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完蛋了，下雪了

完蛋了，下雪了。

不知道為什麽，許琳的朋友們好像都在冬天過生日，就連許琳自己也是，前兩天剛給白靜過完，這周又輪到石節了。井溪拉着許琳要給石節買禮物，說是不好空手去，把死皮賴臉那套發揮的爐火純青。

“寶貝你就在那個商場門口等我，我估計二十分鐘。”

許琳提前到了約定地點，告訴井溪路上注意安全，不用着急。

冬天的味道越來越濃，許琳等待的時候把下半張臉都埋在了圍脖裏。

周末逛商場的人很多，許琳站在門口就像人形路障，她左右掃了掃，有家新開的奶茶店，她告訴井溪自己先去奶茶店等，就在商場門口旁邊。

奶茶店的氣味都是甜甜的，許琳點了一杯招牌坐在靠窗處玩手機。過了一會兒，奶茶喝的還剩半杯，井溪還沒到。

天色漸漸變晚，雪也不知道會不會下，許琳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發呆。

然後，一個人撞進許琳的視線。

白楊站在馬路對面，穿着一件黑色衛衣，腿上是黑色牛仔褲，不知道在等什麽人。

許琳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裏邊穿了衛衣，外面套着外套，甚至還有點冷。

他好像真的不怕冷。

許琳審視完自己再擡頭時，白楊已經不在原地，她下意識地找了幾眼，便放棄了。路邊人來人往，大家步履匆匆，許琳喜歡看行人。

手機的提示音響起，許琳打開一看：你怎麽不繼續找我？

是白楊發的。

你有沒有經歷過那麽一個瞬間，血管擴張、呼吸加重、心跳如鼓擂、血液逆行上湧，周圍的一切都好像放慢速度，像是被切了慢鏡頭。你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你有确實的預感它會發生，但是你卻做不好任何準備，也無法做任何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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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琳現在就身處這個瞬間裏，白楊忽地出現在窗戶外，對着她笑。

他的頭發垂下來，幾縷碎發或深或淺地蓋着眉毛，眼睛很黑很深，但是笑起來卻亮晶晶的，嘴角彎起的弧度很好看。

白楊指了指許琳的手機，又在玻璃上畫了個問號。

許琳沒理，把手機扣在桌子上。

白楊癟嘴，眉頭微微蹙起，用手指指了指眼睛，又往下拉幾下。

不知道是誰先笑了，反正最後就是兩個人隔着玻璃笑了好久。

白楊進入奶茶店，坐到許琳的旁邊，拿過許琳喝剩的半杯奶茶暖手。

“喜歡香芋味？”

“嗯。”

“一般女孩子不都喜歡草莓味？”

許琳沒說話，白楊發覺好像說錯了話。

“你來這邊幹嘛？”白楊一只手撐着頭，看向許琳。

“那你來這邊幹嘛？”許琳回看。

“說實話怕你生氣。”白楊好似很為難，“但是我又不想騙你。”

“那就當我沒問。”許琳興致下降。

“我妹妹在這上學，她在附近補課，我來接她回家。”白楊笑着往前湊。

許琳微蹙了下眉頭。

白楊立馬會意：“表妹，親戚家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從遠處看就好像冷戰的情侶，話少且臉上都不太好看。

井溪終于到了，她問許琳在哪。

許琳讓她站在原地別動，收拾好東西便起身去找她。

“去哪啊？”白楊在許琳身後。

許琳想了想：“給石節買生日禮物。”

還沒走幾步，許琳感覺到有人拉自己的衣袖。

“怎麽了？”許琳疑問道。

白楊站在她身後，眸子忽明忽滅，依舊漆黑一團。

許琳被盯的有些心緒不寧。

“你選好了？”白楊勾了勾唇，又恢複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許琳搖搖頭，她不知道怎麽回答。

手機鈴聲響起，打破僵局。

“喂。”

“哥我下課了。”

“嗯，我馬上。”

白楊松開許琳的衣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連再見都沒說。

“寶貝我來晚啦。”井溪的聲音響起。

許琳回過神，她不懂白楊，“沒事，走吧。”

日歷上的數字越來越大，天氣冷得更明顯，但雪遲遲沒下。石節等人定了飯店，并且打算吃完飯去KTV玩，大家都去了，許琳說家裏有事一推再推。

許琳不是沒有聽說，石節想借着這次機會告白，光是井溪就試探她好幾次。她不想面對這些，但是拖着确實不是辦法，許琳決定走這一趟。

今天的天氣反而異常晴朗，甚至比她前兩天去給石節挑禮物的時候更好，許琳只穿了件白色呢子褂，卻不覺得冷。

許琳順利找到ktv，井溪已經在樓下等着，看到許琳過來，把手裏的煙順勢掐滅。

“走吧，在二樓。”

“你少抽點煙，不唱歌啦？”

井溪會偶爾抽幾下，許琳一開始就知道。

井溪笑笑：“知道啦，拐到裏邊就是。”

“許琳。”有人叫住她們。

白楊站在她們反方向的走廊，他半倚着牆壁，燈光昏暗，手裏也夾着根煙。

“不是不來？”白楊懶散地走上前。

許琳轉過身：“有點事想和石節說。”

白楊看看井溪，又轉頭對許琳說：“你确定？”

許琳沒回答，她也不确定。

“哎，你不是吃完飯不和我們一起嗎？咱們各玩各的啊，你趕緊回去吧，那屋一堆人等你呢。”井溪一把勾過許琳的胳膊就要離開。

“我走啦？”許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給誰機會。

白楊怔了下沒回答上來，用掐着煙的手蹭了蹭下巴。

“就是就是，走了啊我們。”井溪巴不得兩人趕緊分開，天知道她和劉鵬宇打賭站的是石節陣營。

包廂的門被推開，告白場面如約而至，石節滿面紅光，是開心喜悅的泛紅。那天亂糟糟的，有人拿着麥說話，有人扯着嗓子喊，石節站在許琳面前，嘴巴一張一合，許琳根本聽不清。

“出去下。”許琳拉近和石節的距離。

“什麽？”石節沒聽清，又附耳過來。

許琳再次開口：“我說出去下。”又補充似的指了指門。

石節這次懂了，一只手牽起許琳穿過人群出門。大家不知道在快樂什麽，只覺得告白已經成功，都在慶賀。

外面的走廊與裏面就像是兩個世界，一下子清靜不少。

石節低下頭問：“怎麽了？”

許琳稍微措了詞：“我……”

“幹嘛呢？這麽熱鬧？”白楊站在兩人身後笑着上前。

石節看到來的是白楊笑着上去錘了一拳：“剛讓你來死活不來。”

白楊也笑了下：“我找她有點事。”

石節挑挑眉，看了看兩人，“什麽事？”

許琳只覺得頭皮都發麻。

白楊看出許琳的局促不安，他偏偏要再加一把火，“也沒什麽，她問我那天在圖書館樓下和你一起的女孩子是誰。”

石節聽完這句，突然就漲紅了臉，“那是……”

“不重要。”許琳想離開了，她沖石節笑笑，“生日快樂，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琳你聽我說……”石節着急解釋，許琳卻頭也不回的離開。

“路上慢點。”白楊倚着牆沖許琳笑着喊話，沒得到回答。

“不是你怎麽沒早和我說？”石節急的抓耳撓腮，“這許琳肯定誤會了。”

白楊拍拍石節的肩膀：“不重要。”

石節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又不喜歡你。”白楊又看了眼許琳離開的方向，“走了。”

白楊回到之前在的包間抓起褂子就走，涵涵問他去哪，他也只是敷衍了兩句。

門口已經沒有許琳的影子了，白楊知道這兒離許琳的家不遠，她一般都是打車走，這個點還會堵車，白楊利索地掃了輛單車。

許琳剛付完帳下車就看到白楊在小區門口站着。

白楊眼看着許琳看看自己，又看看左右，臉上寫了三個字：見鬼了。

他擡腳往走，許琳卻擺了擺手，然後又指了指東邊，那有個便利店。

“你怎麽比我還快？”許琳在貨架上拿了瓶可樂。

白楊雙手插兜跟在許琳後邊：“我飛過來的。”

許琳回頭看他，眼神好像在罵人。

“自行車。”白楊改口，“我車技賊好。”

許琳白了他一眼，又去拿了瓶熱奶茶。

“麻煩幫我結賬吧。”許琳把挑好的商品放到櫃臺上。

“我來吧。”白楊走上前付賬。

許琳搶了兩下，失敗了。

出門時，便利店照舊播放“歡迎光臨”，可能是天氣太冷，電子女聲也被凍得失真。

“我能換一個冰的嗎？”許琳收回剛剛邁出門的一條腿。

售貨員點點頭：“可以。”

許琳一出門就把可樂擰開，用衣袖隔住雙手握着，往嘴裏灌了大一口，汽霎那間充斥滿腔，許琳終于覺得舒坦點。

白楊拎着剩下的一瓶熱奶茶往許琳身前遞：“我還以為你終于正常了。”

許琳瞥了他一眼：“給你的，暖手。”

連喝了幾口，許琳開始感覺到冷，擰上了瓶蓋。

“你等我幹嘛？”許琳的頭腦恢複正常。

“有事問你。”

白楊依舊穿的很少，薄薄的衛衣外套挂在身上，許琳甚至在懷疑他沒有冬天的衣服。他今天帶了黑色框的眼鏡，這段時間很是流行，沒有鏡片，大家都在戴着玩，看着倒是規矩不少。

許琳把可樂塞到大衣的口袋裏：“說吧。”

白楊沒說話，而是直視着許琳的雙眼，眼含笑意，卻又不深，過了幾瞬他才逐字逐句道：“問你選好了沒？”

許琳愣了神。

天色越來越深，呼出去的氣開始發白。

白楊抽出手，把許琳衣服最上方的衣扣扣好，手指蹭到許琳的臉頰：“下雪了。”

明明他的手更冷的像雪花。

許琳擡頭，雪花往下落，在路燈下尤為明顯，大片大片的下墜。

完蛋了。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