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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屹回到房間接着睡覺,沒一會又被吵醒了。

叮叮叮。

孫一安打電話過來。

“李屹,沒起床麽?”

“嗯,什麽事?”李屹揉揉眼睛擡起手腕看手表。

十點四十五。

“沒什麽事情,就是昨個不是說劉少他酒吧開業請你過去你沒去嘛,然後人家讓我今天再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

“我說孫大爺,咋們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情況再約吧。”李屹敷衍道。想約李屹吃飯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真一頓一頓吃過去,還不要累死。

“明白,那我就直接回絕了。”孫一安說完,頓了頓聲音放低接着說:“我現在也不是很想和他來往了。”

李屹聽出他話裏有話,說:“怎麽?”

見李屹詢問,孫一安那八卦的勁立刻就上來了,“昨個和他們喝多了,然後進了個什麽包廂,我也不記得了,結果裏面清一色的——你猜,清一色的什麽?”

李屹拿着手機,邊到客廳給自己倒水喝,一面和孫一安說話,道:“美女。”

“錯錯錯!清一色的小男生!”

噗——咳咳咳——

李屹一口水沒有喝下去,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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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聽嗎?你怎麽了?被吓着了吧?”孫一安說,“其實這也沒什麽,你不也有過一段時間喜歡玩這種嘛。大家都玩的挺開的,關鍵是他找的那些,我的天,那臉蛋抹的不知道多吓人,香水味都要沖天上去了。”

“當時我聞着直接給吐了。”

李屹抽了張紙,擦擦嘴,道:“然後呢?”

“然後?還有什麽然後,我就回來了啊。”孫一安不屑地說:“喂!不是吧在你眼裏我是什麽人?老子天下第一直!”

李屹被他這幼稚的話逗笑了,随即轉念又說道:“他從什麽地方搞來的?他家那種情況還能這麽亂來?”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說怪吓人的。我這麽混賬我也不敢撈這麽一大批人,不然我老爸非得把我腿打斷。”孫一安說。

“嗯,我就說讓你少接觸。”李屹早早就覺得那個劉少有些問題,當時在聚會見面的第一眼就怪怪的。

“得,也算我自找的,本來想着他底下那網紅公司運作的不錯,想要合作來着,結果搞得一身狼狽。”

“沒事都看點書,少琢磨這關系。”李屹說。

“行啦行啦,一看書我就困,不掰扯了,我回絕劉少,以後少來往就是。”

“嗯。”

挂了電話,李屹起床給自己收拾了一下。

鏡子裏面的人黑發濃顏,赤着上身,露出健美的身材。李屹背過去對着鏡子看後背上的痕跡,已經消下去好些,再過不了幾天就應該會消失了。轉過身,他摸了摸前面的痕跡,有幾處摸着還會隐隐發燙。

李屹套了件衣服,準備把換下來的衣服都放進洗衣機裏。畢竟得趕緊的洗幹淨給人送回去,他站起身去找衣服。

嗯?衣服呢?

李屹記着自己昨個自己是穿着姜然的衣服回來的。丢哪兒了?

李屹在家裏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昨天的衣服。于是坐下,開始想,昨天回來取衛生間檢查身上,然後順便洗了澡,衣服就丢進髒衣籃裏面了。

可是髒衣籃沒有。

哦!想起來了,當時怕姜然的白襯衫和他的衣服串色,拎出來放在...放在——

李屹站起身,走到洗衣櫃下的袋子,衣服果然在這裏。

李屹拎起衣服,才發現這件襯衫竟然和他的是同一個牌子,和他櫃子裏面的安歇襯衫長得一模一樣。因為李屹不喜歡常換衣服的品牌,所以這個品牌的衣服他從高中就開始穿了。

李屹皺皺眉,這個牌子的衣服只能手洗,不能機洗。就一件,算了,自己洗了吧,不願麻煩送出去洗。

中午十一點,李大公子沒有吃午飯,站在陽臺水池邊上開始洗衣服。

距離他上次洗衣服是什麽時候已經記不清了。他擰開水龍頭,浸濕衣服,給衣服的領口,袖口打上肥皂,搓出泡沫。

袖口邊上竟然還有黑色的墨水痕跡。

李屹想了想,他還真記不起姜然在醫院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對方沒有說過,自己也沒有問。竟然還會把墨水給沾在袖口。

他仔細搓了搓,發現這個墨跡沒有辦法搓下來。

倒點熱水試一試。

不行,這墨跡一點脫落的跡象也沒有。

倒是李屹看着這條條點點的痕跡覺得有些眼熟。這個地方,這個痕跡,倒是和他以前的衣服的情況很相似啊。

李屹讀高中的時候,袖口經常被沾上墨水,一方面是自己不小心,另一方面是當時換了新同桌,沒錯,就是孫一安。那家夥的每一只筆好似都會漏墨的,每次都能準确無誤的将墨水沾在他身上。偏偏他那會還喜歡穿白襯衫。所以他的左手的袖口上總是會有墨水,而且孫一安那家夥的墨水質量特別好,根本洗不下來。一次兩次,他的袖口常帶着條條點點的痕跡。

同樣的品牌,同樣的痕跡。

李屹翻了翻領口,微微挑眉。

哦,連大小也是一樣的。

他琢磨了一下,姜然的身材應該穿不了這個襯衫才對啊,這個碼數對他而言大了點吧。

李屹不知想到些什麽,沖掉手上的泡沫,皺眉轉身進房間開始翻找。不一會他找了一件以前的襯衫,袖口上也沾着墨跡。

回到陽臺上,對比着。

這件衣服是他的吧?還是姜然的?

沒道理啊,這件衣服昨天他從姜然那邊穿回來,放進袋裏,沒有拿出來過。況且,袖口上沾着墨跡的襯衫他都多久沒有再穿過了。

手上拿着對比的這件還是他當年整理高中校服一塊疊着,留作紀念的。

應該不會吧,姜然怎麽會有他的衣服?

這白襯衫都長的大差不差的,難道真是他想錯了?這衣服确實是姜然家裏帶出來的那件吧?自己當時随手在床邊撈了一件衣服姜然的衣服套上,當時只覺得手感,質量都挺舒服的,就沒有多仔細瞧瞧。

總不能,總不能是姜然高中就拿了他的衣服?李屹雙手抱胸,盯着水池裏的衣服發呆,屋外的陽光灑在陽臺上。好一會,李屹愣愣的出神般伸手翻看襯衫的下擺。

裏襯下擺上有幾個細微的紅色墨點。

确認了,這件衣服就是他的,這紅色的墨點是紅墨水,如果沒記錯,這件衣服是他高中當升旗手那會常穿的。

衣服怎麽回在姜然的家裏。也許是自己從前喝醉在他家睡過?落下的?

雖然沒法解釋這件衣服已經很久沒穿卻為何突然出現。李屹百分百确定這件衣服就是自己的,也沒有必要再送回去了。

李屹下午去了一趟工作室。他畢業之後沒有按照家裏給安排的道路參加工作,而是自己選擇開了一家美術工作室,對接各種商業活動。

運氣很好,當年剛畢業就辦起來的工作室很快就順利地掙到第一桶金。尤其這兩年,工作室的對接範圍越來越廣,上次和一個老外談了談,兩人都對對方挺滿意的,估計不久就能接到國外大客戶的單子了。現在的難點就是在于老外給出來的這個項目,工作室已經改了好幾個版本,依舊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

自從上次和姜然分開之後,兩個從半生不熟的狀态變成了完全不熟。一方面是兩人的生活作息不一樣,工作時間錯開,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李屹的錯覺,姜然似乎有躲着他的意思。

李屹有意想要和對方說說話,緩解一下兩人之間的關系,可對方似乎并不領情。好幾次的早起,對方都急匆匆地下樓了,徒留一個背影。

看着一溜煙的身影,李屹皺眉:這是被讨厭了吧。

糟糕的關系。

另一邊的姜然則是處于飽受煎熬的狀态。

事情走到這一步,再往前就是禁區。

想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是不可能的,龌龊心思猶如暴雨一般将他從頭到尾淋了透。看着那張臉,怎麽也不可能做到清淨無欲,可是真的不想讓對方讨厭,于是選擇了這種糟糕的處理方式,盡可能地避開李屹。

給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隙,等身上的痕跡徹底褪去,回到之前的狀态,絕不會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心思,那時候打招呼緩解關系更是一個好時機。

他力求所有事情都準備好再行動。

夜,萬籁俱寂。

房間內的姜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他起身把燈打開,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聽着外面的聲音。淩晨一點,整個小區靜地只剩下窗外的蟲鳴聲。

忽然。

——哐當——!

走廊裏傳來一聲巨響聲,姜然猛地被吓了一跳。

這一層的樓戶只有他和李屹。

姜然入睡前特地确認過,李屹似乎還沒有回來。

那看來這個時候回來的應該就是李屹。

從前好幾次,他都這個點去接過對方。

李屹今天下午本想着要去買點工作室的材料,然後想着上次姜然帶他去吃的那家小籠包味道不錯,于是繞路過去一趟,誰知道恰好就碰上了劉菘和他父親,礙于他父親的臉面,不得不去吃着一頓飯。

劉菘的父親和李意的父親是早年的戰友,這些年回來做的一直是房地産,拖着這層不明不白的關系,李屹知道自己父親還幫過對方好幾次。

吃着聊着結果都到這個點才回來。

自己打個車,司機在路上還要轉悠着繞他的路,本來就有些暈乎的腦袋現在更是漿糊一般。

剛從電梯裏面沒走幾步出來,就不小心撞到了走廊的消防櫃,哐當一聲差點沒腦袋朝地。

李屹的手拉在消防櫃上站起身,腳下一個踉跄沒扶穩,手又哐當一下撞在消防櫃的玻璃上。

安靜的走廊,還回蕩兩聲。

姜然到底沒有忍住,開門看看什麽情況。

李屹站在自家門口,開始上下摸索鑰匙。上衣口袋沒有,褲子袋子裏面也沒有。聽見後面姜然的門打開。

李屹轉身看見姜然穿着睡衣,透出門縫裏面的光,看見姜然,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吵到你了吧?”

姜然開了一條不大的門縫,手還握在門把手上,對李屹搖搖頭。

“有鑰匙進去嗎?”姜然問。

李屹低頭開始找,邊說:“我記着自己是帶了的。”嘴上是這樣說,但是很可惜并沒有找到鑰匙。

“哦,我的備用鑰匙在地毯下。”上次因為完全喝醉一點沒有想起來,這會子還有意識,能記得住自己存了一把備用的鑰匙。

李屹自顧自的說然後走到一邊蹲下掀開門口地毯——空空如也。

李屹失神片刻,盯着空空如也的地毯。

——靠——上次拿出來開門之後忘記給放回去了。

姜然還站在門口,看見李屹掀開地毯頓住就猜到了應該是沒有鑰匙。

“咳咳,我去外面找個酒店住。”李屹踉跄起身說道。說着扶着牆面準備按電梯了。

就在李屹自說自話的時候,這邊的姜然已經經過了一番強烈的思想鬥争,再三的斟酌。

“要不然,你不介意就上我家湊合一下。”姜然側過臉,眼神躲閃地輕聲道。

李屹拖着疲憊的身子好似沒聽清,也不太确定地問:“什麽?”

“這麽晚,你有帶身份證嘛?”姜然依舊不敢和對方直視,手心竟然開始隐隐約約地冒汗,握着的門把手像是一塊烙鐵。

“好像沒有。”李屹回答。

走廊安靜如水,姜然沉默着,彼此的呼吸聲在空蕩安靜的廊道中被放大無數倍。

片刻,姜然鼓起勇氣問:“那你——”

“那我就麻煩了你能幫我湊合一下了,行嗎”李屹一只手上耷拉着自己的外套,外套一角松松地垂在地面上,半個身子有些吃力地倚在牆上。走廊的燈光發黃,他站在那面朝着姜然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容,直白真誠地看着姜然。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誠懇,看人的眼神更是。

姜然對上對方的眼神又即刻地扭頭,放開已經被他焐熱的鐵質門把手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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