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圍城2

第13章 圍城2

張大興面上一喜,又有些不敢确定,伸長了脖子往對岸看:“那是援兵?”

胡仁懷腦子靈光一現,一把拍在他後腦勺上:“世子殿下安排了咱們在這城裏,就是等這幫土匪!城裏有咱們,城外肯定還有別的人!”

張大興恍然大悟:“對啊!我就說殿下怎麽讓我們留在城裏夜夜巡邏!”

兩人心中大定,胡仁懷立刻高聲大喊:“援兵來了!兄弟們都給我殺!!”

民兵們士氣高漲,霎時壓過了土匪。渡河過來的土匪們聽聞還有援兵,人心立刻散了,紛紛往河邊退去,撲通撲通往河裏跳。

胡仁懷帶着人乘勝追擊,又斬了不少土匪,這一場激戰,直把東南門口的泥土地都染成了紅色。

五更天,天光微亮,幾顆星星在深藍的夜空閃爍着,預示着今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澹州城內的大街上蕭索冷清,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街上偶有軍士們急匆匆的步伐,像疾風驟雨,很快就從巷子口過去了。

東南城門外,燒毀了的吊索橋已經塌進護城河裏,僅剩的斷木還在噼啪冒着火星。

來來往往的民兵們清理着屍體,梁重山剛拉來的一隊工匠正奮力将新城門安上,在門洞裏敲得叮叮當當作響。

胡仁懷背上纏了紗布,在城門口的小茶棚裏打了個盹,就被張大興叫醒:“老胡,知府大人來了。”

胡仁懷勉強撐起眼皮,爬起來:“林大人。”

“胡指揮使,辛苦了。”林泉生是個儒雅的中年男子,面上帶着幾分憂慮,他背後還跟着梁重山和另兩位陌生的營指揮使。

“這是昨夜前來馳援的姜有、吳家才。昨夜真是多虧了幾位,林某代澹州百姓謝過幾位的大義。”林泉生鄭重行了一禮。

幾人連忙說:“林大人不用這麽客氣。”

林泉生又同他們寒暄了幾句,才問:“幾位指揮使,如今我們有多少人馬?”

胡仁懷道:“剛剛清點了傷亡,我這兒還剩三四百人。”

姜有道:“我和吳兄趕到時,土匪很快就散了,我們幾乎沒有折損人手。兩個營加起來,有一千人。”

“再加上城裏的官丁,如此就有一千四百餘人。”林泉生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昨夜來襲的土匪,應當有三千餘人。”姜有道,“我們進城之前經過了這幫土匪曾駐紮過的營地,數了竈臺。”

吳家才也開了口:“澹州府附近沒有土匪的窩點,他們是從其他地方長途跋涉來的。既然肯跑這麽遠,肯定是有備而來,不進澹州洗劫一番,不會輕易罷休。”

梁重山嘆了一口氣,眉頭緊蹙:“昨夜南門已經被撞壞了,今夜要是土匪再來,南門也只能燒吊索橋。”

林泉生擦了一把額上的汗,道:“可那樣一來,澹州通往南面的兩座城門就都走不了了。”

他是澹州府知府,為澹州的長遠着想,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願燒掉吊索橋。

這一座橋造價可不低,以澹州府的本事,修起來要好幾個月,山匪一走,澹州的老百姓還要正常生活,城外的村民也要拉着車進城賣貨,燒了橋十分不方便。

聽他這麽一說,剛剛才燒了一座橋的胡仁懷有些不滿,道:“林大人,這山匪人數衆多,咱們燒橋也是為了擋住他們,別讓他們沖進城裏作亂,不是平白無故燒的。”

“不燒橋,難道讓咱們硬抗?咱們也不是刀槍不入的鐵人啊。”胡仁懷轉個背把傷口露出來,“我老胡昨晚都差點沒命了,要不是燒了橋,又有援兵,早跟餃子一樣泡在護城河裏了。”

眼看他火氣上來,梁重山連忙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轉向林泉生:“大人,咱們當務之急是想個破局的辦法。山匪人多,咱們人少,就算能守城,也是咱們先消耗完。”

林泉生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但人多人少的賬還是會算,聽梁重山這麽一說,将手一攤:“我已上報朝廷,也給王府送了急信,只是澹州實在太偏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呀。”

他轉向姜有和吳家才:“二位指揮使,你們是奉世子殿下之命前來馳援,那殿下有沒有再安排其他幫手?”

姜有道:“這……殿下的安排,咱們也不清楚。”

林泉生又擦了一把汗,來回踱步。

梁重山道:“大人,屬下以為,應當盡快安排百姓撤離,從北城門走,先在外頭暫避。”

林泉生搖搖頭:“安排百姓撤離是那麽容易的事?你這消息一放,保準澹州城一片大亂,人人都往北邊擠,保不齊有人走散、有人哄搶、有人趁亂作惡。”

“再者,有的人撤了,有的人不願意撤,難保這些留在城中的人不會趁機四處偷盜。”

“要是最後土匪沒打進來,撤離百姓的損失反而更大。”林泉生道,“撤離的消息不能這麽輕易就放。”

不能撤,便只能守。可敵強我弱,守城也堅持不了幾天,幾人争來争去,事情像車轱辘一樣轉來轉去,又回到原點。

可是他們僵持着,時間卻在流逝,天光漸亮,太陽升起了。

另一邊,王府親兵一行千人,天不亮就上路,在路上跑了一整天,半夜時才尋到個破廟,準備稍事歇息。

王府親兵乃是精銳,隊伍裏幾乎都是人高馬大的乾君,吃喝住行都不講究,在破廟裏随便找個地方就歇了。

宋奇帶着人給殿下收拾出了一個幹淨地方——神像背面的神壇,鋪了些幹草,就算是床鋪。

雀瀾戴着個帷帽,一邊吃面餅一邊走過來,手裏還抓着世子殿下的水囊,不時喝一口:“離澹州府還有多遠?”

宋奇道:“天不亮就出發,明晚應該能到。”

雀瀾道:“為何趕得這麽急?”

宋奇虛假一笑:“這屬下就不知道了。”

雀瀾吃完了面餅,就想到那神壇後去休息,可是祝盛安不知去了哪兒,周圍還有其他乾君,他便不太想摘下帷帽。

這頂帷帽是祝盛安讓昨夜借宿那家的婦人用鬥笠做的,丢給雀瀾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但這樣的心細還是讓雀瀾頗為驚訝。

他戴着帷帽遮住了臉,隊伍裏就不會總有士兵看着他走神了。

正想着,祝盛安大步走進來,看見還有幾個人晃來晃去,立刻就罵:“閑晃什麽,還不滾去睡覺?!”

不自覺的,雀瀾嘴角一彎。

他上了神壇,摘掉帷帽躺在幹草堆上,祝盛安随即也上來,躺在他外頭,面朝着他,寬厚的肩膀擋住了其他視線。

不一會兒,雀瀾翻了個身,同祝盛安面對着面。

祝盛安将臉往後退了一些,低聲道:“怎麽?”

雀瀾輕聲道:“殿下方才聽武澤說了什麽?”

頓了頓,祝盛安才開口:“昨夜有土匪襲擊澹州府,約莫三千人。”

雀瀾眉頭一皺,不知想到什麽,臉色微變。

“我在臘子山活捉了兩個首領,從他們口中得知,青蓮教要對澹州府動手。”祝盛安道,“我特意留着這兩人,假裝什麽都還沒審出來,就匆匆回宜州過小定了。”

“青蓮教知道我只是暫時離開,很有可能會在我小定時出手,所以我提前做了安排,調集了周圍的幾個民兵營埋伏在澹州附近。昨晚民兵營及時趕到澹州援助,土匪的第一次進攻沒有成功。”

他看向雀瀾:“我把我的安排全告訴你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在臘子山有什麽發現麽?”

他如此坦誠,雀瀾不由望了他一會兒,道:“殿下走得這麽急,是為了與民兵營形成合圍,将山匪一網打盡麽?”

“不止。”祝盛安絲毫沒有隐瞞,“我接到的線報,此次襲擊澹州的山匪約有三千多人。我先前的估計有誤,安排的民兵營才兩個,加上留在城裏的胡仁懷,不過一千五百人,我怕他們守不住。”

雀瀾道:“那兩名首領交代了襲城行動,難道沒交代會來多少人?”

“他們确實交代了人數,但實際來的人數翻了兩倍。”祝盛安嘆了口氣,“我現在問你,就是想知道,你發現的線索,是不是能解答他們為何人數激增。”

世子殿下得的皇差是剿滅臘子山山匪,他已辦完了差上了折子,澹州後面的事就與他沒有關系了。

就算他審問出了山匪即将攻城,他大可以一邊糾集人馬留在澹州暫時震懾山匪,一邊上書朝廷讓新派人手剿匪,然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朝廷已勞動了東南王府一次,短期內不會再來第二次。而朝廷派人下來剿匪,吃的是朝廷的軍饷,世子殿下自己調兵剿匪,就要自己籌糧。

可祝盛安沒有選讓自己輕松的方式。他煞費苦心設下圈套,要把這些山匪一網打盡,是為了澹州老百姓永無後患。

雀瀾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前日他還是宜州府裏儀表堂堂的世子殿下,跑了兩日就成了個不修邊幅的行軍漢,發髻亂糟糟,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枕着自個兒的手臂,睡在幹草堆上。

但這樣的殿下,似乎比儀表堂堂時更英俊似的,雀瀾微微一笑,道:“殿下與我先前見過的那些僞君子,确實大不相同。”

祝盛安一擡眉:“在我之前,你還找過別人?”

雀瀾沒有回答,而是說:“我在臘子山上,發現了一件信物,和一些往來書信。”

祝盛安心下了然,道:“有人與青蓮教勾結?”

“不錯。”雀瀾道,“但殿下大概想不到,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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