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較量

較量

單熠披上大衣走出公司，和疏桐一起站在門口等待警察的逮捕令。

很快，警車就呼嘯着停在了大樓門前的空地上。單熠從容的站在臺階上面，神情冷漠。

幾個不認識的警察一窩蜂湧上來，對了一下照片，就拷單熠的雙手。單熠順從地讓扣上，卻停在原地。幾個小警察不解，想要推搡着向前卻又懼于她的氣場：“走啊，還等什麽。”

單熠走下樓梯，面向警車：“我要跟你們的領導談談。”

有人低聲站在警車旁邊彙報，良久，一個胖墩墩的身子挪下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單熠，沒有說話。

井疏桐遞過去名片：“您好，我是單熠的律師。我想再回到警察局以前，應該還有一個更好的去地方值得我們去看看。”

李彥天粗短的眉毛滑稽的動了一下，帶動臉上的橫肉也一顫一顫的。

身側的警察會意，忙說：“什麽地方？”

單熠輕吐出幾個字：“花田工程，錢永南。”

“更詳細的問題我們可以跟他溝通，他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井疏桐補充道。

李彥天的嘴唇上長着紫黑色的斑點，癟癟的翕動：“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押犯人，沒有權利要求。”

幾個警察一起把單熠往警車裏面推，不管不顧。

身後傳來一個沉着有力的聲音，“慢着。”

所有人都向後看去，姜遠帆臂彎上還搭着西裝外套，只穿了一件襯衫，信步走到他們面前，跟李彥天禮貌性的握了手：“久聞大名，李局長果然是人中之龍啊。”

李彥天要笑不笑：“哪裏，比不上姜總，年少有為，實屬難得。”

Advertisement

姜遠帆抽回手，慢條斯理地說：“李局長要辦公務，姜某不打攪。但是您這樣在我眼皮子底下帶走我的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妥當？”

李彥天面子上挂不住，四兩撥千斤：“姜總要回護？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能護的着的事情，別一不小心，連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無妨，無妨。”姜遠帆呵呵笑着，“我跟你們一起去，我想法律上可沒有明文規定，證據不全的人可以立即收監？還有一點我也想不通，”他疑惑地盯緊李彥天：“為什麽她要搜集證據，李局長您卻阻止？”

李彥天沉聲說：“搜尋證據是我們警局的內務，就不勞你費心了。”

姜遠帆很快接上來：“既然局長您說這是內務，那麽，您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麽案發這麽多天您沒有派人去調查過最直接有利的證人？”

李彥天咬牙，一甩手：“走，去花田工程。”

姜遠帆笑眯眯的開車跟在後面。

很快到了花田工程的施工地，這裏不過幾天沒有動工，已經是一片蕭索凄清，不見人氣。

一行人輾轉反側找到包工頭錢永南的帳篷，他還在裏面處理最後的事情，暫時還住在這裏。恐怕也要不了幾天，就徹底卷鋪蓋走人了。

單熠走上去，本能的想要握住錢永南的手，一出手才發現手铐箍的手疼，盡是金屬相撞清脆又沉悶的聲音。

她頓了一秒，虛浮的笑了一下：“錢大哥，最近好嗎？”

錢永南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比穿着高跟鞋的單熠稍微矮上那麽一點，快要入冬的天氣裏，他只穿了一件紅背心，上面套了一件髒舊工裝的看不出來顏色的外套。

他憨厚的笑，手上還拿着一把鐵鍁：“單師，你來了。兄弟們死的死，走的走，現在只剩我一個人還在這裏。要不了幾天，要不了幾天我也就走了。你這是……”他詫異地轉過頭看身後的警察：“單師？我也有罪嗎？”

單熠苦笑一聲：“沒有，我今天來，就是想請你幫我做個證。所有人都說這次的事件是我的失誤，就連合同也是被人篡改過的，我現在有口也說不清，只能仰仗錢大哥了。錢大哥，你願意幫我嗎？”

錢永南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鐵鍁靠牆立着，搓搓手，“我……我一個大老粗，能幫什麽忙？”

姜遠帆猝不及防的開了口：“你們在一起談建材的原資料就能幫上忙。”

錢永南驚愕的睜大眼睛：“找不到了。”

單熠的心忽的涼下去，她有些哀求的說：“幫幫忙，錢大哥，你在仔細想想，你放在哪裏了，有沒有什麽人動過你的東西……錢大哥，這東西對我真的特別重要，沒有這東西，錢大哥，我一定會把牢底坐穿的。”

她甚至有些凄惶，年少時的窘迫再一次湧上心頭，她幾乎站立不穩。

疏桐眼疾手快的站在她身側扶了她一把。

錢永南面露難色：“不是，這東西你也知道，一直在我這裏放着，沒有人去動它，但是前幾天我整理箱子的時候，他就不見了。”他憨厚的臉上表情誇張：“我也聽到了些風聲，說是這次的事故不是自然事故，而是因為建築材料的問題，所以就想着，這些東西可能對你有用。結果不見了。”

一輛車疾馳而至，停下來的那一剎，發出尖利刺耳的摩擦聲。

程翊長腿一跨，走下車來。

“資料在這裏。我也是警察，有權利搜集線索。李局。”他面對李彥天，絲毫不懼：“這是我在李航妻子的住處找到的，為什麽這麽重要的原稿，會出現在一個孀居的女人身上，我實在是不能理解。錢永南，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錢永南面色發窘，支吾着說不出話。

程翊看了一眼單熠，接着對李彥天說：“李局，這樣是否有些不妥當？這個案子，從頭至尾撲朔迷離，證據不全，材料短缺，您就這樣下了逮捕令，這合适嗎？還有，”他從衣兜裏拿出來幾份合同紙，“我去了化驗室，再次确認了一遍，這幾份合同，确鑿無疑是造假的。”

李彥天嘴唇哆嗦着，紫紅發黑，他手顫顫巍巍的指向程翊：“程翊，你小子……好，好！好！”

一連說了幾聲好，要轉身之際，程翊又開了口：

“李局，您不會不知道李航的妻子現在住的地方吧？我告訴您，是別墅區。一個農村女子，死了丈夫還能過得這麽舒坦，我真的是有些不明白。”

李彥天驀地轉過身，大喊一聲：“你到底是想怎樣？！”

程翊眼神不再冷漠，垂下睫毛，默然道：“對不起，李局。我除了和您關系親厚而外，還是一名人民警察，不能做昧着良心的事。”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彥天氣呼呼的上了車，揮手讓一個小警察打開了單熠手上的手铐，車尾揚起一大片茫茫灰塵。

單熠神情松懈下來，差一點沒站穩，幾乎是同一瞬間，姜遠帆合程翊同時走到她身邊。

程翊身體不動聲色的站了一個特殊的位置，隔開了姜遠帆伸過來的手，一把将單熠攬在懷裏。

單熠緊緊的抱住他，閉上眼睛，心裏寫滿塵埃落定。

程翊伏在她耳側，心有餘悸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單熠搖頭，帶着哭腔笑：“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兩人長長久久的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着。

姜遠帆有些尴尬的垂下了手。

過了一會兒，兩人分開，程翊捧着她的臉仔細看了一回，堅毅的臉上全是心疼：“讓你受苦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

單熠搖頭，終于笑笑，頭又重新放回他的肩窩：“你來我就很高興，真的，比什麽都高興。”

井疏桐手虛攏着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你們兩膩歪夠了吧，膩歪夠了就回去了。”

單熠從他的懷裏出來，改為牽着他的手，跟錢永南告辭：“錢大哥，下一次可能還要麻煩你，這件事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謝謝你。”

錢永南手尴尬的沒處放，嘿嘿笑着又拿起鐵鍁，裝模作樣的平了兩下土：“沒事沒事，應該的應該的。”

程翊眼神灼灼的看了一眼錢永南，後者縮了一下肩膀，忙對單熠說：“你們先忙，我這些活兒還沒完，不能陪你們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

姜遠帆手裏轉着車鑰匙，對着程翊微笑了一下：“這次還是要謝程警官，要不是程警官的力挽狂瀾，恐怕單熠今天就……”

程翊攬着單熠的纖腰，打斷他：“姜總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她受苦。”

姜遠帆笑了一下，打開車門躬身進了車裏，發動車子的同時，從車窗裏對着發愣的井疏桐呻了一聲：“還不走等什麽？”

井疏桐這才反應過來，忙繞到姜遠帆的車副座上，匆匆忙的說：“我先走了啊，你們兩繼續膩歪吧。”

他們手緊緊的握在一起，走在崎岖不平的工地上。

單熠依偎在他身側，笑了一下才說：“我以前一直都挺要強的，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出了一點事就這樣，連一點方寸都沒有了。”

程翊輕輕的笑：“以前是我沒在，現在有我了，你大可以像小女孩子一樣賴着我，我不會輕易嫌棄你的。”

單熠嗔他，“你什麽意思？嫌我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