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只貓
四只貓
白佑佑看着無辜臉的咕咕和氣呼呼的錢方圓,一時覺得好笑,只好無奈道:“它是程占的貓啊。”
“可是,”錢方圓把咕咕舉得更高了,讓它可以趴在車窗上,整個人上半身鑽進去跟佑佑說,“它老是跟着你啊,而且就蹲在車門外想跳上來。”
佑佑把咕咕接過來抱在懷裏,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頂,這次咕咕沒有掙紮,顯得異常可愛。
雖然她很喜歡這只軟萌的小貓咪,但這畢竟是程占的貓,粘着她到處跑大概也只是因為抱了它一下午,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而已。
總不能因為咕咕現在跟着自己,就當個偷貓賊,悄悄地把它帶走藏起來吧?
佑佑打開車門,讓錢方圓在車裏等她,然後下車朝工作室走去。
她記得工作室玄關處有一個草綠色軟墊,旁邊擺着飲水機和一個小食盆,貓爬架也在會客廳旁邊,所以咕咕日常活動區域應該就在一層。
她推開門進去,輕輕地把咕咕放到了軟墊上,查看了一下飲水機和食盆,發現水和貓糧都剩得不多了。
佑佑四處看了看,在軟墊上方的架子上發現一個攝像頭,可能是用來記錄咕咕平時的活動。攝像頭旁邊放了一包貓糧,她在食盆裏倒了滿滿一碗,又換了些純淨水到自動飲水機裏,才放心地離開。走之前還不忘安慰了一下咕咕,告訴它第二天一定會來看它,也不管它是不是聽得懂。
周崇禮從樓頂下來的時候正好撞見白佑佑在跟貓對話,一片愁雲攏上心頭:有這麽一個蠢員工,公司未來發展堪憂。
“還不去醫院?你的好閨蜜呢?”
白佑佑被他突然出聲吓了一跳,想起錢方圓還在門外等她,匆匆忙忙跑出門上了車。
錢方圓看見後視鏡裏那個惱人的身影,手上打方向盤的動作帶着怒氣變得更快,一個急剎後退倒出車庫,方向回正後揚長而去,留下站在汽車尾氣裏一臉無可奈何的周崇禮。
-
程占更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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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前,他跟着咕咕到了二樓儲物間,打算把它抓住放進背包裏免得它到處亂跑,結果一個沒注意撞到了置物架一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後來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伸手去夠手機,卻發現伸出去的手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還是咕咕的爪子。
醒過來發現自己變成咕咕的程占無所适從,只能把手機丢到白佑佑面前對着她喵喵叫,甚至急得在她伸手想撫慰自己情緒的時候拍掉她的手。
他後來又回儲物間去找,卻根本沒有自己存在的痕跡。
程占覺得,這個世界它玄幻了。
然而超乎自然規律的事件并非無跡可循。
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聽外婆說過類似的事情。
外婆把小程占抱在懷裏,坐在桐梓街最大最高的那株洋槐樹下給他講聽來的神怪故事。外婆手裏的老蒲扇輕輕一搖,一陣涼風就撲進他的懷裏。
“萬物有靈皆随我。”外婆低頭對他講,“占占要對這個世界含有敬畏之心,靈異神怪故事,不可不信,不可盡信,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是生命,都要尊重。”
小程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外婆,剛剛那個變成狼的人,後來他變回來了麽?”
他奶聲奶氣地拖長了‘外婆’兩個字,聽上去像在撒嬌,外婆抱着小程占一邊搖扇子一邊笑:“他麽……”
這時黑黑從牆根下鬼魅一般竄出來,跳到程占膝蓋上坐下,擴張的瞳孔黑漆漆的,像兩個惑人的黑洞。看到黑貓的程占靈光一閃,又問:“那我也可以變成黑黑麽?”
外婆沒有回答,只是問他:“占占為什麽想要變成黑黑呢?”
而那時的程占并沒有聽見外婆的話,追着跳下膝蓋的黑黑跑開了。
想到這裏,程占有些煩躁,把自己團成一團趴在軟墊上一動不動——現在連個變成貓的原因或是變回人的方法都找不到,生活起居也成問題,無異于他已經從世界上消失。
工作上的事情還好說,有四個助理會負責打理公衆號的事務,但白佑佑說她明天還要來,到時候發現他還沒出現,而咕咕一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貓咪獨自在家,難保她不會因為同情心泛濫每天來回跑。
回想起昨天見到她時她看到咕咕的那一刻雙眼放光,今天一進門就抱着咕咕玩,應該是很喜歡貓的吧?會感受到來自寵物的情緒,并試圖撫慰,哪怕自己剛剛被傷到也無所畏懼,程占沒察覺,自己想到佑佑的時候,尾巴尖兒輕輕地動了一下。
可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麽自己老是想圍在她腳邊轉,是想向她求助嗎?
不,不是的,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獨來獨往慣了,遇到問題自己解決,更何況他根本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變成了一只貓。
只可能是咕咕喜歡她,所以剛剛是咕咕在圍着她轉,跟自己的心思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程占閉上了眼,右耳飛快地動了動,像是在甩開這一堆煩人的問題。
-
錢方圓一腳油門踩下去,小車被她開得飛起,佑佑推測,她們在路人眼裏大概只剩下一道虛晃而過的藍影。
她利落地把車停進醫院門前僅剩的一個位置,拉着佑佑進了門。
錢方圓忙前忙後幫她挂了號,兩人坐在候診室的長椅上等着打第一針。
“诶!”白佑佑興奮地問,“我打了針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大膽跟咕咕玩了?”
“我的老天鵝啊!”錢方圓表示很服氣,“大姐你是有多喜歡那只貓?”
“還……挺喜歡的。”佑佑回憶了一下它軟軟的肉墊,反問道,“你不覺得它超可愛嗎?一只大臉貓,眼睛圓溜溜,整個又軟又萌,就連耳朵裏支出來的那些細細碎碎的毛都特!別!可!愛!”
……
“再被抓了打針不要叫我謝謝!”
錢方圓嘴上嫌棄她,但佑佑知道,她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娘,絕不承認自己的善意,卻總是默默付出,末了還要怼上幾句過過嘴瘾找回平衡。
“不叫你。”白佑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摟過錢方圓的肩,“你會主動帶我去醫院的。”
錢方圓一臉嫌棄地推開她,朝她的包努努嘴:“你電話響了。”
白佑佑從包裏摸出手機,條件反射想點下接通鍵的手指在看到屏幕時頓住了。
來電:爸爸。
半個月前,白佑佑抽了半天的時間回去參加所謂的家庭聚會,地點設在了家附近的酒店宴會廳。
結果佑佑發現這個聚會擺明了是給他那個私生子辦的成人禮,要是提前知道是給他慶生,她連個面都不想露。
一大家子人輪番敬酒祝賀白覃虎父無犬子,看上去一派祥和其樂融融。佑佑不言不語坐在一邊喝茶,就看他們能虛情假意到幾時。沒想到半小時過去了,一桌子人反倒越喝越激動,甚至教育起白佑佑來。
席間白覃先是誇了她一通,向衆人介紹這個女兒有多麽的懂事省心,再趁機要她照顧着弟弟,為家庭着想,爸爸不容易。話裏話外說的都是她已經長大了,受了家裏多年的養育庇護,到了該報恩的時候。
嗯,說得很有道理,白佑佑點頭應和。
然而他話鋒一轉,提出最近生意資金周轉困難,公司面臨破産的危機,辰新集團抛出橄榄枝,願意注資,然而條件就是聯姻——美其名曰親上加親,其實不就是想通過她綁住白覃?
白佑佑簡直要被辰新的這個愚蠢決定笑死:你們提出這麽傻的條件之前,也不查一查能不能通過我綁住我爸?要是能綁住他還會舍得把我送出去換來資金注入,好拿去供養他們母子?退一萬步來講,白佑佑覺得,對方把自己這個沒有沒有商業頭腦也沒有資本的人要過去,實在是沒什麽價值——活生生一個虧本買賣的典型案例。
再說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想通過一紙婚約捆綁商業利益,到底是天真還是無知喲!
雖然提前說好只是先見個面,相處一段時間再談以後的事情,但牽扯這麽大的事情真趕鴨子上架了還有返航的可能嗎?
佑佑那天默默吃完一碗白米飯就離開了,後來白覃也沒有再提這事,兩人默契地半個月沒有聯系,佑佑住在學校也不打算回去,她還以為這件事算是心照不宣地翻篇了。
但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佑佑咬着唇,狠心挂掉了電話。
然而那邊并不死心,手機握在手裏一直震個不停。
“喂。”白佑佑接起電話,擡眼看了一下錢方圓,發現她特意把頭轉了過去。
“佑佑,你明天跟人家見面談談。”白覃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開口,“人家那麽忙,好不容易抽空出來想要當面談一談,你明天下午三點直接到鳴澗茶樓高山流水包廂去等。”
“我明天要加班。”佑佑有氣無力地拒絕。
“你那點小心思我還是知道的。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不見得看得上你。你去一趟,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白覃又強調了一遍,“明天下午三點,別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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