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01 .咚咚

第1章 chapter01 .咚咚

“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大家下午好哇!讓我們一起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今天的明星,咚咚上場......”

這主持人的開場白還真是全國各地,上個月和這個月都通用。

音箱發出尖利的嘯聲,程諾下意識皺眉,張開嘴巴,這個辦法還是小學老師教她的,等聲音落了,她揚起一個手勢,嘴角慣性牽起一抹笑,帶着咚咚走到表演臺邊。

身後的巨幅海報上印着“歡樂水世界”的字樣,圖片上除了文字和海浪之外剩下的空白都被各式的海洋生物填滿。

場館裏放着律動感極強的音樂,觀衆席坐滿了大人小孩,有幾個小孩看到咚咚,甚至激動的從從座位上站起來,圓乎乎的手指頭指着咚咚朝身後的大人“炫耀”。

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挂着即将要舔到糖果的喜悅。

程諾跟他們大部分人一樣,第一次見到海洋生物就是在海洋館。不一樣的是他們是來花錢的,她是來掙錢的。

至于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怎麽會游泳還在海洋館工作起來了,說來話也不長。

她小的時候是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的,一個四面環山,如果按照地理學嚴謹的來說那應該叫丘陵,四季流淌着一條大河的民風淳樸的村莊。

一到夏天,河水清澈得能當鏡子,搖晃着小孩們赤條條的身影。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男孩們一個猛子就紮進去了,程諾是女孩,一般這種活動女孩們是自覺退到遠處去撈魚或者撿石頭。

可她就是愛水,看着魚兒們歡快的游,心癢癢。就顧不得害羞什麽的,和衣鑽進去,那姿勢還被一起的夥伴們笑了好久。

小孩子們在一起還會用臉盆接滿水比賽憋氣,程諾天賦異禀,讓男孩們不服了好久。

游泳就那麽學會了,不過他們那地方不叫游泳,大家都喊:喂,打跳水去不?

程諾垂眸去看咚咚,嵌在黝黑身體上的眼珠裏全是迷惘,一起呆久了,程諾多少能看出點它的情緒,估計八成在罵,一群傻逼笑什麽。

臺上臺下還真是互相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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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激情昂揚的聲音伴着音樂的節奏繼續,程諾熟練地擡手,吹口哨,往咚咚嘴裏扔切碎的魚塊,完成小白引導的動作。

為了能吃上程諾桶子裏的魚塊,一會功夫,咚咚配合着節奏做了托馬斯、單手跳還有倒立行走。

中場過渡。

小白的聲音在耳邊三百六十度回響,眼前的水池裏一汪藍色的人工海水泛着粼粼的光,程諾看着心旌搖曳。

她真想一頭鑽進去,不過海洋館的海水是人工海水,鹽分高,蜇皮膚。

她挺愛惜自己這一身天生的牛奶肌的,不想就那麽糟蹋。

小白穿着白色的西裝,領口為了配合孩子們的童趣,打着一個粉色的蝴蝶結,他繼續熱情飽滿的引領:“讓我們的明星咚咚跟小朋友來個更親密的接觸,好不好...”

音箱的嘯聲沒減輕,小白話筒一靠近:刺...啦...

程諾頭皮發麻,那聲音好像不用聲波傳遞,而是透着骨血,鑽進心髒,弄得人心癢。

又像一把開過刃的尖刀,在眼前如風般劃過,留下一抹冷冽的白。

她下意識皺了皺眉,沒人察覺。

垃圾海洋館,遲早倒閉。

其實不用程諾詛咒,老板也堅持不了多久。開的時候老板只想着北方小縣城人對大海的憧憬了,就沒想過他們的錢包鼓不鼓。

不過他還是給很多人帶來了快樂和滿足。

就比如現在觀衆席上坐着的這一批。

BGM 和小白的聲音一起噼裏啪啦,将程諾腦袋裏的思緒無情地切成連不起來的絲絲縷縷。很多時候她依賴這樣的吵鬧來終止那些無謂的思慮。

嘴角還配合表演咧着。

她覺得自己應該笑得很難看,稍微收斂了下笑容,擡眸盯着臺下看。

一般這種時候,程諾會在臺下找一個跟別人視線不沖撞的點,然後盯着消解站在臺上的尴尬。

她掃了眼,第三排的位置上坐着個大喇喇的男人,場館的塑料凳對他來說有點小,一個人占着一個半,好在他旁邊沒人。

男人颀長的雙腿微微敞開撇在兩邊,抱臂仰着頭盯着天花板,薄又性感的唇瓣微張。

程諾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眼眸緊閉,好像在睡覺。

身邊緊挨着一個穿藍色短袖的小女孩,亮晶晶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咚咚看。一看兩人長相,就知道是父女。

這個認知倒是讓她有些吃驚,因為男人看着年歲并不大。

這不是程諾第一次見這個男人,暑假這個月,已經是他們第五次來看表演了。

頭一次見這麽豪氣的。

程諾把注意力放在那男人身上,黑色短袖包裹着的手臂鼓鼓的,往上是翻滾的喉結。再往上嘴唇依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随着胸腔裏的呼吸一張一合,臉上的線條硬朗,鼻梁高挺......

猝然,小白的聲音落下,程諾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指揮咚咚跳進水池,她自己拿着套圈拖着笨重的雨鞋從臺上下去,繞着場館半圈,在挨着觀衆席的那邊停下。

咚咚已經躍出水面,趴在水池邊。程諾聽着小白的提示,将挂在臂彎裏的套圈一個一個扔出去,咚咚一會跳進水裏,一會滑出水面,惹得小孩子們拍手叫好。

表演在最後咚咚和程諾的鞠躬和滿場的拍手聲裏結束。

她有點疲憊,領着咚咚回後臺。

小白扯着脖子裏的領結跟在她身後問:“諾姐,今天周五,要不要來個周五嗨?”

不上學後,她幾乎沒有星期幾的概念了。

程諾努着嘴,怏怏道:“你問老板明天放假不?”

小白不以為然:“十二點保準結束,睡一覺明天又是生龍活虎。”

程諾還是見過豬跑的,小白他們的玩法,她是受不住的,先去酒吧街灌兩瓶,再到 KTV 搖個暈頭晃腦,然後到網咖包夜。

她十八的時候都沒這麽玩過,再不要說二十三了。

程諾看着咚咚跳進馴養池,将桶子裏剩下的魚塊抓出來丢給它,又摸了摸它滑膩膩的腦袋。

回頭看神采奕奕的小白:“不了,我等會還要切飼料。”

小白全名叫白钰,跟她一樣洛林人,在瀛州大學讀大二,暑假閑不住,在海洋館做兼職。

性格開朗,來了不到一天,就已經跟館裏的好多人混了個臉熟,現在半個月過去,感覺他都能在館裏橫着走了,認識的人比她這個老員工還要多。

程諾正好跟他搭檔,小白也額外黏她。

他接過程諾手裏的飼料桶,跟着她進了飼料間:“諾姐,我的好姐姐,你別把自個整得苦大仇深似的,年輕就要及時行樂,懂不。”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他繞到案臺邊,飼料桶扔臺上,“桃園路開了家劇本殺,聽我朋友說還行,我們湊個人數一起去玩兒?”

都說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野。她看這年下要叫姐,心思也不簡單,八成想把你裝進他寬闊的魚塘。

程諾認真地清理着小魚的內髒和腮,嘴角輕扯,不知道現在的男孩是不是都跟白钰這般會利用自己的優勢,說話的尾音都膩得發齁。

“不去。”程諾拒絕的幹脆。

小白稍微離案臺遠了點,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白西裝:“你天天上班,下班,一個人待着不無聊嗎?姐。”

程諾手下動作不停:“不無聊啊!好多事要幹的。”

“那你下班幹嘛?”

“十萬個為什麽啊你?”

“心虛了,敷衍我。”他長得算不上很帥,但是清秀,笑着的時候露出一顆小虎牙出來,招姐姐們疼。

程諾斜睨他一眼:“真忙,忙着給男朋友摘星星種月亮。”

她總不能說自己忙着兼職吧?小白一個說露嘴,那這工作也就甭幹了。

小白知道程諾有男朋友,而且兩人異地,一個在洛林縣,一個在瀛州市。

他還想着給她排解一點異地戀的寂寞,誰想人油鹽不進。

白钰攤了攤手,努了努嘴:“行吧!有時間再約你。”

白钰沒立即離開,垂眸看着程諾細心處理給動物們的飼料。

她上面穿着件天藍色的工裝,腳上一雙黃色雨鞋。茶棕色的頭發綁成馬尾垂在腦後,口罩的帶子壓着幾縷碎發,耳骨的位置有一顆不易察覺的小痣,靡顏膩理。

眼睛圓圓的,眼睫很長。

第一天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程諾了,不過接觸下來覺得她的長相跟性格真是南轅北轍。

她待人溫和,也會跟大家插科打诨,但就是有種看穿了他意圖的疏離感。

每次他一撩,她就豎起長長的刺,把人擋住。

他也覺得掃興,看了會,回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程諾瞅了眼白钰離開的背影,切魚肉的刀一甩,立在案板上顫抖。

現在小孩真是哪哪都發育的快,還想吃“快餐”。

她嘴裏嘀咕着切完最後一桶魚,換了衣服,下班。

她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就是白天在海洋館做正職,下午五點半下班,匆忙吃頓飯,再坐 92 路公車到七公裏開外的十裏灘。

洛林處在溫帶季風氣候帶上,四季分明,酷暑也不會很爆裂。

五點半,外面的氣溫已經開始回落,只不過日頭還高高挂着,光是唬人,溫度正好。

程諾在海洋館外面常吃的那家炒面店要了份雞蛋炒面,面條要了加粗的,比較扛餓。

點完單,她才空下來歇口氣。

面館就開在距離海洋館五百米遠的對街,但是來吃飯的基本都是附近的民工。

所以,再看到那對父女,程諾心裏還是感慨了下。

這男人可真懂什麽叫把錢花在刀刃上。

關越一天沒吃,餓得肚皮發緊,悶頭吸面,沒注意到程諾的視線,邊吃邊扯了幾張紮嘴的餐巾紙順着脖頸抹了一圈,濕噠噠的紙巾被丢進桌旁的垃圾桶。

他擡眼看挑着幾根面條發呆的關予芙,敲了敲桌面:“快吃,等會上課遲到了。”

關予芙被關越說了後,挑着面條吞了兩口。又轉過眼去看隔壁桌的人,其實她沒有在看程諾,是程諾跨在腰側的包上一個藍色鯨魚挂墜吸引她了。

那個挂墜是純手工編織的,鯨魚的肚皮上用漸變的粉色線做了暈染,很可愛。

程諾感受到小女孩的視線,捧着棗茶側身也去看她,兩人視線交彙,小女孩抿着唇,躲開。

程諾接過老板端過來的面,放了點紅豔豔的油潑辣子,專心吃了起來。

她才吃了一半,隔壁那桌一大一小吃完。男人起身問老板:“多少錢?”

音色低沉,程諾都能想象到他唇瓣的阖動和聲帶的顫動。

“一份面大炒面加肉,一份西紅柿雞蛋面,一共 28。”

老板操着一口洛普,在圍裙上搓了把濕漉漉的手。

凳子摩擦地板,刺啦一聲。

很快程諾感覺有個身影到自己身邊了,擋住了從門口射進來的一片陽光, 男人挺拔的身姿讓小店顯得有點逼仄, 她心不在焉地轉頭看了眼,原來是付款碼貼在她這面的牆壁上。

男人一手握着黑殼的手機掃碼,另一只手提着一個粉藍色的書包,精壯的手臂上能看見凸起的筋脈,手掌寬大,握着 12 寸屏幕的手機,輕輕松松。

手背上的血管因為使力脈絡清晰,骨節處微微彎曲,實在性感。

這樣的手掃碼拎書包多少有點浪費,應該裱起來或者抓女人的腰。

程諾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她瞥了眼,回頭繼續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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