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十四

暗戀，真的可以做到心滿意足嗎？

季飛顏這麽相信着，一定是可以的！

比如她只要在期中考試考到優秀，便是對這段暗戀的一種努力了。

于是發成績那天，周陛驚訝地發現全班只有兩個人獲得優秀。除了一個素來很有底蘊的文科生之外，季飛顏這個園藝專業的選修生也名列其中。

“季飛顏同學，真的很了不起！”周陛在課堂上就如此表揚道，下課後更是發給她一條短信：

“季飛顏同學，有什麽想讓為師獎勵你的嗎？”

季飛顏背着書包站在一號教學樓的門口，手裏握着手機，癡癡笑着，卻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有了這個好成績，有了周陛老師的贊美，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什麽獎勵。

本想回複他：什麽都不需要，謝謝周老師。

卻又隐隐覺得可惜，想了好半天還是回複他：恩，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随即笑着收起手機，笑着走出教學樓，笑着一路蹦跶着往食堂去了。

吃過午飯，季飛顏坐車去區圖書館實習。一路上都在思索着，上次寫在本子上的那篇有關暗戀的故事，到底要不要整理潤色一下，交給朱曉曉？

可是上一次師生戀的題材，季飛顏用“看過類似的日劇”來搪塞周陛。那麽這一次呢，難道用“看過類似的漫畫書”嗎？

雖然覺得風險挺大。但是轉念一想，她自己暗地裏糾結得要死，可能周老師全然不會在意她寫了什麽，和現實有有什麽關系！

進了中文借閱室，又趁着劉曉雲他們去整理書架，季飛顏偷偷打開黑色素材本讀了讀，覺得自己這次寫得甚好，實在是棄之可惜。

下午百無聊賴地用手機上了QQ，果然一上線就被朱曉曉主編逮個正着。

“季飛顏小朋友，聽說你考試結束了吧！還聽說你得了優秀，周陛那家夥可高興了。那麽你現在有空給我一篇新稿子了吧！”

對于主編大人一次次熱情催稿，其實季飛顏還是相當誠惶誠恐的。趕緊回複道：

“我正在構思，正在構思之中！”

“季飛顏小朋友！你每次都說正在構思！拖稿也不能這麽沒創意！”

“對不起對不起。”

“我能等，可是雜志組稿不能等。若是你真的寫不出，我就交給另一位新人寫手了。”

“曉曉姐，別啊。”

“總之，我給你定一個最後的期限吧。明天早上我要是看不見你的稿子，我就去催別人了。”

朱曉曉主編威武，俨然下了最後通牒，讓季飛顏不禁心驚膽戰。她當然知道雜志圈競争有多大，朱曉曉肯屈尊地一次次來催她，半是因為她的處女作還算好評，半是因為周陛的緣故。

于是這下子，也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季飛顏恍恍惚惚地上了半天班，一收工就直接打車沖回家，利索地打開電腦，按着素材本上的故事把稿子潤色完畢，狠狠心投給了朱曉曉的郵箱。

朱曉曉在半小時之後回複了她：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啊！匆匆看了看大概，這個暗戀的故事寫得挺感人的，明天上班的時候我再仔細看。季小朋友，辛苦了。”

季小朋友不辛苦，只是有那麽一點兒，心虛。

她不知道朱曉曉會不會轉手就把稿子的事兒告訴周陛，也惶恐着周陛會不會來問自己，怎麽就寫了個暗戀的故事？

當然，她早就準備好了借口：愛情小說無非就是明戀暗戀同性戀，寫來寫去就是那麽幾種套路咯！這次只是恰好寫到暗戀……恰好而已啦……

但，只怕自己狡辯的時候會咬到舌頭。

所幸周陛見了她，只是笑着打招呼道：

“聽朱曉曉說你終于肯交稿了，還是篇不錯的稿子，已經決定登載在新年刊上，作為新人特輯了。季飛顏同學，做得很好，這次寫了個什麽故事？”

“曉曉姐沒告訴你嗎？”季飛顏驚訝道。

“沒有啊。她越來越喜歡玩神秘了，說到了新年讓我自己看。”

“哦……”季飛顏心中竊喜一把，也順水推舟地說，“曉曉姐都這麽說了，我又怎麽好洩密？周老師，你等新年的時候看吧！”

待到新年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學期的結束。

結束了這個學期的文學選讀課，她與周陛老師的見面機會就會越來越少。

到時候再被他看見那篇故事，應該……應該……也沒問題了吧！

當然，現在離新年還有遙遙漫長的好幾個月。

季飛顏在圖書館的實習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季媽媽說，若是順利地在畢業後留在圖書館工作，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于是又一次向季飛顏唠叨，要她辭去周日在便利店的打工。季飛顏敷衍了一番，先打發了媽媽去。原本她也想着該是辭去的時候了，但之後，卻隐隐覺得……便利店也是她與周陛老師常常見面的地方……所以，忽然就變得有點……舍不得辭職了。

也幸好她沒有急着辭職。這天大姐頭歡天喜地地告訴季飛顏，店裏要來演員拍gg了！

“是總公司要拍的一部便利店宣傳gg，拍攝地點選在了我們店面裏。因為我們的店面夠大，格局好，也是去年剛剛裝修完畢的！小季，高興吧，聽說當紅演員趙薔薇會來拍攝喲！”

季飛顏倒沒有特別喜歡趙薔薇，不過有大明星會來光顧，她還是小女生心态，興奮得很。所以縱然拍攝日不是周日，但當大姐頭特別允許她一起進來旁觀，她趕緊欣然地一口答應。

那天是周一，上午上完了文學選讀課，本該以百米沖擊之速趕去便利店旁觀女演員趙薔薇。但偏偏這天周陛卻是事兒多，留了季飛顏下來幫忙整理幾疊資料。這種事兒雖然也不是頭一次了，但為何偏偏是今天！季飛顏眨巴着眼睛，但面對含笑的周陛，總是不懂拒絕。于是手腳麻利地幫手整理着，眼睛卻不時地瞥着手機上的時鐘。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多久就被周陛看出來了，問道：

“季飛顏同學，你趕時間嗎？不如你先走吧！”

“啊……我……其實有點啦。我們便利店今天被征用了拍攝gg，女演員趙薔薇會去拍攝。大姐頭說我可以挂着工作證去旁觀，所以……”

“所以現在有點來不及了？”

“……不，打車過去就可以了。”

“現在這個時間，在校門口攔車不容易。”周陛嘆氣着，思索了下，“這樣吧，東西先放一放，我送你過去。”

“咦？”

周陛卻二話不說，去隔壁辦公室走了一遭，借了一把車鑰匙過來。

又拉着季飛顏快步出了教學樓，上了附近的一輛黑色轎車。

“教馬哲的邢老師，下次你可要謝謝他的慷慨借車。”周陛示意身邊的季飛顏扣上安全帶，“還有季飛顏同學，下一次若是你忙，直接拒絕我就好。我實在看不慣你勉強幫忙，又心不在焉的模樣。”

“哦，很對不起。”季飛顏撇撇嘴。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便利店附近。

周陛找了個車位停下，和季飛顏一起往便利店走去。見便利店附近已經被重重圍住了，不少工作人員重重攔着，季飛顏踮着腳張望了下，這才瞧見大姐頭腳踩腳地擠出來，笑呵呵地和工作人員打招呼，拉着她就往裏面走。

季飛顏回頭與周陛擺擺手，周陛笑着點點頭，正想轉身折返回去，卻不料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瞥見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是韓相宜。

她怎麽會在這裏？

哦，這個gg莫非是她們公司負責的？

周陛皺了皺眉，他可不認為什麽‘再見亦是朋友’。正想轉身就走，卻被韓相宜也發現了自己的身影。韓相宜倒是落落大方地招呼道：

“嗨喽，周陛講師，好久不見！你怎麽會在這兒？”

周陛出于禮貌，只得停下腳步與她也客套一番：“路過而已。你們公司在這裏拍gg？”

“恩，趙薔薇在裏面上演便利店奇緣呢！”

“恩……”周陛點點頭，實在無話可說，就道：“那我先走了。”

“喂……”韓相宜卻隐隐有些失落的模樣，“這兒也快收工了，待會兒不請我喝杯咖啡嗎？”

“不了……我怕到時候，排隊請客你喝咖啡的男士大把！”

“你啊……出乎意料地小心眼。”韓相宜抿嘴笑了起來，孩子氣的梨渦若隐若現，“其實，你是有女朋友了吧！我剛才看見了，你送了一個女孩兒過來。”

“那位女孩兒是我的學生，我請她幫忙整理文件，耽誤了她，所以開車送她過來。”

“是學生和是女朋友，并不沖突啊！”韓相宜狡黠道。

“我想，是韓小姐想多了。”周陛淡然道。

“都叫我‘韓小姐’了，看來，我們是沒什麽可談的了。那麽，再見了！”韓相宜依舊落落大方，對于沒什麽希望的對象也不會多糾纏。于是撩了下齊肩的長波浪，轉身回去了。

“喂……季飛顏，你眼巴巴地看着韓姐做什麽呀？”黎歡歡在gg公司實習，正好跟在韓相宜手下。這次gg拍攝，她有幸旁觀。瞧見季飛顏挨挨擠擠地進來了，不由地欣喜不已。

卻不料gg開拍了，季飛顏的眼睛卻溜溜地隔着落地玻璃看着窗外，而沒有放半點注意力在大明星趙薔薇身上！黎歡歡不由覺得好奇，季飛顏這才尴尬地回過腦袋，說：

“啊……那位韓姐，真漂亮。一點不輸明星。”

“那當然啦，追求者衆多呢！”黎歡歡得意道。

恰好韓相宜告別了周陛，也進來了。她與黎歡歡讨論公事，眼神不經意地就瞥向了季飛顏。于是笑着問：

“你是方才周陛送來的女孩兒？”

“啊……你好，我叫季飛顏，也是這家便利店的員工！”

“你是他的學生？”

“恩是的。”

“哦……那麽，周陛講師現在有女朋友了嗎？”韓相宜問這話時，一雙眼睛含笑盈盈，卻問得季飛顏一陣慌亂：

“應該沒有吧！”

“哦，是嗎？”韓相宜聽了，無所謂地聳聳肩，随即又和黎歡歡商量起gg的事情來。

卻是這麽一番對話，讓季飛顏再也沒心思看着大明星趙薔薇了。

雖然黎歡歡說韓姐追求者無數，但……她那麽問是什麽意思？她只是随便問問的？還是……依舊對周陛心不死？

旁人簡單随意的一句問話，卻讓季飛顏的心情就此跌入谷底。

她原以為暗戀可以做到心滿意足。

但現在卻悲哀地發現，暗戀中的心滿意足原來只是一種飄忽的假象，輕而易舉就會被擊碎……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這樣的故事，終究不會發生在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