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老末的藥果然有用,到了後半夜殷詩就沒再發燒了。

整夜裏,一歌時刻的關注着殷詩的情況,幾乎一整夜都沒睡,一直幫殷詩擦汗,時不時的渡過去一口水,再稍微占點小便宜。

在一歌的安撫下,殷詩的情緒好了很多,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他緊緊的捏着一歌的衣袖,不知不覺中把對方當成了守護神對待。

一歌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幾乎護了殷詩整整一個晚上,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眼睛還有掐在脖頸上的窒息感覺,全都消失不見了。

這是殷詩人生中第一次,能安安心心的睡上一個好覺。

一直到天亮,一歌才呼出一口氣,坐在床頭任殷詩拉着他的衣袖,整個人有些疲憊的仰頭靠在床框上,閉上眼睛假寐。

太陽的光芒略過小小的庭院,朝窗口傾斜進來,像是往裏倒入了一池濃郁的金色,緩慢的在屋子裏面流動着,照亮了黑暗的屋子,帶來了一片兒生機。

殷詩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小小的打了一個哈切,只感覺渾身雖然酸痛卻也輕松暢快,整個人精神氣好的有些出奇。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這才緩慢的睜開眼睛,入目的就是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但對方身上的氣息還有味道卻讓殷詩在一瞬間就猜到了這個人是誰。

一歌發現了殷詩的小動作,懶洋洋的轉動了一下脖頸,用手指揉了揉殷詩的耳垂,打了一個哈切道:

“睡醒了?”

殷詩原本死機的大腦這才開始運轉了起來,他頓時有些尴尬的松開了一歌的衣擺,整個人往被子裏面縮了縮,小聲又別扭道:

“謝謝……”

一看殷詩現在的模樣,一歌就危險的眯起眼睛,他就知道一旦殷詩清醒過來,什麽依賴啊、撒嬌啊、眼中含淚啊,通通都會變成天邊的浮雲!

這叫什麽來着……吃完就抹嘴跑,翻臉不認人!

Advertisement

不過……記不清楚也有好處……

一歌的視線逐漸下滑,落在了殷詩的脖頸上,目光緩慢的在那片兒區域裏掃了一圈,那裏的咬痕還沒有褪幹淨,顏色已經有點深了,看起來停恐怖的。

嗯,看不見也挺好的,記不清了更好。

一歌心情好了起來,他難得大發善心放過了殷詩,叫早就等在門口的柳大媽和竹大嬸進來。

一進門,兩個婦人就趕緊沖到床邊,不顧殷詩的窘迫,掀開被子把殷詩上上下下都掃視了一遍兒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殷詩啊,餓了吧,大媽給你做了點海鮮粥,”柳大媽把殷詩扶了起來,從旁邊的小籃子裏面拿過剛煮好的香噴噴的粥。

竹大嬸心疼的幫殷詩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殷詩不習慣別人的照顧,微微垂下眼簾,轉動了一下脖頸,猶豫了半晌,才遲疑的開口道:

“我……我覺得嘴巴和脖子有點疼……”

那可能不疼麽?!

柳大媽和竹大嬸看着殷詩被咬的青紫的脖頸,又看了看殷詩不僅紅腫還破了皮的唇瓣,同時心虛的偏過頭,叉開了話題:

“哈哈哈,殷詩你是在床上躺久了,所以才疼,再加上鎮子裏好久都沒人生病了,所以老末給你開的藥可能用量過猛,這都是正常的啊!”

說完之後,竹大嬸趕緊拿過來繃帶,把殷詩的脖頸纏了起來,遮擋住了那恐怖的痕跡。

殷詩抿了抿唇瓣,其實他大腿根也有點疼,但他害怕麻煩別人,所以就沒說。

一歌靠在門框上,慢悠悠的用眼神将殷詩從頭到腳的掃視了一遍兒,樣子不僅沒有一絲忏悔,反而還有一點後悔。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可以再過分一點了,可惡,虧本了虧本了。

殷詩從出生開始就被當成暗衛培養,只知道聽主人的命令,卻從來不懂兒女情長,唯一的幾次舒緩,還是他自己用手解決的,思想純潔的很。

“殷詩啊,出門曬曬太陽吧,”柳大媽小心翼翼的扶着殷詩下了床,“今天外面的天氣可是很好的,你多曬曬太陽對身體也有好處。”

殷詩沒有拒絕,但也不想讓別人扶他,所以在床邊摸索着自己的拐杖,卻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他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兒,腰被對方一把攬住,殷詩張口剛想拒絕:

“不用了,我……”

還沒有等他說完呢,一歌就語氣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照顧了你整整一夜,現在就扶扶你怎麽了?”

整整一夜?

殷詩一愣,昨天他雖然睡的熟,但并不代表沒感覺,一歌确實整整一夜都沒睡,牢牢地守在他身邊。

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讓殷詩愧疚,他本身就是不喜歡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所以只能壓下心裏的不适,讓一歌攬着他的腰出了門。

今天的天氣果然很好,太陽不刺眼卻很暖,照耀在人身上就連骨子都酥了,心情都好起來了幾分。

一歌把小板凳搬了過來,讓殷詩坐了上去,自己倒是很随意的一掀衣角,潇灑的坐在殷詩旁邊,頭自然的靠在殷詩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很親昵,殷詩下意識的把手放到了一歌的腦袋上,摸了兩下。

對方的頭發很柔也很順滑,很好摸。

殷詩沒忍住,又多摸了兩下,剛想收回手呢,就被一歌一把拉住了。

他拉着殷詩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把玩着,時不時的捏兩下殷詩的手腕,只感覺對方又瘦弱了幾分,他只需要輕輕一握,就能把對方的手腕捏碎。

或許是昨夜一歌帶給殷詩的巨大安全感,連帶着讓他對一歌的忍耐度和接受度都高了不少。

殷詩也不掙紮,就這麽任一歌玩他的手,時不時的摸兩下一歌的頭發。

樹影婆裟,陽光熹微,從遠處看還當真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老夫老妻,一片兒歲月靜好。

可是很快,在柳大媽和竹大嬸的積極宣傳下,全鎮的人都知道殷詩病好了,立馬拖家帶口的帶着禮物過來看殷詩。

原本依偎在殷詩旁邊的一歌,不知不覺中被擠了出去,只能站在外圍看着被包裹在人群裏不知所措的殷詩。

他盯着殷詩看了三秒之後,腦海裏面突然生出了一個絕佳的想法,有些壞壞的挑起嘴角,一把勾住了老末的肩膀,低聲道:

“老末啊,等會你跟殷詩說,他身子涼,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必須有人陪在他身邊。”

老末摸了摸自己的小羊胡子,他是看着一歌長大的,所以對方在想什麽,他一猜就能猜到:“你別想亂來啊,你能控制的住自己?”

一歌笑眯眯道:“當然可以啊,我像是那種人麽?”

老末盯着殷詩被白色繃帶綁起來的脖頸,嘆息了一口氣:“近幾日,我新做出來了幾副毒藥,正好缺一個試藥的,所以你看……”

一歌挑眉,揪了揪他的小羊胡子,嗤笑了一聲:“行了行了,知道了,幫你試不就行了。”

老末從一歌手裏拽回自己的寶貝胡子,滿意的笑了。

這場慰問持續的挺久,也不知道是誰先起哄說的要給殷詩辦個酒席,大夥雙眼一亮,紛紛表示贊同。

在小鎮裏面,誰過生日了,或者是哪家有孩子降生了,哪家老人仙逝了,鎮子裏的人都會一起幫忙。

與其說是一個小鎮,倒不如說是一個難得可貴的大家庭。

而作為酒席主人的殷詩,一句話也插不上,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只能坐在板凳上,時不時的點幾下頭應和。

一歌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擠到殷詩身邊,自然的捏住他的手搖了搖道:

“殷詩,你開心麽?”

殷詩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身為暗衛,任何情緒都是不能出現了。

但現在他的心髒跳的很快,一種充滿生機的陌生情緒從他的心底蔓延出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開心。

所以殷詩誠實的搖了搖,低頭道:“我不知道。”

一歌沒有怨他,站在殷詩身後彎下腰,虛虛的把他抱在懷裏,又輕聲問:

“那你喜歡這裏麽?”

殷詩擡頭,他的眼前一片兒朦胧,但聽覺卻更加靈敏了,他能夠聽見人群中的歡聲笑語,也能夠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樂氣氛。

柳大媽揚高聲音叫他:“殷詩,晚上吃甜杏南瓜吧?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麽?”

竹大嬸插嘴:“怎麽能光吃甜品呢,怎麽說也要弄個粥什麽的!”

兩個大媽的意見不統一,免不了又是一頓争吵,細聲細氣的尖着嗓子罵對方壞話。

殷詩聽着聽着,明明應該是感覺到無聊厭煩的,但梨花鎮裏的風永遠是那麽柔和,太陽永遠也是那麽溫暖,從人身前拂過的時候,仿佛就連心靈都被洗劑了一樣。

變得更加純淨、幹淨。

一歌捏着他的下巴擡了擡,又問了一次:“你喜歡這裏麽?”

殷詩抿了抿唇瓣,半晌低頭喃喃道:“我……不知道。”

一歌沒有說什麽,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随後靜靜的抱着殷詩看着遠處歡快的人群。

一歌不急。

關于這件事情的答案,他總會知道的。

酒席被訂在了晚上。

等太陽落山了之後,家家戶戶都點起了紅燈籠,還挂上了小孩子親手做的彩色繩結,從遠處看花花綠綠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今天過年了。

殷詩還被迫穿上了柳大媽和竹大嬸給他做的新衣服,随後被一歌推到了鏡子前面。

“我們家殷詩不管穿什麽都這麽好看。”

一歌對着鏡子,雙手從殷詩身後穿了過來,幫他重新系好腰間的紐扣,“真是不想讓別人也看見你這個樣子。”

聞言,殷詩擡頭,自己對着鏡子瞅了瞅,只能瞅見一片兒模糊的藍色。

除了知道新衣服是藍色的之外,剩下的殷詩一概看不清。

這還是他第一次穿除了黑色以外的顏色,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走路都覺得別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他不想辜負了柳大媽和竹大嬸的好意,所以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上好的布料,別扭道:“挺好的。”

柳大媽和竹大嬸這才放下心來,又湊到一旁小聲嘟囔着說明天要給殷詩再多做幾套衣服,确保殷詩在四個季節都能有新衣服穿。

還沒等殷詩拒絕呢,一歌就攬着他的腰,強迫性的把他帶到門外。

殷詩敏感的發現,自從他發燒好了之後,一歌總喜歡對他動手動腳的,而且跟他相處時姿态也随意了很多。

就好像一匹乖巧可愛的小綿羊突然撕掉了屁股後面黏着的羊皮,露出又大又蓬松的狼尾巴。

殷詩皺眉,想要拍掉一歌攬在他腰上的爪子。

誰知一歌一把握住了他拍過來的手,還訓斥道:“你怎麽回事,好不容易病痊愈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亂動?能不能安靜一點!”

殷詩:“……”

還沒等他再說兩句什麽,早就等在門外的老末從小板凳上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到兩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殷詩之後,突然開口道:

“殷詩啊,你這身子骨太弱了。”

殷詩一愣,随後點了點頭。

确實很弱,李澤淵喂他的那副毒藥在世間根本就沒有解藥,他的身子骨也被毒藥折磨的根基全毀,能活到現在全部都是靠老末的功勞。

但要是讓殷詩知道,那副世間僅此一副的毒藥只是老末閑暇時光順手造出來玩的小東西,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老末當然不會傻乎乎的把事實說出來,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小羊胡子,故作沉吟了一會兒後,無比嚴肅的開口道:

“你這毒在身體裏面還有殘餘,這次發燒也是因為這個毒勾起來的,所以為了保證你身體裏的毒素不再發作,晚上你睡覺的時候旁邊必須有人陪着!”

殷詩又是一愣,他微微皺眉,一歌沒來之前他也是一個人睡的,也沒見毒素發作過啊。

一歌瞥了殷詩一眼,立馬開口,添油加醋道:

“對啊,你不知道老末為了你的病,耗費了多少珍貴的藥材,你萬一晚上再發燒了,旁邊還沒人看護怎麽辦?”

老末揪着自己的小羊胡子,繼續不緊不慢的開口說:

“所以殷詩,你也是這麽大的人了,不要再任性了,晚上就讓一……一白陪着你睡吧,我可是個老人家了,可受不了來來回回給你看病折騰咯。”

聞言,殷詩哪怕心裏再疑惑再不願意,此時也只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正巧這個時候柳大媽出來,和竹大嬸一起把殷詩帶進了廚房,跟他商讨晚上吃點什麽。

一看見殷詩走了,原本還說自己是個老人家經不起折騰的老末,突然腿腳麻利的蹦到院子裏的梨樹上,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裏面掏出來三包毒藥,遞給了一歌:

“咱倆說好了啊,試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一歌白了他一眼,奪過那三包毒藥,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拆開其中一包塞進嘴裏,咽了下去,随後皺眉舔了舔嘴角說:

“怎麽這麽甜,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歡吃甜味的東西麽?”

老末摸了摸自己的小羊胡子:“怎麽?你還想讓我給你做成鹹的?想的還挺美,不管甜的還是閑的,你都必須給我吃!”

一歌冷哼一聲,撇了撇嘴,直接把剩下的兩包毒藥塞進嘴裏,齊齊咽下去。

廚房裏面,柳大媽一直詢問殷詩到底喜歡吃什麽。

其實就連殷詩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因為暗衛根本就沒有可以挑選的權利,主人讓吃什麽,他們就必須吃什麽,別說喜歡吃什麽了,能吃上飯就不錯了。

殷詩搖了搖頭:“我不挑食,吃什麽都可以。”

竹大嬸急了:“那怎麽行啊,你不要嫌麻煩,想吃什麽就跟我們說,生了一場病之前給你養的肉都白養了!”

一提起這事兒,柳大媽和竹大嬸就停不下來了,你一言我一語開始給殷詩灌輸“大口吃肉”的思想。

殷詩面癱着一張臉燒柴火,在腦海裏想了想……一白好像很喜歡吃甜的東西。

殷詩停下扔柴火的動作,突然仰頭看着柳大媽,開口道:“做一條糖醋魚吧,或者糖葫蘆也行。”

一白應該會喜歡吃這兩樣東西吧。

畢竟……畢竟李澤淵也很喜歡吃甜的東西,但是口味也很挑剔,只有糖醋魚和糖葫蘆這兩項,是李澤淵不挑剔也喜歡吃的食物。

兩個大媽還以為殷詩終于有胃口了,所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整個小鎮的氣憤比平時還有活躍,處處都洋溢着喜慶和興奮,還有不少人拿了家裏珍藏多年的美酒,拎着自家的小桌子帶着做好的飯菜,來到了殷詩家的門口。

梨花鎮裏的人都沒什麽講究的習慣,直接支愣起自家的小桌子。

大人和大人們一桌,小孩子就去找自己平日裏玩的小夥伴,三三倆倆的結成一團,低頭“咯咯咯”的笑,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鎮子裏的狗啊,貓啊全都聚集了過來,狗就乖乖的卧在主人的腳下,等着吃肉和骨頭,貓咪們就跳到樹上,慢條斯理的舔着自己的小爪子。

殷詩在屋子裏面就聽到了門外的歡聲笑語,他低頭剝了一個花生,遞給了旁邊的一歌。

“我在這裏這樣坐着,什麽都不幹,是不是不太好,”殷詩乖巧的将花生殼扔到了小竹筐裏面。

一歌跟個大爺似的,美滋滋的靠在美人椅上,無法想象一個長的跟天仙一樣的人,現在卻不要臉的吃瞎子手裏剝的花生,還吃的那麽甜甜蜜蜜,心安理得。

“你的任務就是給我剝花生,”一歌又挑了一個飽滿的花生塞進了殷詩手裏,“動作別停,接着剝。”

殷詩無語的捏了捏手裏的花生,只感覺到頭疼。

幸好酒席馬上要開始了,殷詩這才擺脫了剝花生的命運,一歌原本想黏着殷詩坐的,卻被人逮住推向座位上,只能一步三回頭的看着殷詩,弄的跟生死離別一樣。

殷詩則被柳大媽帶着去了廚房,竹大嬸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快嘗嘗,剛做出來的糖醋魚,你覺得味道怎麽樣?”

柳大媽:“糖葫蘆剛才端出去了,絕對酸甜夠味!”

殷詩還沒有進小廚房呢,就聞見了香味,食欲被勾了起來,他嘗了一口魚肉,那魚肉又嫩又滑,裹上濃郁的湯汁,好吃極了。

“很好吃,”殷詩沒忍住,又吃了一小塊兒。

一看殷詩喜歡,兩個婦人這才放下心來,剛想把魚端出去呢,殷詩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叫住她們:“那個……再給一白做一條吧……”

這盤魚雖然大,但肯定不夠那麽多人吃,估計一人一口,魚就吃沒了。

聞言,柳大媽和竹大嬸均是一愣,不可思議道:“一……一白?”

柳大媽疑惑道:“他不是最讨厭吃甜食麽?上回吃了甜杏南瓜還吐了啊。”

這回輪到殷詩愣住了,他嘴唇開合了兩下,也不知道說什麽,最終只能抿起唇瓣,什麽話都說不出口,沉默的跟在兩個婦人身後出去了。

外面很熱鬧,大夥正在猜酒拳,氣氛一時之間沸騰了起來。

殷詩在夜裏看不太清楚,但他卻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了一歌所在的方向。

離他不遠,對方的手裏好像還拿了一根糖葫蘆。

殷詩抿了抿唇瓣,在柳大媽的攙扶之下,坐到了一歌旁邊,鼻尖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兒後,這才放下心來。

一歌一看殷詩來了,立馬伸手攬住了他的腰,臭屁道:“我剛才跟他們猜拳,給咱家贏了不少錢,還贏了兩頭小豬崽呢!”

說完之後,他就一口咬掉了一個糖葫蘆,看似很享受的眯起了雙眼。

周圍的人頓時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那裹滿了糖漿的糖葫蘆,又看了看一歌笑眯眯的表情,同時咽了一下口水。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一歌碰甜。

但哪怕他們再驚訝,為了配合一歌表演,還是手下不停的跟一歌碰酒。

殷詩垂下眼簾,眼底帶着淡淡的情緒,他突然扯了扯一歌吃糖葫蘆的手,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開口問:“甜麽?”

一歌又是一口咬掉了一個糖葫蘆,鼓着腮幫道:“甜呀,可甜可甜了。”

【他不是最讨厭吃甜食麽?上回吃了甜杏南瓜還吐了啊。】

殷詩的腦海裏面回響起柳大媽說過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給一歌做的東西,就是糖糕。

那個時候的一歌害怕傷了殷詩的心,哪怕再不喜歡吃甜,也是嘴角帶着笑,把那碟子糖糕吃的幹幹淨淨,一點都沒留。

所以殷詩一直以為,一歌是喜歡吃甜食的,甚至時不時的還把小孩子塞給他的糖,遞到一歌手裏,看着對方吃下去。

這樣一想,殷詩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了,他抿了抿唇瓣,一把奪過一歌手裏的糖葫蘆,塞進自己嘴裏,輕聲道:

“不能吃甜,以後就不要吃了。”

一歌有些詫異的睜大眼睛,随後擡眸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柳大媽,對方接觸到他的視線立馬慫噠噠的低下頭,一看就是做了壞事。

“我沒有不喜歡吃甜食啊,”一歌看着慢吞吞吃着糖葫蘆的殷詩,開始挽救:“甜食什麽的我最喜歡了……”

“撒謊。”

殷詩打斷了他的話,一口一口把手裏的糖葫蘆吃幹淨,随後擡眸靜靜的瞅着一歌,輕聲道:“沒關系的,不喜歡吃也沒關系的,以後給你做別的。”

一歌嘴唇開合了兩下,他的唇齒間還帶着糖葫蘆的甜味,但對于他來說,這甜味就像□□一樣,泛着苦澀。

他的身體雖然變得百毒不侵,但同時也喪失了一部分味覺,尤其是對于甜味,嘗一點就像吃毒藥一樣。

這些,一歌都沒跟殷詩說過。

一歌第一次見殷詩的時候,對方還很年幼,看起來只有十二歲,明明自己也是一個小孩子,卻依舊耐心的站在李澤淵身前,手裏拿着的就是他親手做給李澤淵的糖葫蘆。

十二歲的殷詩就連看向李澤淵的目光,都暗含着滿滿的寵溺和喜愛。

李澤淵吃着那串糖葫蘆,雙手環着殷詩的脖頸,用軟軟的臉頰撒嬌般的蹭着殷詩的肩膀。

殷詩好脾氣的抱着他,眼底帶着清淺的笑意,輕聲開口問:“甜麽?”

李澤淵笑得很軟,舔着糖葫蘆說:“甜呀,可甜可甜了,殷詩你對我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看着懷裏小孩幸福的模樣,殷詩沒忍住,勾唇笑了起來,雖然那個笑很淡很淡,卻有一種莫名的好看。

躲在小角落裏面的一歌呆呆的看着殷詩臉上的笑容,又看了看安安心心窩在他懷裏的李澤淵,眼中帶着一抹羨慕。

如果……如果有人也能像殷詩一樣這麽抱着他,這麽寵着他就好了。

在宮裏的那一個月,小小的一歌養成了一種習慣,他總是喜歡偷看跟在李澤淵身邊的小暗衛。

看對方對李澤淵的一瞥一笑,看對方對李澤淵無條件的縱容,看對方親手給李澤淵做紅彤彤的糖葫蘆,看對方在打雷的時候溫柔的安慰懷裏的李澤淵。

李澤淵對殷詩說:“殷詩,我好害怕。”

每到那個時候,殷詩都會輕聲安撫道:“別怕,我在。”

一歌看着看着,心裏就泛着酸澀,用小手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夠變成李澤淵就好了。

但在一歌即将離開皇宮的時候,他這個願望也沒有實現,小小的一歌扒開窗戶湊頭往身後望,華麗壯觀的皇宮在他眼裏緩慢的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他真的好羨慕,羨慕李澤淵身後能有殷詩的存在,幫他一起支撐皇室裏暗藏的波濤和來自各方的明刀暗箭。

但他的身後,卻背負着梨花鎮裏所有的秘密和上千人的性命,還有那些人對他的依賴與信任。

沒有人保護的孩子,從來沒有哭的權利。

想起了往事,一歌閉上眼睛揉了揉額角,他軟下身子倒在殷詩身上,将臉埋進了他的脖頸裏,輕聲道:

“我的願望實現了。”

殷詩一愣,有些疑惑:“?”

一歌笑了笑,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身上沾了李澤淵的影子,殷詩就會逐漸的接受他。

李澤淵害怕打雷,那他也害怕打雷。

李澤淵喜歡吃糖醋魚,那他也吃糖醋魚。

李澤淵愛吃糖葫蘆,那他也逼着自己吃糖葫蘆。

只要能夠讓殷詩接受他,一歌願意卑微到塵埃裏去。

但是從頭到尾,一歌都沒有想過,或許對于殷詩來說……

他是比李澤淵更重要的存在。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