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暑假

暑假

暑假裏曲珮養成記了摘抄的習慣。

她用的是聶冠卿送給她的那個厚皮藍色貓圖案的本子。

女孩子大多數都喜歡唯美浪漫的東西，風景，照片，文字，曲珮當然也不例外。

曲珮抄的很多都是關于青春的句子。

關于那些熱血的，青澀的，單純又美好的事。

有很多青春的意難平，包括青春的那些不見天光的暗戀。

其它的，便是些零星夾雜着風景的句子和心靈雞湯。

曲珮喜歡那些感情豐富的文字，文字裏流淌的那些感情，能跨越時間和空間，在時光的隧道裏亘古不變。

最能讓曲珮感同身受的句子，便是那些描述青春的暗戀和喜歡。

她也是抄的最多的。

她很挑，但是描繪青春暗戀的句子，很少有不打動她的。

因為那都是真情實感，體會到了其中的感情你才能感同身受。

青春那些喜歡和讓人感動的小事在曲珮看來都是溫暖而漫長的，不計較得失，是青少年最溫情的感情。

曲珮格外喜歡寫青春的作者，和那些關于青春的書。

她平時讀書的時間不多，這個暑假也讀了不少書，那些讀過名著在她腦海裏留下的印象其實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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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卻對讀過一本書的故事牢記于心，特意擺在書架上第一層的——《偷影子的人》。

她很喜歡這本書扉頁的那句話。

在所有物是人非的影子裏，我最喜歡你。

暑假除了在家裏摘抄預習，小部分時間她會坐在青河高中部體育館，看着兩個意氣風發的男孩子你來我往地搶球。

在翻書頁的間隙，曲珮偶然擡頭，便有驚鴻一瞥，持久的心動。

聶冠卿的回眸含笑間，都是嚣張肆意的。

這也是曲珮暑假最亮的部分，讓人莫名就開始期待開學，期待有少年在的學校，會是什麽樣子。

暑假還有一點讓曲珮有點遺憾的是，餘霞和網戀的那個男朋友分手了。

餘霞前男友先提的。

這個暑假，曲珮和餘霞的聊天幾乎都是在讨論餘霞和他的男朋友的聊天記錄。

餘霞單方面表示心動。

曲珮一直都覺得餘霞和她男朋友之間不太可能長久，但是又希望他們能長久。

在餘霞的言語裏，曲珮知道，餘霞是真的想過以後，有她男朋友的未來。

餘霞前男友自我介紹說是一個中專生，家裏離異，父母不太管他，他本來可以上一個好高中，但是卻迫不得已去了外地的一個中專。

餘霞憑着狗屎運考上的高中也是本地一個重點高中，高考錄取率杠杠的。

先不說餘霞和她前男友在學歷上的差別，有一個問題很重要，餘霞的前男友到底是不是中專生，說話的真實性有多大？

餘霞在曲珮的勸說下，在還沒确定關系的時候還是找前男友認證了一下，讓前男友不露臉在學校裏走了一圈。

但是到了真要确定關系的時候，對方一直都說，不想耽誤餘霞學習，他會一直等餘霞畢業。

曲珮個人是覺得對方有吊人的嫌疑，但是餘霞估計什麽也聽不進去，她也就沒多說。

她們總要成長的。

有些事情她們都要經歷了才知道，別人說沒有用，要她們自己去走一回，才知道瓜到底甜不甜，是不是真的很苦。

而且有些東西有些道理就算知道明白，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都要刻骨銘心來一遭。

就像我們都知道電視劇裏美好的愛情是少數，但我們都一直期待自己的愛情能像電視劇上演的一樣，轟轟烈烈一場之後平淡安然細水長流地過完一生。

餘霞在她們開學前兩天的晚上給曲珮打了一個很長的電話。

“一開始我們打電話感覺怎麽打都打不夠，但後來慢慢感覺有點無話可說了，我就感覺到他好像覺得和我聊天有點無趣了。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大致是不會主動提分手的，但是我也不想提分手，所以我還想，我們之間是不是還有重新燃起的可能。

“我還想，就算他提分手，我應該也不會多難過，沒什麽好特別難過的。

“所以他提出分手了之後，我只是問了句為什麽，他說沒感覺了，我也沒有猶豫地同意了。

“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還是好想他。

“我以前也搞不懂那些舔狗到底怎麽想的，但是我發現我竟然後悔了，後悔當時沒有死纏爛打，沒有尋根究底。

“明明我們說了未來，說了等我高考完，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談戀愛。我們還說未來會住在一起，會一起養一條狗，會一起有個家。

“他明明也和我說，他很擔心，擔心我這麽好，肯定也會有很多人喜歡我，萬一我的新鮮感過去了呢？

“但明明，到最後，先放手的人是他。

“他說過打游戲也會接我電話，他一開始确實在打游戲也接我電話，可是到了後面一整天都不接我電話，雖然後來他向我道歉了。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你可以不接我電話，直接挂掉就好，我不難過的，可是後來他又堅持說會接的，以後我每個電話他都會接。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以後了。

“他說，到秋天給我他發穿衛衣的照片，可是現在還沒到秋天，我們已經沒有在一起的秋天了啊。

“他送給我一個大狗狗抱枕，說雖然他不在我身邊，但是這個抱枕可以代替他陪着我一起，走過高中三年，以後他就會來陪我了。

“他還送過我一盒巧克力，在游戲裏送過我游戲季卡。

“我心疼他父母離異的家庭，只能讀中專，而且還要自己賺生活費。所以我不喜歡讓他給我花錢，可是他說，他願意。

“巧克力的盒子我一直留着，游戲裏的好友還是一直在線，他幫我做任務拿的裝扮也一直在，可是他不會陪在游戲裏陪着我了。

“我曾經自我安慰，怎麽會說沒有感情就沒有感情了，說分手就分手了呢？他是不是有什麽顧忌？明明他曾經還和我說，他已經告訴他媽媽他交了一個很可愛的女朋友，很喜歡。

“但是，我們還是分手了。我們認識兩個月的那天，他卻徹底離開了我，拉黑得徹底，電話再也打不通。

“曲珮，你說我這兩個月的期待，意義何在呢？

“他離開的後天晚上，我哭得眼睛都腫了，但是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我那天晚上通宵了，以前晚上打游戲，他都會督促我早點睡，現在我卻為了失戀而熬夜。

“我看了很多關于網戀的帖子，裏面有人說，網戀三個月，三年都走不出來。

“原來是我太看得起我自己，太看不起他了。

“但是曲珮，真的，我不後悔遇見他，但是，再來一次，我不想要遇見他了。

真的。”

餘霞的聲音還是有點啞，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中途停頓的地方很少。

這也許代表，餘霞對于這件事，想了很久。

這麽長一段對話裏，餘霞可能還有很多想說的，曲珮能聽得出餘霞話裏的欲言又止，但是最後，餘霞只是嘆了口氣。

餘霞的聲音很輕，輕飄飄地傳到電話這頭：“曲珮，你說，我以後還會這麽愛一個人嗎？”

曲珮雖然對很多東西不太感興趣，但是這是餘霞啊。

餘霞發的信息，曲珮除了是真的因為餘霞轉發的聊天記錄太長點不開以外，都從頭到尾看完了。

曲珮在這個暑假恍恍惚惚間就見證了一對情侶從熱戀進入了冷淡期，然後就瞬間破裂。

感情裏，總有人要受傷。

曲珮不希望餘霞受傷，她說不出能特別安慰餘霞的話，也知道餘霞更需要一個傾聽者。

曲珮站在陽臺上，窗戶開着，湧進的風吹動她披着的長發，給她一個安撫一般的親吻。

天空如墨，繁星點點，依稀能聽見鳥獸的鳴叫。

“餘霞，有些人出現，只是為了告訴你一些道理。但是有時候，感情是不講道理的。

“我不希望你太過沉溺這段感情，你會碰見一個更好的人，足以讓你忘掉這些，開始新的回憶。

“不論如何，你還有我。”

餘霞此時坐在書桌前，低頭，控制住眼淚下湧：“好。”

她摁掉了電話。

桌上的巧克力盒子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到她用來儲藏不常用物品的抽屜，然後她一鼓作氣，删掉了游戲賬號。

短短兩個月因為電話打多了所以熟記于心的電話號碼不再擁有姓名，那些收藏的聊天記錄全部丢進垃圾箱之後，餘霞的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手機裏那些他們都喜歡聽的歌舍不得删掉了，餘霞的手在上方滞留了很久，最後還是放棄地收回了手。

她現在才知道，她曾經和他最喜歡的那首歌，不是表白歌，而是分手歌。

也許，冥冥中早就注定結局。

曾經的他們無話不說，現在的他們成了記憶裏的陌生人。

餘霞以為，她真的能等到高中畢業那天，鄭重地告訴父母其實她早就遇見了那個人。

只是，這兩個月的美好這就像一場迷離夢，醒來了，夢就碎了。

幸好，她還有曲珮。

餘霞帶上了耳機，聽了最後一次他說的“晚安，寶貝”，然後垂着眸删掉了所有錄音。

那些在游戲裏截的圖，現在看上去真的很刺眼。游戲見證了他們的感情的開始，也見證了他們感情的結束。

再見了。

餘霞選擇讓這個兩個月的記憶随着被删除的游戲，一起沉入海底。

曲珮給了餘霞建議，讓餘霞丢舍果斷些，不要讓傷口潰爛太久。

但是她也知道餘霞本來就是一個共情感很強的人，不太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餘霞會永遠記得對方的。

就像她喜歡的歌手酷哥，酷哥出的歌永遠不能被餘霞删去，而餘霞的回憶，會附着在這些歌上，陪着她年複一年。

曲珮茫然地擡頭。

她沒有想過如果她的期望落空會是什麽樣子。

喜歡一個人，這種感覺其實很奇怪。

你只能通過你的行為來初步判斷。

曲珮大部分時間和聶冠卿在企鵝上聊天，心情都時好時壞。

看不到對方回信就會有點難過，看見了回信之後嘴角都會不自主地彎起來。

對方的回信可能決定她一天的喜怒哀樂。雖然她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依舊欲罷不能。

這段感情，掌握權不在她手裏，她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