,她将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洗淨的黃豆去了殼,放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時間,然後取出放在磨盤上加了适當的水開始将黃豆磨成生豆漿……

素婉是孤身一人住在這太平城西水巷的,左鄰右舍也都像她一樣做些小生意來糊口營生。

每天賣上兩大木盆的豆腐就夠少女一天的開支了。

她也不貪多,每天只做兩盆的豆腐拿去賣。

一盆能分切出十五塊來,兩盆就是三十塊,一塊豆腐賣兩文錢,一天入賬六十文。

素婉做好了豆腐,天也正好亮了起來。

她收拾了收拾,帶上一些賣豆腐需要用到的東西就推着一輛小板車開始去趕早市了。

晨光熹微,春風拂面,少女只穿了一件素白的粗布衣裳,及腰的長發只用一截簡單卻別致的桃木簪斜着束起,臉上也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卻也是清麗多姿,柔美飄逸。

在太平城她可是有“豆腐西施”之稱。

左鄰右舍每天都有拉着她要給她說親的婆娘。

而且要求娶她的一方來頭都還不小。

而她賣豆腐的生意更是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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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她還沒到賣豆腐的地方,可在那排隊的人都能從城西排到城東頭了去……

一來,她這豆腐做的好,柔嫩清香,味道甚是可口,可她每天卻只賣三十塊,所以便早早的就有人在這等候了,生怕買不到她家的豆腐。

二來嘛……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來睹這名滿太平城的“豆腐西施”一眼。

今早又不例外,等素婉到了,那人又烏泱泱地排了滿大街。

可是她并不擡眼瞧一下,只自顧自推着她的車子向前。

偶或薄唇微啓,聲音清淡,“讓一下。”

沒辦法,人太多了。

那些人一聞言,立馬就給她讓出了一條道路來。

素婉推着車子過去,走到最前面,纖手微擡,掀掉蓋着豆腐的素布。

不一會兒,幾十塊豆腐就賣完了。

但還有不願走的人,多數是些太平城裏的浪蕩公子哥。

剛在煙月樓,畫風閣混跡完,身上頹/靡又濃烈的美人香還未散,衣衫還是淩亂,又來看這太平城的“豆腐西施”了。

一紫衣俊俏的公子向素婉輕佻地伸過去一只手,笑得眼神迷離又渙散,“今日又沒能買到素婉小娘子親手做的豆腐,真是可惜!不過,我瞧着,素婉小娘子你的臉定是比你做的豆腐還要軟……”說着,那倒是看起來修長如玉的手就要往素婉的臉上摸去。

素婉輕巧地一偏頭便躲過了。

而後,她又對着那紫衣公子溫婉地笑了笑,“公子,今天的豆腐賣完了,明日再來吧。”

她白日裏總是這樣,對事對人清淡溫柔,似乎一點脾氣也沒有。

紫衣公子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勾到了素婉身後被晨風吹起飄到前面的一縷長發,手拂一抹淡淡幽香,紫衣公子舒服地眯了眯眼笑道:“那明日,明日你可要記得單獨為我留一塊呀!”

素婉淡淡地嗯了聲,說好,最後擡了一下眼,将這個人的容顏身形熟記于心。

可是……可是他沒有明日了。

也不知他最近是得罪了誰,有人要殺他,主人下了令,拂冷只管遵從便是了。

她從來不問其他,要做的只是幹脆又利落地完成主人給她下達的命令。

是夜,姜國和黎國交接處,都廣之野。

月色下,有一身穿黑色夜行衣,臉蒙黑紗,左右兩腰間各執一長劍和短劍,右手上又捧着一個木匣子的女子正朝都廣之野的盡頭走去。

荒野上隆起的一處小山丘前,那裏有人正在等她。

待近了,黑衣女子屈膝半跪,朝那負手立在山丘上的白衣男子行了個禮,開口,嗓音如三月初春夜裏刮起的風,有些冷。

“主人,公子涼的人頭已帶到。”

說着,她把手上那個木匣子遞了過去。

白衣男子淡淡掃了一眼,“很好,這次任務完成的不錯。”

黑衣女子沉默着沒有說話。

只聽白衣男子又道:“這兩年辛苦你一人在黎國了。”

黑衣女子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辛苦,為國效力,這是屬下的職責。”

白衣人嗯了聲,“我會向太子殿下禀明這些年你的功勞的。”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哦,對了,明日黎小王爺就要回太平城了,雖說上次未能成功刺殺掉黎國大公子,但也使他受了很重的傷,如今危在旦夕,黎國皇帝特宣黎小王爺回宮,怕是有意要冊封他為太子,你在太平城要特別留意一下這個黎小王爺,有什麽情況随時禀報上來,等待上級的命令。”

黑衣女子點了下頭,“好。”

“那便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小心別暴露了身份。”白衣男子又囑咐了句。

拂冷起了身來,“那屬下告退。”

一黑一白,在朦胧的月夜下,逐漸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

翌日清晨,素婉又像平時一樣起床、做豆腐,然後再拿去集市上賣。

她前腳剛出了門,後腳住在她家隔壁屋的一個中年婦女也挑着賣大餅的擔子出門了。

婦人忙跟上素婉,大聲喊了句,“素婉啊,你等等俺等等俺……”

聞言,素婉略停了停腳步,回頭沖婦人溫言笑了笑,“李大娘,有事嗎?”

李大娘一邊挑着擔子一邊和她搭話,無非還是那些要給她說親的事。

“對了,前幾天給你說的那城北林富商家的親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人家那在太平城北可是首屈一指的富戶,那林家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你說給她做正頭妻子我看就是頂好……”

“你看咱們這西水巷裏都是些窮苦人家,也虧你長了副好樣貌,才能……”

李大娘還沒說完,素婉便開口将她打斷了,她依然是那般溫婉又清柔地笑着的。

“我不嫁人,我自己能養活我自己。”

李大娘嘿了聲,“你瞧你這孩子說得什麽話,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你也不小了,這該嫁人啊還是要嫁人,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啊……”

素婉笑了笑沒說話,只道:“李大娘,時間不早了,再不快點到集市上,你才出鍋的大餅就要涼了,那可就不好賣了。”

李大娘嘆了口氣,“行行行,我先賣我的餅子去,我給你說那事你再好好想想哈!”

素婉嗯了聲,瞧着李大娘一路挑着擔子小跑着去趕集,壓根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等推着車到了賣豆腐的地方那些話于她而言就全部煙消雲散了。

今日又和往常一樣,她還沒來,這裏就排起了長長的一條隊。

另外幾家賣豆腐的,只能等她的豆腐賣完了才能開張,才會有人來賣,還好素婉她每天固定只賣三十塊,其他幾家同行才有生意做,相處的倒也是愉快。

因為和李大娘說了會話,她比平時晚到了會收攤也就晚了會,那長隊自然也就很久未散。

不巧,正趕上今日從長青山上回城的黎小王爺的一隊車馬。

馬車進了城要回黎王府,這條路是必經之路。

可是如今被人給堵着了,馬車自是行不通。

黎小王爺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被南仲給從床上拉了起來,那會起床氣還未散呢,心中很是不快,愣是在床上躺屍不願起來,後來南仲只好把他連人帶被一塊給背進馬車裏頭去了。

一路上黎小王爺他都在睡,這會可終于算是醒了。

但是馬車為什麽不走了?

他揉開惺忪的眼皮子,打了個沖天的哈欠,神色慵懶,“怎麽回事?怎麽不走了?”

問得很是漫不經心。

南仲跟在馬車一側,伸着脖子望向前面,愣了兩秒才回了聲,“前面不知何事?排了一條街的長隊,堵着了我們的路。”

“那就去看看是何事?然後叫他們散了。”黎小王爺煩躁地揪了下衣領。

南仲反應遲鈍地點了下頭,“嗯。”

不肖片刻,南仲便抱着他的掩日長劍回來了。

“小王爺,前面那些人是在排隊買豆腐。”他沖着車裏頭大聲喊道。

“什麽豆腐啊?這麽多人排着隊買,都擋了爺的道了不知道嗎?”黎小王爺正在車裏頭穿衣服。

只聽南仲歪着腦袋想了會兒才又認真地道:“豆腐看起來很嫩!很軟!賣豆腐的姐姐看起來也像是天上的仙女,漂亮!”

黎小王爺覺得好笑,這個呆頭呆腦的南仲,“你什麽時候見過天上的仙女了,我怎麽不知道?”

車裏頭的人穿好了衣服,掀開車簾跳下了車來。

只見他一身錦裘華服,生得是俊美高貴的模樣,一雙桃花眸裏似笑非笑,目露一抹狡黠的光。

南仲伸手扶了他一把,張口說:“你畫的天仙圖上。”

黎小王爺擡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瓜,悄聲問:“怎麽樣,小爺我圖上的美人畫得還不錯吧?”

南仲搖了搖頭,“不,賣豆腐的姐姐比你圖上畫得還要好看。”

黎小王爺“呦”了聲,他點點頭,搓了搓手,“行,那我倒要看看這一個賣豆腐的到底是長得什麽樣?能好看到被你這小屁孩誇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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