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娃娃親[修]

娃娃親[修]

七月炎熱。

傭人已經換上了輕薄的夏裝,溫白蘇卻是一身黑色長袍,盤扣系到最上方,包裹着纖細的脖頸。

黑色長發被發簪盤着,垂落的發絲将皮膚襯得極為白皙。

陽光照射,臉上難得有幾分紅暈。

溫白蘇将手中的藥藏起來,漫不經心地回答着醫生的詢問,那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也淡漠得厲害。

醫生合上筆,“好好休息,晚點我再來看你。”

溫白蘇淡淡嗯了一聲,轉過輪椅看着醫生離開。

等到身影消失在視野內,溫白蘇推着輪椅前往廁所,将藏起來的藥丸丢進去,按下沖水鍵。

水流沖洗手心,暈染了幾分暖意。

溫白蘇蜷縮着手指,看着水流淌而去,收回手轉身出去。

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不像是活人生活的地方。

對話聲從房間外傳來,溫白蘇的輪椅停在落地窗前,調整着面向房間大門。

熟悉的臉出現在視野裏。

眉眼間的冷淡散去,溫白蘇笑着叫人:“爺爺。”

溫昌鴻搓着手進來,“長安啊,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溫白蘇眉眼彎彎,伸出手去牽老爺子。

“好多了,哥哥送回來的藥挺有效果的,吃着感覺沒有那麽難受。”

溫昌鴻想起剛剛看過的診案,心中嘆息一聲,倒也沒有戳穿孩子給予的安撫。

牽着他的手凍人的厲害,聊了幾句之後,溫昌鴻貌似随意地道:“長安,你還記不記得你諺哥?就是你小時候定的娃娃親。”

溫白蘇的面色不着痕跡地頓了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有點印象,爺爺怎麽突然說起他。”

“我們沒有說過,為什麽會給你定娃娃親吧?”

這個事情,溫白蘇還真不知道,他順着老人的話,“為什麽?”

“你兩歲時,邢諺過來治病,剛好遇上一個術士。”溫昌鴻避開孫兒的視線,繼續:“他說,你這病想要治好,只有和邢諺成婚才有希……”

“爺爺!”

溫白蘇聲音微提,打斷了他的話語,一字一頓:“爺爺,那是迷信。”

“長安,存在了幾千年的東西,總歸有些道理的。”

溫白蘇不可置信,小時候抱着他,讓他相信科學的人,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擡起頭,對上老人的眼睛,喉頭艱澀。

過往清澈慈愛的眼中,此刻溢滿的,全都是他看不懂的偏執。

溫白蘇聲音微弱,好似氣音,“可那對他不公平。”

溫昌鴻低下頭,鄭重地在他額頭落下一記親吻,“他會願意的。”

就算救命之恩請不動人,他溫家的資本也會讓人動心。

-

月朗星稀。

纖細的手指在聯系方式上輕點着,始終沒有撥通。

輕緩的音樂聲突然響起,溫白蘇心頭一跳,垂眸看過去。

來電人是陌生號碼。

一個他盯着看了好幾小時的陌生號碼。

“喂,你好。”

那邊大概正在和人聊天,電話接通時還有些許嘈雜。

很快,嘈雜被落到身後,一個成熟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過來,“你好,我是邢諺。”

溫白蘇沉默片刻,又重複了一次:“你好。”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道歉?還是解釋?

邢諺看着不遠處玩鬧的朋友,“我聽溫爺爺說你過幾天會來洛城?”

“嗯,他說首都不适合結婚。”

原話當然是迷信之言,溫白蘇不想說,他不信那些,也不信自己還能活。

雙方又陷入短暫的沉默,溫白蘇聽見電話那邊有人在喊邢諺。

邢諺應了聲,對溫白蘇道:“我有點事情,回頭聯系。”

“好。”

·

電話挂斷,手機被放到玻璃圓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溫白蘇正看着窗外月色發呆,聽見房門被人打開,燈光從外面流淌進來。

溫昌鴻走進來,“你和邢諺聊了嗎?感覺怎麽樣?”

“還行吧。”

溫白蘇回憶了下。

邢諺的态度雖然是比較冷淡,但情緒裏并沒有太多抗拒和不滿。

聽見這三個字,溫昌鴻松了口氣。他将椅子挪到溫白蘇身邊坐下,大手包裹住溫白蘇的。

暖意被傳遞過來,溫白蘇不自覺動了動指尖。

“這次過去保镖和醫療團都帶上,到了洛城就直接進咱家的醫院,先住個兩三天,到時候再和邢諺碰面決定怎麽相處,知不知道?”

溫白蘇側着頭看爺爺,“不想帶保镖和醫療團。他們跟着,我也不好和人家培養感情不是?”

老爺子的拒絕頓住,面上浮現濃濃的糾結。

孫兒可是要和邢諺相伴一生,不好好培養感情,婚後要是不開心怎麽辦?

可是醫療團不跟着……

溫白蘇握緊老人的手,聲音放軟:“爺爺。”

向來堅強的孫兒撒嬌,溫昌鴻心裏的天秤頓時就偏了。

他嘆息一聲,道:“那你到了洛城,必須每個星期都去做檢查。”

“您放心,我會的。”

爺孫兩對視,心裏都松口氣。

-

前往洛城的這天來得很快。

溫白蘇在醫療團隊的護送下上了飛機,一到洛城就坐上了醫護車,直奔溫氏醫院而去。

鋒利而纖細的銀針被推入手背,将體內密密麻麻的痛感壓下。

護士退出病房,溫白蘇擡起手,将點滴流速調快。

冰冷的液體高速流入的感覺并不好受,溫白蘇皺着眉往後靠,轉移注意力的看向窗戶外面。

這個病房的位置很好,窗外剛好是樹冠,能夠清晰的看到鳥雀活動,叽叽喳喳的倒也不是特別吵,陽光掠過樹冠闖入病房,将他整個包裹。

“噠、噠、噠。”

皮鞋落地的聲音很輕,但架不住病房太安靜。

溫白蘇回過頭,和門口的陌生男人對上視線,疑惑地側側頭。

邢諺走進來,将花放到床頭櫃上。“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邢諺。”

溫白蘇微微有些訝異,“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溫白蘇又補充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有點好奇。”

過來洛城的時間是他定的,之前也沒有聯系過邢諺。

邢諺自來熟的接了水,遞給他一杯:“之前我讓人關注醫院,車開出去的時候就知道了。”

溫熱的水杯入手,溫白蘇手指蜷了蜷,有些意外這人的體貼。

邢諺等溫白蘇的情緒緩和些之後,才提起他過來的目的,“按照之前商量的,咱們需要盡快接觸熟悉再去領證。我在市中心有住處,你是和我單獨住還是去宅子住?”

溫白蘇:“單獨住吧。”

邢諺聽到這個回複,肩膀放松的垂落些許,“那行,你給我個清單,吃穿住行的要求,我讓人去準備。”

兩人商量好明天出院,邢諺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房間裏還殘留着些男人身上的味道,溫白蘇很少聞到香水味,這會兒因着心情不錯,倒也不覺得難受。

點滴不知道什麽時候吊完了,鮮血順着輸液管倒回,血液的顏色都帶着幾分不健康。

溫白蘇察覺到不适低頭,纖細的手指順着貼在手背上的輸液管滑過,他用力一扯。

滴答 、 滴答

血液無聲的落到被單上。

溫白蘇心裏配着音,将輸液管裏的血排盡。

按照護士調的流速,她還有二十分鐘才會過來,溫白蘇起身,慢條斯理地将房間輸液管和藥瓶收拾好,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

安靜的vip病房。

外面的門被人為敲響,走進來的護士剛開口,聲音就頓在了唇邊。

剛入院的瘦削青年躺在床上,輕薄的被子包裹着他的身形,背對陽光神态放松的閉着眼,呼吸平穩而綿長。

護士放輕腳步,将對方收拾好的輸液管和藥瓶丢進回收桶裏,走近檢查了下他的手背。

針孔附近有些泛青,大概是抽針的時候不太熟練,動作大了。

護士在櫃子裏找出化瘀的藥膏小心給人塗上,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病房。

她轉過身,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悄無聲息睜開了眼。

溫白蘇看着人離開,聽見外面的門被人關上,擡起手看着那一片瘀青。

上好的藥膏在淤處微微發熱,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青色化開。

溫白蘇翻過身,迎着陽光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沒有人再來打擾他,睡夢終于可以平穩的持續下去。

-

第二天。

陽光剛剛升起,溫白蘇就醒了過來。

他起身刷牙洗臉,又換了身常服,站在窗戶邊深呼吸一口氣,整個人神清氣爽。

護士進來看見他醒着,将托盤放到旁邊,一邊詢問情況一邊調配藥劑。

即将從治療的漩渦掙脫,溫白蘇心情愉悅地回答着護士的詢問,在對方調好藥劑走過來時,還主動挽起了袖子。

長袖之下,瘦弱而蒼白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針孔。

護士的手頓住,“要不換一只手?”

溫白蘇:“那只手針孔更多,從……”他在自己的手臂上挑了下,“從這裏打吧。”

護士看着面前的手臂,無法想象更多會是一副什麽模樣。

她檢查過溫白蘇指的地方,确定可以紮針後,仔細消毒過後,手法快準狠地刺破皮膚,将止疼藥劑注入。

溫白蘇動了動手臂,問道:“我今天能帶多少這個藥走?”

護士給他取着內服的藥,回答道:“這個管控,最多只能拿一周的,等你過來檢查的時候再取就是。”

溫白蘇聞言,心中遺憾輕啧。

內服的藥一個巴掌放不下,溫白蘇道:“剛打完針有點不舒服,我一會兒吃。”

護士不疑有他,收拾東西離開前,叮囑道:“一個小時內就要吃掉。”

溫白蘇點點頭。

等到護士一離開,溫白蘇取出垃圾袋,将飯前那一堆直接往裏送。

“咳——”

突然響起的咳嗽聲,吓得溫白蘇手一抖。

藥片落入垃圾袋,他轉過頭,對上張挑眉帶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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