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真面目

真面目

一個下午不敢喝水，可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

小腹傳來熟悉的漲感，沈溪抿唇，她害怕會又被反鎖在廁所。

“怎麽了？”陸凜餘光發現她的異樣，問道。

沈溪搖了搖頭，握着筆的指尖在顫抖。

“要去洗手間嗎？”陸凜轉念，很快就想到了緣由。

“我可以忍到回家。”沈溪笑得苦澀，偏頭用算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陸凜一擡頭，拉起沈溪的胳膊，道：“跟我來。”

沈溪雙手揉搓，冷水浸紅了她的指尖。甩了甩手，幾顆水珠飛濺到了牆壁鏡子上。

這裏是教師辦公樓，洗手間十分安靜。

出來的時候，陸凜正倚在牆壁，下午的陽光落在他的發梢上，鍍上了一層慵懶的金黃。

沈溪背着手小跑過去，“等很久了嗎？”

不待陸凜回答，她翁聲道：“以後不用麻煩你帶我來了，我自己過來就好。”

陸凜沒正面回答，率先轉身走在前面，“快上課了。”‘

果然，上課鈴聲敲響了。沈溪急忙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回了教學樓。

“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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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峰書寫板書的動作沒停，“進來。”

所有人都齊齊望向門口，沈溪的面部肌肉瞬間就繃緊了。

陸凜用那雙古泉似眼眸掃視了一圈，不少人下意識低下了視線。

“走我後面。”陸凜輕聲說，用高大的身軀擋在了沈溪身前。

沈溪唯唯諾諾、亦步亦趨地跟随，到了位置迅速鑽了進去。

最後一排的韓佳翼借機發揮，“沈溪怎麽跟陸凜這麽好了？”

許妄硬生生掐斷了一根簽字筆，戾氣橫生，“跟你有什麽關系？”

韓佳翼小聲嘀咕：“我是提醒你不要一頭熱。”

“艹。”許妄嘴裏冒出一句國罵，又想起上次自己跟陸凜去救她，她選擇陸凜的事情。

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都把他跟陸凜放在一起比較，不管他們怎麽說自己不如陸凜，許妄都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湧現出一股“既生瑜何生亮”的惆悵。

翻開空白的物理書，許妄豎着眉頭，理不清什麽磁什麽電的糾葛。筆蓋敲了敲韓佳翼低着的腦袋，“聽得懂嗎？”

韓佳翼無比的認真，“聽不懂。”

“最後一道大題，全班只有陸凜同學一個人解出了結果。”周洪峰雙手撐在講臺，一只腳翹在後面，從眼鏡框的上面往外看去，“這道題簡單不算簡單，說複雜知識點也都是學過的內容。”

更操蛋了。

許妄懊喪地往後仰去，整個身體的重心都靠在牆上，兩條大長腿伸進了前桌的椅子下。

沈溪已經坐到前面去了，只有他，在最後一排穩如老狗。

女生都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啊？帥氣？多金？桀骜……許妄一個個盤點，沒錯呀，他都符合呀！

對了，還有一個可能——學習好？

沒錯，像沈溪這種乖乖女，看不上他這種逃課打架，惹是生非實屬正常。

許妄自覺找到了原因，如今正是沈溪心理防線脆弱的時候，他要跟陸凜公平競争。

提前了解了沈溪的放學路線，出校門沒多久，沈溪就被他攔住了。

“有事嗎？”或許是今天的幫助，沈溪并不如往日冷漠，語氣軟乎乎的，惹得許妄心頭犯癢癢。

“沈溪，我有話跟你說。”雖然談過好幾場戀愛，可追女孩子确實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許妄腹诽着等下的臺詞，哎喲，怪不好意思的。

沈溪挑眼看他通紅的臉蛋，一道警鐘敲了過來。

“許妄是在跟誰說話啊？沈溪嗎？”

“沈溪？就是那個淮市……”

沈溪的照片早就在學校論壇裏散播，許妄擔心她聽見什麽，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去了後巷的小胡同裏。

學校後面是燒烤大排檔一條街，不過江城治理嚴格，巷子裏幹幹淨淨的，還有幾只小貓在這築了窩。

“許妄，你不該跟我走得太近。”沈溪揉了揉手腕，清清冷冷的。

“我樂意。”許妄真想戳開她的小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我許妄是個混不吝的，你難道覺得我怕別人的議論？”

沈溪說不過他，偏着腦袋，無聲表示自己的态度。

許妄最怕的也就是她這樣，長舒一口氣，面子都不如心愛的姑娘重要。

“沈溪，我的心意很簡單。我雖然不如陸凜讨人喜歡，但也請你看看我的優點。”

生平第一次主動将自己與陸凜比較，許妄語氣低沉：“我不害怕別人的眼神和目光，我願意保護你，也不覺得你在拖累我。”

“沈溪，你什麽也沒有做錯，你是無辜的！”

你是無辜的。這五個字一出來，沈溪的嘴唇就顫抖了起來。

父親出事之後，有人安慰過她，可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句話，他們只是勸她，一切都是命。

“別哭啊。”許妄不知哪句話戳了沈溪的淚點，笨拙地去擦沈溪掉落的珍珠，“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別哭了成不？”

別的女孩子哭哭啼啼是讓他心煩，看見沈溪哭，他就是心痛了。

沈溪破涕為笑，沒料到許妄會這麽說。

“謝謝你，許妄。”

“那你是願意給我靠近你的機會了嗎？”許妄得寸進尺地問，只有飄忽不定的視線洩露了他的慌張。

沈溪搖了搖頭，對上許妄失望的眼神，舌尖的話拐了個彎。

“我要想一想。”沈溪越說越輕，臉頰飛上了兩道嫣紅。

許妄呆了幾秒，突然發出驚天地的一聲大叫。

“怎麽了？怎麽了？”一個拿着掃把的大爺急沖沖出了門，“着火了還是來小偷了？”

許妄心情好地一擺手，“是天上掉餡餅了。”

“餡餅？”大爺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哪呢？”

許妄笑而不語，只盯着沈溪嬌豔欲滴。

“不跟您說了，我們先走了。”

“現在這孩子。”大爺弓着腰背着手，望着小年輕的背影搖了搖頭。

沈溪用餘光側看許妄的身影，心底冒出了一絲絲甜，這股力量逐漸蔓延，讓她全身都有了力量。

說不感動是假的，沈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如果有肩膀依靠，沒人渴望逞強。

許妄說得對，她什麽也沒有做錯，就算大家都偏視她，自己也不能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

這是給許妄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沈溪攥緊了胸前的小手，亮晶晶的杏眼滿是堅定。

胡同的盡頭出現一道身影，“好！可真是好得很！”

青色的磚頭上是指甲的嵌進去的劃痕，陸凜舌尖頂着上颚，眼睛裏冒出火焰來。

他本打算循序漸進，一步步引誘獵物，可計劃有變，他無論如何也不容許許妄靠近他看重的獵物。

還有沈溪，她怎麽敢！她怎麽敢對許妄露出那樣含羞帶怯的眼神？

陸凜咬牙，“沈溪，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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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溪，最近課業很繁重嗎？怎麽天沒亮就出門了？”沈天起床喝水，才發現沈溪正蹲在門口穿鞋。

沈溪眼神一暗，站起身卻朝他明朗道：“快要考試了，我想早點去學校多做幾道題。”

沈天不疑有恙，不過還是叮囑道：“學習是重要，可身體更重要。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可要好好注意休息。”

沈溪乖乖應下，反道：“舅舅才是，身體最重要，你以後不要這麽晚回家啦！”

廠裏有批新貨要趕，沈天工資低，領導為了縮減成本一直壓榨他加班。沈天為了微薄的加班工資，自然拼命賣力，如果不是顧及沈溪，恐怕他一天能工作十八個小時。

“舅舅是大人，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有數。”

遇上這個問題，舅舅十分固執。沈溪知道沒法撼動他的想法，只能每晚打電話騙他害怕，催促他回家。

“粥在鍋裏，我先去上學了。”沈溪站在門口笑着沖他招了招手，合上大門，臉上的笑容頃刻卸了下來。

樓道的感應燈又壞了，沈溪有些輕微夜盲，下樓的時候被堆放在樓梯的雜物絆了一下，還好反應快的拉住了扶手，逃過了摔傷的命運。

樓裏有些老年人，至今還沿用着燒煤的習慣。水霧混着煙塵飛揚，熏得沈溪眼睛都紅了。

好不容易出了樓，外面的早餐店生意蕭條，沒見到幾個人。

沈溪加快了腳步，她要趕在大家去學校之前回到位置上。

門衛大爺打着哈欠，腰間的鑰匙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同學，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沈溪打了個含糊，幾乎是一路飛奔進了教室。

昨天有兩節課沒有聽到，還好陸凜願意借筆記給自己。

只是學霸就是學霸，筆記過分簡潔，沈溪還得思考才能懂得對方的意思。

她跟陸凜同桌，位置上第三排的正中間。這兒看黑板清楚，可陽光來的比靠窗的位置晚很多。

斜陽是調皮的小孩，試探着、大膽地爬上了沈溪的書本。不知不覺，已經七點了。

“咔噠——”是開門的聲音。

沈溪條件發射地瑟縮一下，不安地垂下了腦袋。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停下。

沈溪注意了很久，對方都沒有離開的打算。她不安地擡起頭，瞳孔的不安散去，露出一抹淺笑：“陸凜。”

陽光照在陸凜的臉上，沈溪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她還沒來得及感嘆陸凜擁有一副好皮膚，就見陸凜勾着笑，眼神是她讀不懂的情緒，沈溪聽見陸凜流轉唇邊的呢喃，宛如蛇信子般讓人後背發寒的嗓音，說道：“沈溪，歡迎你認識真實的陸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