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晚上。

姜然沖了一個澡，挑了幾只藥膏給自己塗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比早上的情況好些，不過脖子上的痕跡沒有辦法消除。明天上班就只能找個高領的衣服穿上遮一遮了。

這件事情算是過去了，成年人的體面還算是保持住了。

次日，姜然準點出門，結果看見李屹也剛好出門，站在門口。

“早。”李屹打招呼。

“嗯，早。”姜然有一瞬間失神，沒想到對方會這麽早。

李屹自己開了一間工作室，運營還不錯，所以起早沒有必要。姜然住過來這麽久，幾乎沒有在早上和李屹撞過。

李屹手裏捏着車鑰匙，問：“嗯，你在哪裏上班？”

姜然了然，對他說：“哦，不順路，我地鐵過去。”

“都沒說我去哪兒，怎麽知道不順路。”李屹笑着将鑰匙在手上颠了颠，說：“走吧，我早上沒事，就是起來兜兜風，清醒清醒。”

“好吧，謝謝。”姜然提着公文包和對方一起走進電梯。

安靜。

氣氛尴尬的安靜。

李屹也說不明白為什麽想要送對方去，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思來想去，總覺得似乎對不起姜然。

李屹身邊的人多多少少從他身上撈着點好處，但是細想一下姜然，這麽多年，別說好處了，就是主動提要求也沒有。

Advertisement

昨天晚上的事情，的确也算是他的責任。

有一次，李屹有時候喝酒很晚，朋友都喝了酒，沒法送他回去，本來打算喊代駕的，結果剛好碰到醫院團建出來吃飯的姜然。姜然看到李屹便順手打招呼，李屹的朋友得知兩人是對門之後，放心的把李屹交給了姜然。

後面朋友們就記住了姜然，李屹執意要回去就會讓姜然來接。

姜然每一次都回來，不論多晚，沒有一次推脫，很幹脆。

這次也是一樣，問姜然方不方便過來接一下他。

如果姜然說不方便，李屹絕不會強求，但是姜然每一次都方便。

這次也是方便的過來，估計也是從哪個餐會過來的，喝了酒。姜然叫了代駕，兩人回去已經淩晨了。

姜然跟着李屹進到底下車庫，李屹早上特意挑了一輛不顯眼的車。按照姜然說的位置開車過去。

“沒想到你在那家醫院工作啊？”李屹邊開車問道。

“嗯。”

李屹又問：“在醫院工作的壓力大嘛？”

姜然搖搖頭說：“對我來說還挺好的。”

沒有特別多的應酬，加班也能忍受，畢竟薪水給到位一切就都好說。

李屹還想開口，姜然卻主動打斷了他。

“李屹，不用愧疚，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不用這樣。”姜然轉過臉對李屹道，手指緊緊地攥住公文包。

不用刻意起來送他，不用故作輕松地找話題。

前方路燈紅了，李屹踩剎車，将車穩住，轉過臉看姜然。

姜然其人長得其實并不算出挑，尤其在李屹的一群少爺朋友中更是排不上號。不過姜然的眼睛不錯，眉眼深邃，要是笑起來會給人深情的錯覺，可這人常年板着一張臉，渾身上下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進。

早上的陽光柔和的透過車窗，外面的早餐店飄出香味，李屹就這樣和姜然對上了眼。

姜然今天穿着一身西裝，車上比較熱，外套上車便脫下搭在手腕上，裏面就穿着一件白襯衫，打着一條素色領帶。利落的穿搭配上幹淨的眉眼，毫不掩飾地展現出個人嚴肅面孔下噴薄的魅力，薄薄地一層，令人想要揭開。

李屹從沒有仔細看過姜然，這會子看得清切，心跳不合時宜的砰砰直跳。

“沒有，嗯，是這樣，我...”李屹結巴地想要解釋些什麽，但對方的那個眼神似乎把他洞穿了，看的李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好吧，我也許——”

——滴滴滴——！

李屹還沒有說完，後面的車子的喇叭聲已經刺耳地響起。

綠燈亮起。

李屹轉過去，啓動車子提速。

“或許，或許你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的嘛？”李屹問。

“沒有。”姜然聲音更冷幾分。

也是，這麽多年要他幫忙早就開口了。李屹也知道自己說錯了，這種情況問對方需不需要幫忙，像是急于撇清關系，給對方補償別來糾纏的意思。

李屹向來在人際關系上周旋的很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怎麽一到姜然這邊，腦子就宕機，什麽也說不出來。

姜然這邊也轉頭看向窗外，公路邊上的樹往後略過，上班的路上人群匆匆，所有人都在争分奪秒。

李屹開着車，眼神卻時不時地往旁邊撇過去。

姜然面無表情的側着臉，李屹便肆無忌憚些許。

從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人的身上的那股子勁。

姜然忽然開口：“吃過早點沒有？”

李屹看過去一眼：“哦，還沒，等送你過去再吃吧。”

“嗯，到前面那個路口停住就可以了。”姜然指着前面的路口。“剩下的路我自己過去就可以，那邊的早餐攤很多，可以過去吃。”

“沒事，也不差這一會。”李屹道。

“我也沒吃，一起。”

“這樣啊，那行。”

車子穩當停下，姜然帶着李屹找到熟悉的攤位坐下。

“張嬸，油條加面。”姜然對着攤位的婦人招呼道。

“好嘞。”

姜然抽了兩張紙巾給桌面擦了擦，說：“你要吃點什麽？”

李屹盯着姜然。

姜然擡頭不解：“怎麽？不習慣這種地方？要不——”

李屹：“沒有，我只是想，要不你吃點其他的？”說着李屹從一邊抽出菜單，看着上面的早點。

“豆漿小籠包怎麽樣？”李屹詢問。

姜然忽然明白了什麽，耳廓爬上兩道不合時宜地紅，轉頭對婦人說：“張嬸，不用油條加面了，換成豆漿小籠包吧。”

“麻煩給我來一份和他一樣的。”李屹道。

“好嘞。”

張嬸端着豆漿上來，對着姜然笑道：“終于吃膩啦，要換換口味？”

姜然擡頭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回應：“嗯，換個口味。”

他不板着臉的時候也挺溫柔的。

李屹一邊拆一次性筷子，一面看着姜然心裏想着。

“你經常來這邊吃？”李屹問道。

“嗯，這邊攤位雖然比較小，但是味道都還不錯。”姜然道。

李屹點點頭，四周看了看，發現來這邊吃早飯的人還挺多的。

吃過之後，李屹轉身要回去補覺，他昨天晚上很晚睡，這會子吃過飯又困了。

姜然叫住對方。

“李屹。”姜然喊住。

早晨，大廈高樓之間的一個夾角處，風吹起姜然的發絲，樹上為數不多的葉子還在掉落。他站的板正，手上提着一個舊公文包。

李屹;‘什麽？’

姜然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一步，垂着眼眸，沒有直視對方。

“以後不用這樣了，真不用。”姜然說道。

李屹啞然。

對方是想翻篇過去的意思吧。

過了良久，李屹點頭：“嗯，知道。”

對話戛然而止。

事情已經翻篇了，不用再說了。誰也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

“姜然？姜然？”

姜然猛地回神：“啊，你剛剛說什麽？”

“什麽嘛，一直沒認真的聽嘛？”

“不好意思。”

“你今天怎麽了，一直不在狀态。”喬伊貼上來，說着還要用手去碰姜然的額頭。

姜然立刻避開，說：“抱歉。”

喬伊見狀也沒有尴尬生氣，反而笑笑，把手上的一本病歷遞給姜然，說：“這個病歷是上次來做手術的小姑娘的，你再看看後面有什麽修複的需要？”

“嗯，我看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姜然接過病歷翻看了看，是上次來屈光科做眼睛手術的一個小姑娘，修複後期沒有什麽了，定期來複診一下就好。

“不舒服的話就請假休息，多喝熱水。”喬伊關心說道。

姜然點頭沒再回應，思緒早已經不知道飄往何處。

辦公桌上的黑色簽字筆旁放着一疊便利貼，在整個辦公室內，用這種便利貼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姜然還是更習慣用這種便利貼來記錄一些瑣事。

現在最上方的那張便利貼上，赫然地寫着一個日期。

那是李屹的生日。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給人買禮物寫下的日期。

該怎麽形容呢？姜然對李屹的企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是他從來沒有想要會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推進發展。

他從前想着不過是保持着半生不熟的朋友方式，也許到時候還能混一個他婚禮的請柬。

那天晚上，到底是兩人的情不自禁，還是姜然的主動造成的。他也記不太清了。

姜然獨自坐在辦公室呆呆出神。

啊，真的是糟糕頭頂了。

早上那樣的說，估計李屹對他的好感徹底為零了，甚至，以後都再也不會聯系了吧。

可是即使是這樣，姜然也不願意李屹帶着那種可笑的內疚來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