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萬一我是個好東西呢？”

“萬一我是個好東西呢？”

井溪回家之後，宿舍只剩許琳一個人，王璐和何婷自告奮勇的要來陪許琳過夜，都被許琳拒絕了，她表示自己可以。

白楊離校的時候給她發了消息，讓她別擔心。

許琳自嘲道，她有什麽可擔心的？

專業課下了之後許琳都是一個人回學校，不過何婷訓練結束早的話會在校門口等她。何婷和王璐最近除了上課一般不會讓許琳自己呆着，晚上也是聊天到很晚才回自己的宿舍，為此還險些吃了宿管阿姨的通報。

井溪則每天在手機裏噓寒問暖。

明明許琳沒受影響。

偏偏許琳陷得最深。

熱牛奶斷了，剛好，許琳最近更需要冰可樂。

每天下課後，許琳會在樓下的超市買一瓶冰箱最裏面的冰可樂，瓶身裏還帶冰渣那種。氣泡和糖分粘在充血的聲帶上，酥麻感更強烈。

新鮮感褪去，枯燥感卷土而來，許琳好像進了死巷子。

張宇發現許琳最近上課總是走神，就連班主任的課她也敢看着書本放空。分班之後張宇成了許琳的新同桌，他悄悄提醒了許琳好幾次。

“你怎麽最近這麽不在狀态？”張宇在課下忍不住發問。

許琳正在擰咖啡蓋，試了幾次，磨的手心通紅。

張宇看不過，接過瓶子：“我來吧。”

許琳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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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喝咖啡不行的吧？”張宇看着許琳桌邊的兩個空瓶，這才下午第一節課。

許琳搖搖頭：“沒事，最近犯困，可能是秋天到了。”

張宇沒法否認，窗外的日光打進來他也同樣犯困。

“但是你狀态真的有問題。”張宇擔心道，“要不是你語文能考一百四，我覺得語文老師剛剛一定會罰你抄書。”

許琳想了下，上節語文課她确實不在狀态，老師連問了幾句古詩詞她都沒對上來。

“我今晚就背。”許琳笑着說。

張宇搖搖頭：“不是今晚的問題，你昨天的歷史課也背錯了朝代。”

許琳點點頭。

張宇繼續說：“政治課用錯了理論。”

許琳側過頭：“很嚴重？”

張宇頭點地像鼓擂：“非常嚴重！”

“那怎麽辦呢？”許琳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我也不想。”

張宇把許琳手裏的咖啡抽出來：“或許，你先不要這麽喝咖啡了。”

許琳眨眨眼睛：“好。”

“那這些我也暫時收走了。”張宇把許琳腳下放的一小箱咖啡抽過來，鬼知道這麽瘦的人怎麽扛回來這一箱咖啡的。

許琳沒反駁，有氣無力地：“好。 ”

張宇突然有了滿足感，他立馬掏出手機和王璐彙報，他做到了。

許琳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出去下。”

張宇警覺道：“去哪？”

“曬曬太陽。”許琳指了指外面的花壇。

張宇滿意地點點頭，立馬又多彙報了一條。

過了一會，許琳踩着上課鈴走進教室。

張宇掃了一眼頭都大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許琳又抱了十幾瓶可樂進來。

“幫忙呀。”許琳笑眯眯地往座位上走，“我分你一瓶，還冰着呢。”

半個月說快不快，說慢不慢，轉眼就是周五，井溪等人晚上便會返校。

王璐坐在張宇的座位上和許琳聊天：“井溪說晚上吃燒烤給她接風。”

許琳正在整理錯題：“好呀。”

“剛好你這周不回家，我們吃晚點也沒事。”王璐一只手支着頭，一只手轉筆。

張宇搬着凳子坐在過道學王璐轉筆：“哎你轉慢點，我還沒學會呢。”

“啧，你怎麽這麽笨？”王璐不太滿意這個徒弟。

“我是不回家，但是我明天要早起整理稿子，不能太晚。”許琳提醒道。

最近學校舉辦了演講比賽，每個班都得出代表參加，班主任自然而然地把這個任務安排給了許琳。

王璐點點頭：“知道啦，肯定不讓你熬的太晚。”

半個月沒見，大家依舊熟絡。這歸功于王璐和何婷每天給井溪報備許琳的行動。

“琳琳寶貝吃不辣的，咱們演講比賽拿她個第一。”井溪給許琳單獨拿了幾串。

王璐撸了一口羊肉串：“拿第一就拿第一，你怎麽好像有點執着？”

何婷喝了口汽水，悠悠地公布答案：“她上學期期末和播主班的幾個女孩子搶練早功的地方，記到現在。”

井溪提起來就氣不順：“媽的，我們在那練了一個學期，她們臨期末給我整什麽先到先得，這能忍？”

劉鵬宇立馬接過話：“不能不能，多給你琳琳寶貝拿點肉，讓她打敗她們。”

“那必須的。”井溪對許琳充滿自信，“但是寶貝，看着要比賽了，這個冰可樂咱們還是少喝啊。”

何婷點頭附和：“對，你可以把之前的熱牛奶整起來。”

何婷好像總有一種魔力，一語驚醒夢中人，換句話說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飯桌上的氣氛逐漸冷卻，只有何婷依舊在津津有味地啃雞爪。

劉鵬宇和白楊處的不錯，但是事實擺在那裏他也沒法再偏袒。

飯局在你來我往的眼色中結束。

周六早上許琳起的很早，她和培訓班的老師申請了教室，那邊有電腦和打印機，許琳整理稿件更方便。井溪還在被窩裏睡着，許琳便已經出門。

樓下的便利店貨品齊全，許琳沒吃早點，不過她也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一般都是湊活到中午才吃。

昨天晚上吃的太鹹，許琳今早睡醒都有點嗓子發緊，她在貨架前猶豫半天拿了瓶烏龍茶，确實沒什麽胃口。

周六的教室沒什麽人，桌子上散落着昨晚大家學習的痕跡，許琳打開電腦，老師說桌面上有不少學姐學長用過的稿件，她可以挑一篇用，找了幾篇順眼的，點擊打印，機器開始運轉，許琳看向窗外發呆。

從培訓班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大半個校園，這個點沒什麽人，空蕩蕩的，往左看是一個大十字路口，周六早上也有不少人出行。往右看是井溪她們的培訓班，短短、孤獨的立在那裏。

雖然設備和外形确實較舊，但是許琳卻覺得那邊更有人情味，她突然想起來去年剛來的時候她們還一起在小院吃火鍋。

視線慢慢往回移，從小院到馄饨店，從馄饨店到水果店，從水果店到便利店，這一路上都沒什麽人。許琳的目光突然停滞在某一點，白楊站在每天接她下課的地方，就像是坐标軸上的一個點，單薄地立在那兒。

最近還沒供暖，教室裏有些發涼，許琳将身上的開衫裹緊了些。她注視了良久，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窗邊。

牆上挂着的鐘表一圈圈地跑，許琳挑了篇還算滿意的稿子開始勾畫，奈何思緒卻一直開溜。

直到太陽高挂在當空，許琳才磨完一遍稿子。樓下的人還在那站着，許琳站在窗戶邊确認。

井溪打來電話，應該是睡醒了。

“寶貝中午要不要吃小籠包？”

“或者米線也可以。”

看來井溪她們在一起。

許琳拒絕道：“不了，我不怎麽餓。”

“你早上吃什麽啦？”井溪疑惑道，“現在都不餓。”

“昨天晚上吃的太多了都不消化。”

“那要不然我們買點給你送去？”

“不用啦。”

“好吧，那我們自己吃啦，晚上聯系吧。”

許琳在教室坐到晚上七點，樓下終于空了。

從天亮到天黑，許琳看着太陽從天的一邊走到另一邊。收拾好東西，許琳便動身返校。

準備出門時，她還左右看了看，白楊不在。

最近天黑的早，路燈已經開了，路面被分成明暗兩種顏色，原本站着白楊的地方，放了一杯熱牛奶。清風拂過，吹散了擋眼的碎發，許琳徑直離開。

夜晚的校園很靜，風打樹葉的聲音都能聽到，何況是第二個人的腳步聲。許琳一路直行，沒有回頭，因為沒有開始，所以結束無非也只會難過一半。

演講比賽近在眼前，許琳等參賽選手在比賽前一晚接到彩排的通知。彙報教室在藝術樓，許琳和其他選手一起前往。

三樓盡頭便是目的地，現在是下課時間，大家都在走廊裏休息。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邊。”六班的女同學一邊打量一邊和許琳說。

許琳說自己也沒來過幾次。

“白楊，借我用用小刀。”石節的聲音傳來。

白楊一衆人堆在班門口聊天，占了三分之二個走廊。

“自己拿。”白楊看到許琳了。

許琳一群人步履不停，碰到擁擠處便單人成行。

白楊沒動，近在眼前。

“今天有什麽活動啊？”白楊直勾勾地盯着許琳，但明顯不是在問她。

另一個男孩子開口：“演講比賽嗎？上午聽老劉提了一嘴。”

“正式的？”

“彩排。”

許琳與白楊擦肩而過，白楊不僅沒讓，反而大剌剌地立在原地。兩人的衣料發生摩擦，熟悉的氣味傳來。

彩排進行的很快，大家象征性地讀了幾句，流程性的東西沒錯便好。

“走嗎許琳？”

“不了，我舍友等一會兒來。”

大家和許琳說再見後紛紛離開。

報告廳不算太大，許琳窩在軟軟的座椅上看稿子。說實話，井溪今天下午便去小院練習了，晚上又會很晚才回來。

許琳撒了謊。

整個廳裏只留着臺上的燈光，許琳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演講臺的麥克風也還沒關閉，偶然有電流聲傳來。

月亮低低地垂在天邊，要到十五了，它逐漸圓滿。

“吱。”門開了。

許琳沒擡頭，依舊埋首于手中的稿件。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許琳面前，她看到一雙黑色帆布鞋于面前站定。

過了很久，許琳也沒擡頭。

鞋子的主人退了兩步，腳步聲逐漸遠去。

“咚咚。”有人在拍麥。

“評委老師好，我叫白楊。”

許琳終于擡起頭，她看到白楊站在演講臺後，校服拉鏈被整齊地拉到脖頸處，他一臉嚴肅。

“評委老師，你別這麽兇，鼓鼓掌。”

許琳沒忍住笑，她用衣袖遮了一下：“這位選手，你麥沒開。”

白楊調整了下站姿：“我故意的，不能讓別人聽到。”

許琳左右看看：“沒人啊。”

“它也不行。”白楊笑眯眯地指了指窗外的月亮。

“咳咳。”白楊清了清嗓子，“我覺得，以前是過去的事，以後是未來的事。”

許琳不解：“你說繞口令呢？”

白楊比了個噓的手勢。

許琳閉上嘴。

“所以，既往不咎，你要不要試試，萬一我是個好東西呢？”白楊站在臺上，他正經不了太久，一只手拿麥，一只手插在褲兜，痞痞地笑着，等許琳的回答。

怎麽會呢？

怎麽會有人說你要不要愛我的時候，反而讓聽者有一種你敢不敢來的錯覺。

許琳感覺自己聽到的不是告白，而是雙方心裏都沒有底的邀約。

“完蛋了。”許琳靠在椅背上輕嘆，“班主任再找我的話，我沒法再堂堂正正了。”

這好像是大部分人的青春，沒法堂堂正正說愛，也沒法堂堂正正說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