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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這樣,一歌順理成章的和殷詩同居了。
但是同居了之後,殷詩想象中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并沒有到來。
這讓殷詩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歌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這些東西都給你,你讓我住進去,而且我吃的不多,力氣還很大,我很有利用價值的。】
事實證明,以上話裏的內容……都是放屁。
每次都是殷詩做飯,他吃一碗,一歌吃三碗。
平日裏搬東西,說自己力氣很大、很有利用價值的一歌,連一個小小的棒槌都搬不動。
小豬仔還能解決解決剩飯……啊,不對,自從一歌在家裏住下來之後,家裏就沒有剩飯了。
“殷詩殷詩!”一歌從廚房裏面跑了出來,找到了正坐在院子裏面曬太陽的殷詩,随後半蹲在他面前,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委屈道:
“剛才我劈柴的時候,有一根木刺紮進我手裏了,你快幫我挑出來。”
聞言,殷詩喝茶的動作一頓,他面無表情的和一歌對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開口道:“我是瞎子。”
你讓一個瞎子幫你挑刺,這不就跟雞蛋裏挑骨頭一樣麽?
沒事找事。
如果張虎子目睹了全部過程的話,就會發現一歌的手白白嫩嫩的,別提木刺了,連一個繭子都沒有。
一歌根本就是在欺負殷詩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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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殷詩不知道半蹲在他面前的一歌嘴上說着可憐兮兮的話,臉上的表情卻風輕雲淡,嘴角還在上揚着,跟逗弄小老鼠的貓兒一樣,輕松又惬意。
“真的好疼啊,”一歌把自己的手指遞到殷詩面前,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帶着幾分撒嬌:“你幫我吹吹嘛。”
聞言,殷詩皺起眉頭,他盯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一歌,努力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奈何成天不喝藥的他,眼睛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不少。
他看不清一歌臉上的表情。
但聽對方說話的時候,語氣裏面滿滿的都是委屈,看來是真的紮進去木刺了。
這樣一想,殷詩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他當真握住了一歌遞過來的手,低頭對着一歌根本就沒受傷的指尖,輕輕地吹着氣。
殷詩的動作很輕,低垂着的眉目也很柔和,看起來竟然有幾分錯覺般的溫順。
梨花鎮暖暖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一歌單手支撐着下巴,仰頭看着面前的殷詩,對方臉上的氣色好了很多,那雙眼睛卻像是蒙了一層霧一樣,顯得空洞又茫然。
但這樣挺好的。
一歌歪頭笑了,看不見的殷詩挺好的。
這樣的話,哪怕殷詩再不願意,他也會成為殷詩新的眼睛。
“吹好了,”殷詩松開了一歌的手,完全不知道一歌心裏在想什麽。
“殷詩,你對我真好,”一歌從地上站起來,看似随意的抱住了殷詩的肩膀,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殷詩的脖頸,撒起嬌來。
殷詩的身體瞬間僵硬住了,一歌做這些舉動的時候都太自然了,還總是喜歡撒嬌,簡直就是吃準了殷詩心軟的弱點,在殷詩可以接受的範圍裏盡情撒野。
“好了,”他忍了一歌一會兒,發現這個人完全沒有想起來的意思後,這才擡手推開了一歌:“去把竈臺升起來,我去做飯。”
聞言,一歌順着殷詩的力道站了起來,喝光了他茶杯裏面的水之後,就聽話的去廚房生火了。
好聽話,像某種粘人的大型生物。
這樣的感覺,讓殷詩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京城裏生活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了……也想起了那個親手折斷自己腿的人。
那個孩子跟一歌一樣,也很喜歡撒嬌。
殷詩從那個孩子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陪伴在他身邊,看着他一點一點長大,暗衛是不應該有感情的,但是殷詩卻犯了錯。
他把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那個孩子。
在殷詩的記憶裏,那個孩子最讨厭下雨的時候打雷了,每到那個時候,他都會叫殷詩過來,然後窩在殷詩懷裏,蜷縮成一小團,軟軟糯糯道:
“殷詩,我怕。”
所以每次一到下雨天,殷詩都會寸步不離的守在那個孩子身邊。
殷詩的劍從不在下雨的時候沾血。
因為那個孩子害怕打雷,他離不開殷詩。
到現在為止,殷詩隐隐約約還能想起來那個孩子看他的眼神,充滿信任,像一只柔弱的小動物,只能可憐的依靠在殷詩旁邊。
仿佛殷詩就是他的大樹一樣,他沒有殷詩在就活不了。
但是現實卻殘酷的告訴殷詩,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下去的。
殷詩對那個孩子的溫柔,那個孩子對殷詩的依賴,最終都只是硝煙一縷,被龍椅上的風輕輕一吹,長達25年的陪伴,都只是權利之下被風吹散的灰煙。
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殷詩自作多情罷了。
那捧在手心裏的孩子,只把殷詩當成一把好用的殺人劍。
人殺光了,龍椅坐上了。
劍就失去價值了。
*
這幾天,梨花鎮總是下雨。
雨滴答滴答的從空中砸落在石子路上,清脆的響,像是在撥動琴弦彈奏一首悅耳動聽的小曲,細細如絲的雨珠從屋檐上垂落下來,像天然的冰涼雨簾。
整座梨花鎮像蒙上了一層輕紗,朦朦胧胧的,隐隐約約中還能看見幾個小孩子舉着油紙傘,在雨中玩耍踩水。
今天依舊是一個雨天,空氣潮濕又帶着點涼。
殷詩坐在大門下,身上穿着一件單衣,懷裏抱着大白鵝,旁邊卧着大黑狗,他單手支撐着下巴,靜靜的看着門前的小孩子踩水。
看了一會兒後,殷詩終于忍不住了,不禁對着那群小孩子開口道:
“這麽冷的天,就別玩水了,生病很難受的。”
聞言,最小的那個娃娃有些好奇的看着殷詩,随後踩着雨鞋,跟個小鴨子似的,“啪叽啪叽”的朝殷詩跑了過去。
殷詩下意識的張開懷抱,害怕小女孩摔住了。
但是對方站的很穩,舉着小小的油紙傘,仰起頭盯着殷詩,奶聲奶氣道:
“哥哥,生病是什麽意思呀?”
梨花鎮的小孩,幾乎從來都不生病。
殷詩抿了抿唇瓣,擡起手指輕輕的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小影子,緩聲道:
“我眼睛瞎了,這就叫生病。”
小女孩“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的用腳踩了踩水,她總覺得面前的哥哥很怪,但是這種怪并不讓人讨厭。
所以她笑着仰起臉,聲音又奶又甜的叫了一句“大哥哥”,随後擡起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殷詩的眼尾。
殷詩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和他冰冷的臉頰不同,小女孩的手軟軟的,也暖暖的。
“因為大哥哥的眼睛很漂亮,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哦。”
聞言,殷詩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大哥哥我先走啦,下次我還會過來找你玩的,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哦!”
小女孩朝殷詩揮了揮手,就又踩着自己的雨鞋,晃動着身子,跟個快樂的小鴨子似的,“啪叽啪叽”的往回跑。
幾個小孩子圍在一起咯吱咯吱的笑,一邊兒踩着水,一邊兒打鬧着往回走。
小小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雨幕當中。
“啧,我們家殷詩還真的是受歡迎呢。”
一雙手臂從殷詩的身後伸了出來,手臂的主人跟個沒有骨頭的軟體生物一樣,幾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殷詩身上了。
一歌懶洋洋的将下巴墊在殷詩的左肩上,胸膛緊緊的貼着對方的後背,開口道:
“有沒有暖和一點。”
其實一歌大可不必這麽做。
殷詩抿了一下唇瓣,他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用這麽近的距離靠近他,但一歌身上的味道殷詩卻并不讨厭。
是淡淡的梨花香味。
跟梨花鎮夏天正午時飄散在空中的味道很像,同樣的清甜又帶着幾分陽光的溫暖。
這幾天兩個人相處下來,殷詩發現一歌真的是個很任性也很随性的人。
他明明知道殷詩不喜歡別人離他那麽近,一歌明明都清楚。
但是他偏要挨着殷詩,擠着殷詩,時不時的用手摸殷詩幾下。
不知不覺中,殷詩竟然詭異般的習慣了一歌靠近他的感覺。
這種習慣實在是太可怕了。
就像一歌帶給殷詩的感覺一樣,像風,也像霧,讓人明明能感知到存在,卻又看不見,也捉不到。
“如果我不讓你趴在我背上,”殷詩回頭,鼻尖蹭過一歌的臉頰,“你會給我拿一件大衣麽?”
聞言,一歌抱着殷詩蹭了蹭,笑眯眯的開口道:“當然不會啊。”
“那不就得了,”殷詩面無表情的轉過頭,接着看雨。
當初他就不應該讓這個煩人精進門,失策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并且雨勢越來越大,夜空中甚至能看到紫色的閃電一閃而過。
殷詩敲了三個月的鐘,所以時間觀念很好,一旦到睡覺的時間了,身體就會自主的動起來。
他熄了燈,剛想把門窗關上,就發現自己的門外站着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殷詩:“……”
就假裝看不見吧。
門外的人好像洞察到了殷詩的想法,也不打招呼,自己推門抱着枕頭進來了。
殷詩面無表情的轉身看他:“什麽意思?”
一歌歪頭,抱着懷裏的枕頭,聲音有些顫抖道:“殷詩,我害怕打雷。”
聞言,殷詩一愣,目光中充滿了懷疑。
還沒等殷詩再思考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呢,一歌就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殷詩,将臉頰埋進了他的脖頸裏面,随着外面的一聲雷響,身子害怕的顫抖了起來:
“我好害怕,我好怕打雷啊……”
殷詩趕人的心情有點猶豫了。
如果是裝,那也裝的太像了吧?
“讓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一歌的唇瓣緊貼着殷詩的脖頸,說話的時候,熱氣呼的人癢癢的,再加上一歌的聲音本來就好聽,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放軟了态度,聲音聽起來軟糯糯的。
簡直将“弱小可憐又無助”并且還能吃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
“殷詩……”一歌輕輕的叫着他的名字。
外面又是一聲巨大的雷響,紫色的閃電劃過了天空,房間裏亮起了短暫的光明,随後又陷入到黑暗當中。
殷詩有些迷茫的聽着窗外的雨,一瞬間以為自己穿越了。
仿佛此時,躲在他懷裏的不是一歌,而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
半晌,殷詩垂下眼簾,擡起手沉默的拍了拍一歌的肩膀,算是答應了一歌的請求。
在誰都看不見的位置上,一歌臉上哪裏有害怕可言?
他狹長的眼眸裏沾上了冰冷和戾氣,有些漫不經心的用指尖玩弄着殷詩的發尾,整個人透着危險的味道,卻又在張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奇跡般地軟:
“殷詩,我怕。”
這一刻時間仿佛重合了,每當下雨天打雷的時候,那個孩子也會窩在殷詩的懷裏,對他說:
“殷詩,我怕。”
每次,殷詩都會緊緊的抱住懷裏的孩子,輕聲安慰:
“別怕,我在。”
可是,被折斷腿,弄瞎眼睛的時候,殷詩真的好疼啊。
他真的好疼。
一歌沒有得到殷詩的回應,他閉上眼睛,眼簾遮住了眼裏越來越黑暗的情緒,一歌彎下腰将臉整個埋進了殷詩的頸窩裏,再一次的重複道:
“我怕……”
殷詩晃過神來。
懷裏的人身上透着淡淡的梨花香味,身子也在害怕的抖動着,脊背彎了起來,看起來很脆弱,殷詩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安慰。
又是一陣驚雷,仿佛要劈開整個天空一樣,照亮了殷詩臉上的表情。
最終,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抱着懷裏的一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
他真的疼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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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