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三顆梨

第三十三顆梨

結束後，徐嘉衍去拿身份證，黎夢妧就站在大廳等他。他回來得很快，将黎夢妧的那一個遞給她，有人像的一面朝下。

他送她回家，黎夢妧沒有難為他，由他護送到黎家。老管家見她下車，忙不疊回客廳給黎正東打電話通知他。

黎夢妧淡淡收回視線，她又不是什麽惡人，當然不會做讓人為難的蠢事。

徐嘉衍拉開車門，黎夢妧下車，他彎腰将手包遞給她，說：“辛苦你陪我。”

“怎麽會。”

徐嘉衍說：“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和美麗的小姐吃飯。”

油嘴滑舌。

但沒人不喜歡聽好聽話。

黎夢妧說：“謝謝你。”

她轉身要走，徐嘉衍喊住她。

“妧妧？可以這麽叫你嗎，”徐嘉衍說：“我看林成辭他們也這麽叫你。”

黎夢妧說：“可以。”

這是把他也當朋友的意思了。

徐嘉衍晃晃手裏的東西：“記得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好。”

Advertisement

時下才下午三、四點，園丁手裏的水槍噴出一道弧線，陽光落在水滴彙聚的拱形，逐漸成型，金黃碎裂，一段段拼湊成彩虹的形狀。

蝴蝶飛過花圃，隔着竹籬笆，徐嘉衍倚在車門上目送她進了別墅。等人看不見了，他才回身準備上車，卻不知何時林成辭出現在他的旁邊。

一轉頭，林成辭一臉意味深長，徐嘉衍将人推遠一點：“什麽時候來的，屬鬼的啊，走路都沒聲。”

林成辭繪聲繪色的說：“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和美麗～的小姐吃飯～。”

徐嘉衍聽得出他的打趣，并未因此不好意思：“你和她認識這麽久，她美不美，你能不知道？”

林成辭一臉欽佩：“難怪皇帝都喜歡奸臣。”

他說：“就你那拍馬屁的能力，高低得是正二品。”

徐嘉衍拉開車門上車，林成辭跑到另一邊，自覺上了副駕駛。

“幹嘛你？”

林成辭說：“順路送我回公司，我懶得開車了。”

徐嘉衍發動車子：“把我當司機呢。麻将館就麻将館，還公司上了。”

林成辭說：“那是我的商業帝國，你懂什麽。”

林成辭自己打開車載音樂，是首鋼琴曲，不喜歡，再換一首，還是鋼琴曲，再換，還是。

服了，他再換，說：“黎叔叔對你有想法？”

徐嘉衍看出他的意圖，拍開他的手，點了另一個盤，都是國語流行，林成辭舒服了。

“不止黎叔叔，我爸對她也有想法。我們兩家生意上的往來多，也算知根知底。”

“你呢？”

徐嘉衍說：“我？”

林成辭說：“我不管你什麽想法，要真打算和她有點什麽，就給我把外面那些斷掉，別傷害她。”

徐嘉衍笑了下：“知道。”

中控臺上的手機震動了下，屏幕随之亮起，是她的好友通過提示。

等紅燈的空隙，他給她發了一個打招呼的可愛表情包，想了想将給她的備注改了。

林成辭半路就下了，上車也只是為了警告他。明明可以在黎家門口就說了的，還扯着什麽公司，這都出來三四公裏了，又走路回去，像個神經病。

徐嘉衍沒管他，先回了自己公寓換了身衣服。沒回老宅，倒是徐母打了通電話來。

“小衍，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

徐母說：“你覺得怎麽樣呀？”

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徐嘉衍并不喜歡父母這樣的語氣，他們總怕說錯什麽惹惱了他，可明明不應該這樣的。

徐嘉衍說：“挺好的。”

“那就好，”徐母松了口氣：“好好和妧妧相處，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告訴媽媽。”

“行。”

“那媽媽先挂了，記得按時吃飯。”

“好。”

挂斷電話，徐嘉衍看了眼矗立在鬧市中格格不入的小木屋，伸手，推開了樂器行的門。

正在打掃的老板頭也沒擡，中文的語序颠倒：“不營業今天我們。”

徐嘉衍說：“vincent ，是我。”

“哦！衍，Fancy being you!”

老板驚喜道。

老板是墨西哥人，大學時徐嘉衍常來。他三天兩頭跑來這試琴，一臺珍藏的古董steinway，琴鍵是牛骨貼片，聲音幹淨清晰。徐嘉衍軟磨硬泡過小半年讓老板賣給他，天天跑人家這兒來掃地，蹭琴彈。

老板對他印象十分深刻，他沒什麽變化，熱絡的說：“嘿，快兩年沒見過你了，親愛的。”

徐嘉衍說：“去鬼混了一段時間。”

老板說：“熱愛音樂的人從不鬼混。”

徐嘉衍笑笑，打量了下他很墨西哥風的裝修：“看來我離開這段時間，你沒淘到什麽好東西。”

老板21年來到中國，一直致力于尋找好的樂器，年代久遠的、看上去嶄新卻音質極佳的，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徐嘉衍熟稔的坐上吧臺的高腳椅，拿起吉他撥動兩下，老板十分配合的扭動肩膀。

他随意套了個輕快的和弦，綠色油漆掉了些許的木窗戶開着，綠籮的枝葉從房頂垂下，随風輕輕晃動。

路過的人群被音樂聲吸引的停下腳步，透過窗，一眼就能看到背着吉他的少年。

這裏的周圍幾乎涵蓋了上京喊得上名字的高校，他也曾在這裏念了四年大學。

最後一個音落下，老板拍手稱贊，窗外也有年輕的大學生起哄喊了兩聲，老板說：“我以為你只有鋼琴彈得那麽好，那句老話怎麽說，深藏……？”

“不露。”

徐嘉衍放下吉他：“你擡舉我了。鋼琴還在嗎？”

“當然。”

老板推開裝飾用的屏風，三角臺上的鋼琴，色澤瑩潤，看得出主人的精心愛護，老板說：“除了你，還沒人能碰到我的愛人。”

徐嘉衍打趣說：“真不能賣給我？”

“愛人怎麽能用來交易。”

“好了，不開玩笑了。”他問：“能談嗎？”

“請便。”

徐嘉衍摁了幾個琴鍵。

低低沉沉。

徐母是國際知名的鋼琴家，從出生那一刻，他就受音符洗禮，徐母是他的第一個鋼琴老師。理所當然的，他念了音樂學院，他熱愛鋼琴，也曾以為這會是他一生的事業。

或許是遲來的叛逆期，他并沒有走母親期望的那條路。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只是當有一天走進琴房，看見鋼琴時，卻沒有了之前的熱情。他作不出好的曲子了，這對一個鋼琴家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再次坐在這裏，恍惚覺得是以前的時光回來了。

他也不知為何，莫名就在今天，想試試。

老板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一杯熱紅酒，等待聆聽美妙的琴聲。

徐嘉衍想起了午後抱着大金毛的女孩，場景轉換，在黎家的花圃裏，彩虹繞蝴蝶，她在陽光中漸行漸遠。

下一秒，他的指尖觸上黑白琴鍵。

指尖躍動間，舒揚有聲。

老板似乎在這間小木屋裏看見了百花綻放笑靥，花和音符如同潮水在五線譜上翻湧，不多時，就鋪墊出一個春的詩篇。

蝴蝶飛舞，像會飛的花朵，穿梭、煽動，輕而易舉讓綠野重生。

風吹，枝動。

窗臺往外開了些許，老舊得“咯吱”一聲響，似是鼓掌一般。

老板從樂曲中抽離，贊嘆道：“許久沒聽，衍，你的琴藝讓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徐嘉衍說：“這就是你不把琴賣我的原因？”

老板哈哈一笑：“只要琴在，我們就會一直見面的，朋友。”

徐嘉衍去拿事先擺放好位置的相機，老板說：“這是什麽？”

徐嘉衍調試播放了下，錄制下來了。畫面上穿着黑色衛衣的少年，黑發吹得蓬松，手指一動，便見湖光山色。

他滿意的收好，沖老板晃晃相機：“一封情書。”

他推開門，木門上方挂着的風鈴輕輕一聲響。

“走了，下次見，vincent。”

隔天。

外網用戶名為：Xu+Yan_的用戶更新了一則動态，是一段彈鋼琴的視頻。

和以往冷着臉的樣子截然不同，他面色柔和，Xu+Yan_的粉絲這才發現衍盡然有可愛的小梨渦，和冷面老公的形象簡直兩極化。曲子的旋律比起以往更加攝人心魄，牽動人心。

時隔兩年多沒更新，一回來就玩大的，又掀起了一波小小的熱潮。

徐嘉衍發布的時候隔了一天，花了點時間在導出和剪輯上，更重要的還是發布時間。

十五點零二分。

他第一次在寵物護理中心見到她的時間。

徐嘉衍慣愛弄這些無人在意的細節。

無厘頭得難以讓人理解到的除了時間，或許還有配文。

-獻給我的蝴蝶小姐。

-

恒宋董事長的生日宴這天，黎夢妧是被人吵醒的。昨晚看了姜樂和的新劇，磕生磕死，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睜眼就看到一堆人站在自己面前，禮服魚貫而入，幾乎讓人挑花眼。

黎夢妧讓自己強制開機，洗漱好就坐在梳妝臺前認命的揚起臉，像個洋娃娃似的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惙惙點點、勾勾畫畫。

造型老師一齊開工，将她的頭發分層固定，一層一層開始擺弄。

太累了。

黎夢妧打了個哈欠，化妝師貼心的說：“親愛的，你可以閉上眼睛睡一會的，專業的化妝師什麽情況都能把你打造得漂漂亮亮。”

黎夢妧擺擺手。

頭發被拉扯着，臉上還有觸感，怎麽可能睡得着。

明明是晚宴，兩點就得開始準備。

提前好幾個小時，一會這一會那的，事兒又多，這是黎夢妧讨厭出席宴會的第一個原因。

門被人敲響，見是馮助理，黎夢妧叫人：“馮叔，您直接進來就行。”

馮助理走進來，先是誇誇她，黎夢妧和他、王姨、司機等等一系列在黎家工作得時間長點的老人關系都不錯，自然的說：“那是當然。”

馮助理笑着看她，很慈愛的目光，和她說：“黎總讓我和你說說宋家，待會別出錯。”

黎夢妧說：“我又不是主角，待會進去找個地兒安安靜靜吃點東西不就行了。”她吐槽：“真搞不懂為什麽黎正東要讓我去。”

馮助理說：“靳女士之前做的事，我和黎總都知道了，這次只怕宋家目的不單純。”

“靳荷？”黎夢妧不解：“她做了什麽？”

馮助理說：“她提出了豐厚的條件想讓你和宋家小公子宋既明聯姻，不過你跑了，倒是沒讓她成功。”

馮助理沒敢想成功的話，黎正東會如何大發雷霆，不僅事關黎夢妧的婚姻大事，更搭了一半的黎明娛樂進去。

黎夢妧說：“什麽宋家？宋既明？”

“我跑了是因為那男的是個極品啊，不是宋既明。”

宋既明她見過，即使隔了些年沒見，也不應該從翩翩少年變成豬豬俠。

馮叔以為她在開玩笑：“怎麽會。”

靳荷就算打了主意想讓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就能沒有威脅除掉她，也斷不敢将她嫁給那樣的人。

他回歸正題：“妧妧，記住馮叔叔說的，待會別認錯人。”

“宋國致原配夫人寧晗有兩個兒子，一個宋既言，一個宋既明。大兒子六歲那年溺水，沒救回來。還有幾個養得情兒生的兒子，從“即”字輩，單耳刀的那個，這幾個野心也不小，你今天宴會上注意點他們幾個……”

黎夢妧聽得快睡着了，馮叔說了好半天，她仰天嘆息。

這是她讨厭出席宴會的第二個原因。

在她以為終于就要結束時，馮助理喝了口水，又繼續了，黎夢妧掐住自己的人中，做窒息狀。

馮助理被她耍寶逗笑，說：“好了好了，這宋家比較複雜，我不小心就扯遠了，最後說一句。”

黎夢妧說：“最後一句了噢。”

馮助理說：“宋國致收養過一個老戰友的兒子，記在原配夫人的名下，和宋既明是名義上的兄弟不過這麽多年，倒是沒看過他在正式場合出現過。”

他說： “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