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才是真正的結局

第十六章 這才是真正的結局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醒過來，還坐在樓梯上，只是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回過頭去，韓唯一正站在身後，伸出手，“起來吧，我們回去。”

我還是感覺很累，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是已經記不得內容了。

“我起不來了，你扶我一下。”我握住韓唯一的手，感覺卻似乎很陌生。

“站穩了，來，慢慢走。”他看着我站穩，向前走了兩步，就慢慢的松手，見我能走成一條直線，就大膽的放開手，“對，就這麽走。”

“我想回家。”我用眼神哀求他。

“好，但是晚上前必須回來。”他提出條件。

我點頭，說，“好。”

“那我先去取車，在樓下等你，你慢慢走。”

話剛說完，他就瞬間閃人了，我扶着牆慢慢走，迎面過來的護士說，“以夢啊，今天感覺怎麽樣？”

我并不認識她，迷茫的擡頭，看見科室的牌子上赫然寫着——神經內科。

“我想回家。”坐在車上，我對韓唯一說出目的地。

我曾經想過永遠不再涉足這個地方，可還是回來了，畢竟這裏是我的歸宿。

在路上遇見父親，他剛帶着兒子從超市買東西回來，連個塑料袋都舍不得買，他抱着一個蛋糕，那孩子也抱着一堆東西，頭上還帶着一頂紙質的生日帽。

啪嗒——

由于東西實在太多，下臺階的時候，男孩不小心将手裏的巧克力扔掉了。我突然一愣，俯下身撿起來遞給他，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傻傻的接了過去，呆愣的看着我。

“生日快樂。”我輕聲對他說。

“不是說了叫你拿好手裏的東西嗎……”父親批評着他，回頭看見我，也愣住了，但沒說話。

我如同陌生人一般，禮貌客氣的點頭，他尴尬的笑了一下。

我回過頭去，拉着韓唯一往反方向走，“走吧。”

他還回頭看了一眼，問道，“真的不打算說話了嗎？”

我搖着頭，“以前我不敢回來，總以為我還能回得來，現在我終于肯面對現實了。”

“呵呵。”他幹笑了兩聲，“原來，我恨透了這個地方，可出去旅游以後，我開始瘋狂的懷念這個地方。”

“可當時你多麽渴望去旅游啊，正好趕上我的生日出去，你是不是故意躲我呀？”我故意用怪裏怪氣的語氣問他。

“你可別冤枉我啊。”他倒還一臉無辜，“要不是你鬧着要去散心，我也不至于去旅游啊。”

“可是我根本沒出去，你還是出去了呀。”

“我要是早知道你不出去，我肯定也不出去了。”

“是嗎”我反問他，更像是在嘲諷自己，“原來真的是這樣，什麽叫事可以不做好，但話必須說圓。”

“你什麽意思？”他的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一點也不驚訝他會曲解我的意思，糾正他說，“我想表達的是，如果你沒有去旅游，我們就不會錯過了嗎？我們沒錯過對方，你就不會愛上她了嗎？我們想的總是那麽美好，現實卻是如此的殘忍。”

“……”他沒有說話，面對現實，我們通常都是無言以對。

“也就是說，看似時間是我們錯過的導火索，實際上令我們錯過的對方的是自己的天真與懦弱。”我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倘若你留下來陪我過生日，也許我還是沒有勇氣表白。就算我大膽的說了出來，你心裏已經有了別人，又怎麽可能答應我。”

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這個世界是瞬息萬變，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保證什麽。無論我們錯過了什麽，都不要試圖用扭轉過去的做法來彌補，那樣毫無作用，還是勇敢的走下去吧……”

“你是想說，無論曾經和誰滄海，現在誰在身邊，就對誰好一點。”

我發自內心的笑着，“我就知道歷盡滄桑的人總會有共同語言。我們已經錯了，不要一錯再錯了。”

“好。”他點頭，好像很艱難的樣子。

韓唯一的婚禮在三天後如期進行，連寧靜都大老遠的從國外飛回來了。她問我，“她哪兒好？”

“不一定要哪裏好，才配得上韓唯一，對不對？”這就是我現在所理解的愛情，還有韓唯一曾經說過的那句話，“雖然不白，不富，但至少心靈美。”

“也是，錢的事交給韓唯一就可以了。”她又點上一根煙，打趣我說，“早知道當初你就應該跟韓唯一在一起，怎麽着現在也衣食無憂了。”

“NO,NO。”我豎起食指搖了搖，“千萬別把太難實現的目标太快實現，否則你會完全失去方向感。”

“聽說頭車是那個特長的，裏邊音響、電視、小紅酒，反正應有盡有，但是我叫不上名字的一個車。”寧靜又開始無限八卦，“我這輩子要是能坐一次這樣的頭車，那得是什麽感覺啊。”

我不清楚那天到底有多大的排場，誰多麽風光，誰有幾分幸福。也許那種絢爛，并不能感染我，只會讓我更倍感孤獨。

我不辭而別，一個人去了西藏。

我終于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到了心中的遠方，只是沒有親人陪伴，朋友随行，或是愛人在身邊。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是有一個遠方，當生活不盡如人意，就會在心裏虛構出一個相對美好的天堂。但是做人不能太過貪婪，如果加之在遠方裏的期待越多，就越不容易到達。

我曾期待的任何一個人都沒能帶我抵達遠方，最後我還是一個人來到了西藏。我發現想要得到幸福，并不是把期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就能實現，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其實，遠方不一定沒有痛苦。所以，心靈強大的人走到哪裏都是遠方。

我在拼命找尋遠方的時候，錯過了身邊美好的風景。當我跳出這個生活圈子，回頭望時，才發現曾經不惜一切代價想要逃離的地方，也是一種遠方，也有愛我的人，也有不舍丢下的留戀。

終究是錯過了。

遺憾是一種永遠抓不到的美好。

我們總要用後半生的忏悔來彌補前半生的錯誤，從此我與我的過去殊途陌路，永世不得回眸。我們也總是用後半生的荒誕來祭奠前半生的絢爛，從此生活裏只有黑白兩色，再不敢沾染其它色彩。

這一生很漫長，我們會遇見很多人，不可選擇愛上了某個人，又被另一些深深的愛着。說起錯失某個人，總是悔不及當初，卻又不能否認，傷過別人的也是自己。

我們後悔，但我們沒有時光機，沒有任何辦法能讓一個腸子都悔青了的人回到過去。即使死了，也确确實實是死在了現在，這一分這一秒。因而，如果每個人的後半生過得不盡如人意，就不免要開始對失敗的前半生做出另一種以為很成功的假設，永遠活在有可能會實現的幻想裏，聊慰餘生。

就像去買一雙鞋，最終選中一家既便宜又實惠的店，滿心歡喜的出來，結果又看見了一雙一模一樣的鞋，而且價格更便宜。此時，這個人一定會感嘆，為什麽剛才沒多轉轉，或者為什麽沒再砍砍價雲雲。所以，人這一生，就是在不斷的比較，與不斷的懊悔中度過的。

人們對感情卻更挑剔，總要找到真心相愛且無可挑剔的那個人。但每個人天生就缺點多多，恨不得滿身長刺，只有第一個擁抱過他的人滿身傷痕離開，別人才敢接近。可是，那個人拔掉了他所有的刺，也帶走了他最初的愛。我們懷念過去，是因為得不到；正如我們期盼未來，是因為到不了。

愛情如情歌，最高境界是餘音袅袅。只有已失去，才能讓人懂得擁有的可貴，只可惜珍惜的都是後來人。只有傷痕能讓人成長，只是心成熟了以後，還是不能原諒前人犯下的錯。我們總在迷茫的尋找，最終發現最好的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

我們會把愛盡可能的表現出來，把後悔深深的埋葬在心裏，即使驚濤駭浪，也只有自己心裏清楚。愛可以拿出來說，即使被辜負了，也會有人投以憐憫的目光。後悔只能窩在心裏，就算說出來，旁人也只會說一句，現在知道啦，早幹嘛來着。

正如這句話所說：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只一句話，便道盡了千百句話難以說明白的愛情。一句話不能總結愛情，而一句話能總結遺憾。有一百對分手的情侶就有一百種遺憾，這遺憾歸根結底，就是無法彌補的錯誤和難以挽回的錯過。

放的下的，放不下的；到的了的，到不了的，最後統統放下了。想象中的遠方一直在貪得不厭的膨脹，而身邊的幸福卻在日益減少。

終其一生，我們心裏期待過多少遠方，又錯過了生活中多少身邊的守候。然而放棄這些溫暖，就真的能夠到達遠方嗎？

遠方不在別處，真正的遠方在每個人心裏，信仰會帶你到達。

幸福不在很遠的地方，幸福一直在路上。

這個的人全部說藏語，我跟他們語言不通，就只好把李絲晴的照片拿給他們看，可他們還是搖頭。終于，我碰見了一個人，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很好像知道什麽，拼命的說話，看我一臉疑問，索性拉着我來到一個村子。

村子裏有很多人，他們看見我手裏的照片，全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着我。

一個年長的女性帶我出了村莊，還有個小孩子一直跟着我們上了後山上，兩座墓碑赫然出現在眼前，上面刻着的依舊是我看不懂的字，但我确定應該再人民幣上見過這種字體，如果沒猜錯，這就是純正的藏語。我也大概猜到了什麽，但還是不敢确信。

我禮貌的鞠了三個躬，在轉過身，看見那位婦人滿眼的淚水，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太姥姥的淚。雖然沒有太多的表達，卻那麽悲怆，那麽震撼人心。那個小孩子也不跑了，愣愣的站在墓碑前，目不轉睛的盯着墓碑看。

如果她的兒子埋在這裏，旁邊站着的那個就應該是她的小兒子。還好他們擁有的多一點，痛苦就會相對少一點。

兩個人的墓碑後面寫着同樣的碑文——，我指給他們看，他們一個深沉，一個歡快的念給我聽，“阿确那噶（中文發音）。”

我突然想到了李絲晴電腦裏的那張合影，這應該就是每個人用手語比劃出的希望。

他們在附近的學校裏，找到了會一點漢語的藏人，充當我們之間語言的橋梁，将婦人的話翻譯給我聽。

山上的确是一對戀人的墓碑，男的是她的兒子，死于一次山體滑坡，女的從遙遠的地方來，殉情于此。女孩的家裏人曾經來過這裏，卻沒有任何方法将女兒的屍骨運回老家火化。母親哭了三天以後，決定将她長埋于此，讓她的靈魂安息于此，也方便與他相遇。

臨走，我最後問了一句，“阿确那噶的中文意思是什麽？”

“阿确那噶即是藏語中的我愛你。”

我愛你有時很輕，有時又很重。李絲晴為了她的愛情，為了她的信仰，貢獻了她的一切。也許愛情到最後，并不是要兩個人在一起，而是成全對方。

李絲晴曾經說過，人去了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心胸也會随之變遼闊。你會發現，有那麽多、那麽美的風景沒有看，根本沒有時間用來憎恨一個人。原諒，是對最愛的人最後的懲罰。

“粱以夢……粱以夢……”

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是韓唯一的聲音，回過頭去，看見他氣喘籲籲的向我跑來。我說，“我有妄想症。”

他上前一步，對我說，“我知道。”

“我的記憶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覺。”

“我也知道。”

“那你能不能告訴，現在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