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顆梨

十二顆梨

江檢趕到的時候，消防員剛确定了鎖舌類型，選定了相應的破拆方式，物業的人一看到他就迎上來：“江先生，樓上的住戶反應您陽臺上冒出了大量的黑煙，煙霧警報一直響個不停。”

江檢眉心不易察覺的微動。

她在裏面搞什麽鬼。

物業介紹道：“這就是這兒的業主。”

消防員盡量簡潔的闡述：“這門你提供的密碼打不開，我們猜測是裏面進行了反鎖，不從內部是無法開的，所以會對您的門進行破拆，能接受嗎？”

江檢應聲：“能，裏面有個人，六條狗，還有只鳥，挺重要的，麻煩您了。”

得了他的許可，消防員啓動工具，巨大的震顫聲在樓道裏響起。

消防員擡起工具，仔細觀察确定位置。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黎夢妧站在門口，系着圍裙，手裏拿着鍋鏟，臉上抹的黑漆漆的，好像是煙灰？但整個永和府都是精裝智能竈哪裏來的煙灰？

黎夢妧看門口這麽多人，吓了一跳。問道：

“你們幹嘛呢？今兒辦酒啊？”

汪汪隊們一見江檢就奪門而出，心有餘悸似的。

消防員面面相觑，甫一見門露出縫隙，就關閉了破拆工具。指導員帶了兩個消防員進去檢查，發現裏面什麽事也沒有，只是做菜的油煙太大了，而肇事者沒有開油煙機。

烏龍一場，衆人松了口氣，黎夢妧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局促的站在電梯口，小學生似的。

消防員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和用火用電一定要注意安全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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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泱泱的人散了。

電梯口那片空間裏就剩下他們倆，還有一堆狗。

或許是感受到江檢的目光微沈，狗子也不敢像平時那樣鬧騰，安安靜靜的蹲在江檢身後，與她形成兩個陣營，泾渭分明。

少時，江檢先動了，他朝她走近，主動破開落在她眼裏的楚河漢界。

“先回去。”

不知道對狗說，還是對她說。

黎夢妧撓撓鼻子，手裏的鍋鏟還沒放下，就見江檢邁進門楣，身後跟着六條保衛員，他看她一眼：“不進來？”

她抿唇，知道自己招來消防員又弄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有點心虛，小心翼翼的往裏走。

等門關上，他站在做了隔斷處理的紅酒櫃前，襯衫的扣子解開兩顆，露出脖頸，她不知道看哪，視線落在他的喉結上。

她看見那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而後問道：“說吧，打算怎麽把我家炸了。”

黎夢妧很委屈：“我在給你做飯呀。”

“我想總不能吃你的住你的，然後什麽也不做吧。也得照顧一下辛苦上班一天養家養我養狗的你呀。”

黎夢妧偷偷瞟他，目前江老師看起來情緒還是挺穩定的。

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信了還是沒信，他下巴隔空揚了揚，方向沖着那邊餐桌上的菜：“你做的？”

黎夢妧強調：“親手做的。”

邀功似的。

江檢問：“親手？”

“做的？”

黎夢妧眼睛移向別處，肯定道：“對，親手做的。”

他定定看了她幾秒，忽然邁步朝她走近。

黎夢妧屏住呼吸，高大的男人虛虛的擦過她的手臂過去。

江檢走到廚房的垃圾桶前，指着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外賣包裝：“那這些是？”

“呃……”

糟糕，整忘了這茬了。

黎夢妧眼睛一轉開始圓謊：“這是我早上點的。”

“沒問題吧？”

最後這句補充的很拙劣，江檢沒戳穿，走向竈臺，她也跟着走過去。

見江檢盯着竈臺看，她心虛的墊腳觀察竈臺，湊到他的肩膀後側，偷摸打量到底有什麽破綻。

江檢轉身，看見她墊腳的動作，吓得她立刻矮下來偏頭看向別處，拙劣的表演。

他問：“臉上也是做飯弄得？”

黎夢妧猶豫着應了聲：“……嗯……？”

尾音虛虛的，沒什麽底氣。

也不知道這句是不是陷阱，該不該‘嗯’這一聲，她忽然有點後悔燒了本醫學雜志把灰燼不均勻的抹臉上了。

“嗯就是嗯，‘嗯？’是什麽？”

黎夢妧咬咬唇，心想電視劇就這麽演的啊。

傻白甜女主給男主做飯之後臉上就是有黑黑的煙灰啊。這江檢應該挑不出毛病來，于是堅定地‘嗯’了一聲。

江檢靠在流理臺上，抱臂。

六條狗趴在透明推拉門上前線吃瓜。

他哼笑了聲，黎夢妧心裏發虛：“笑什麽啊你？”

江檢叫她的名字：“黎夢妧。”

“這是智能集成竈，不是農家竈，除非真起火把房子點了，不然哪來的煙灰？”

“……”

夭壽。

她又不做飯，怎麽知道這個，啧，不過陳姨每天在家做飯，早中晚的，也沒見臉上有這東西。

确實有點用力過猛了。

既然被發現了，她也就不裝了，把鍋鏟挂上架子，圍裙解下來。

“好吧，我攤牌了。不是我做的，但是——”

她試圖補救一下：“我親自選的，選了很久。”

“謝謝你。”他由衷的說。

黎夢妧摸摸頭：“用不着謝啦。”她小聲bb：“反正花的你的錢。”

“謝謝你只是點外賣，我替獅子它們謝謝你。”

“…………”

聽起來還挺慶幸，劫後餘生似的。

黎夢妧當然聽得出來他的陰陽怪氣，嘴角抽搐，一氣之下狠狠的報複了他（拿碗筷時只拿了自己的）。

換她以前早就反唇相譏了，現在寄人籬下還是收斂一點，忍一時口舌之快和送去和親相比她選前者。

江檢先給幾個擔驚受怕的兒子女兒喂食，黎夢妧看他開櫃門的動作，說：“我早喂過了，等你來他們都餓死了，你這爸當的真是一點不用心，要是沒我你可怎麽辦啊。”

她時刻不忘強調自己的重要性，江檢收回手，洗了手自己拿碗盛飯。

兩碗。

“你來之前我養了他們這麽多年，餓死了嗎？”

“……”黎夢妧看着推來自己面前的碗，不打算回怼。

江檢夾菜，黎夢妧說：“怎麽樣，還是家裏有我好吧，狗怎麽會給你點外賣。”

他語氣淡淡：“對，有你好，你在的話，消防員還能定期上家裏檢查是否存在消防隐患。”

“……”黎夢妧忍。

見她終于不再說話埋頭吃飯，江檢問：“辦卡了？”

黎夢妧立馬放下碗，從沙發上抓起新買的手機晃晃：“對呀。”

“新款喲，漂亮吧。”

江檢聲音淡淡的“嗯”了聲。

黎夢妧忽然想起來說：“我加你微信你為什麽不同意？”

江檢看她，沉默了會，摸出手機，點到界面上，把手機沿着桌子推過去。

“哪個是你？”

黎夢妧近視，湊近一看，難怪：“你被什麽組織盯上了？怎麽這麽多驗證消息。”

頭像都是清一色漂亮女孩照片、小貓、小狗，按照她的判斷，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都是女生。自己的頭像被隐藏在裏面實在很難讓人發現。

她點了自己的驗證消息通過好友驗證，頭像是顆卡通的大梨子，聽到自己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滿意的點點頭。

他接過被推回的手機，摁了熄屏。

“秦群，你見過的，那個男醫生。他每到月底就賣我的微信號。”

“……”

黎夢妧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商機。

江檢将手機反扣在桌面，吊在桌面上首的燈罩發散昏黃燈光，透過玻璃屏幕反射出來的燈光晃眼，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黎夢妧一把按住。

瑩白的手背似乎更為晃眼，感受到手背傳來溫溫軟軟的觸感，江檢一愣。

“等等，我備注一下。”

黎夢妧抽出手機，飛速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她的一只手還按在他的手上沒有松開。很小，只夠包住他的一半，看得出來今天心情不錯，做了美甲，上面銀色鏈條似的飾品一同落在他的手背上，有點癢。

他手背的青筋凸起，不動聲色的将手抽出來。

“好啦。”

等她遞過來，江檢才回神。看見微信界面上，有一道消息框顏色比其他更深一些。

備注是：Aaa黎夢妧

她說：“我置頂啦，方便你以後找我，有事沒事都可以哦～”

江檢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摁了鎖屏。

等吃完飯，江檢收拾完東西放進洗碗機裏，黎夢妧站在旁邊眨眨眼，暗示道：“你看，家裏有個女生還是好一些吧，有人給你準備晚飯，等你回家，給你留一盞燈。”

第好幾次強調有她好一些了。

江檢彎着腰調模式：“你不多此一舉的話，現在就不用洗碗。”

他調好模式，往她這邊走了幾步，沒什麽表情，冷淡的模樣，黎夢妧抱着胸口：“你、你不會還要動手吧，不就是把外賣倒碗裏讓你多了洗幾個碗嘛，我不也一直站在這陪你了嗎……”

江檢沒搭理她演戲，微微錯開她身側，收緊垃圾袋繩，從她身邊經過。

黎夢妧讪讪摸摸頭，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廚房被他收拾的幹幹淨淨，不好意思的追出去，“我去丢吧。”

江檢停下，遞給她。

黎夢妧本來也不是和他客套而已。

自己點外賣之前還是先在廚房實驗了下，差點把廚房毀了，那股黑煙迷漫的讓她呼吸不上來，只能趕緊打開窗，散散味兒。抽油煙機她不會用，摸不着開關在哪，就也沒管，去沙發上呼吸兩口新鮮空氣，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她瞟了眼那口鍋，真是慘不忍睹，江檢收拾的時候，她一直站在旁邊，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接過垃圾袋，手碰到男人指間，她抓起玄關櫃子上的口罩，沖江檢揮揮手：“那我去扔垃圾了，很快回來。”

門合上了。

“咚”的一聲，江檢垂眸看自己的手背，獅子跳起來撲在他身上，他收回視線。

-

黎夢妧在一樓找了一圈沒發現垃圾桶。

就提着那袋垃圾在周圍逛了逛，發現沒有處理這種垃圾的大號垃圾桶。

她也沒穿外套，就戴了口罩，這個天氣的上京，晚上風特別大，還挺冷的，打了個冷顫，嘟囔道：“到底在哪啊。”

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手臂，總感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就待縮縮脖子給江檢打電話詢問，動作還沒來得及做出來，肩頭就是一重。

随之而來的是暖意。

還有那股若有似無的柏木氣息，很淡，像是被抱在懷裏不經意沾染上的。

黎夢妧回頭就看到了江檢。

他單手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牽着牽引繩，偏頭不看她。獅子蹲坐在他的右側，路燈的光錯位落在他的肩頭，黑發清爽，如有神光。

黎夢妧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是她扔在沙發上的那件，心裏一喜，笑盈盈的問：“你來給我送衣服啊？”

江檢睨她一眼，似乎在說你在想什麽呢，視線移開：“獅子吵着要散步。”

“嗯嗯嗯。”黎夢妧嘟了嘟嘴，才不信。

獅子明明都散過步了。

哼哼，死鴨子嘴硬。

江檢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