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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洛亭遠将水雲居的事情同陛下說了，只道是府中人與北域接觸，未言明是洛璇，皇帝經過一番思量，果然同意了，只是又派了一個人來襄助。

名為襄助，實為監視，洛璇覺得自己太難了，兩邊都派了人來監視，而她又要保證不讓兩邊人見面，又要隐藏好自己，很有些頭痛。

不過幸好，之前她讓花朝去霓洛巷網羅的人還算是可用，她便讓他假冒主事之人與皇帝派來的人接觸，而她則負責在後理事。

洛璇只覺得自己像是渣男，同時約會着好幾個女孩子，又不能讓她們碰面，真真是……

洛璇發現，楚攸寧這個家夥是真的只打算讓她看賬本，每當她一本快看完，楚七立刻就翻牆給她送來新的。就這樣，在賬本的折磨下，洛璇過了四天，才走出府門，能去水雲居看一看。

有了上次被洛晁的人抓包的經驗，洛璇這次學聰明了，她先以女裝大大方方從府門出去，去了城西茶樓，到了包房，再換上男裝，讓花朝在裏面裝做她還在的樣子，而她領着楚七則大搖大擺地去了水雲居。

楚七是個有點腼腆的青年，今年才十九，放在現代社會，也就是個剛成年的打工仔，洛璇搖着扇子，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胡子，問道：“今天我們去水雲居的事情，你告訴楚攸寧了？”

雖然楚攸寧說楚七以後跟着她，可是洛璇發現，他們之間還是有她不知道的聯系方式，所以她還是小心至極的。

楚七道：“世子昨日問起姑娘的賬本看的怎麽樣了，我便告訴世子了。”

“唔。”

洛璇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世子今日未必會來，有些要事他脫不開身。”

說着話，兩人便進了水雲居，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二樓包廂，剛一進去，看到裏面坐着的人，洛璇轉頭看向楚七：

“你……同你家公子的信息是不是有些不對稱啊？”

楚七似乎也沒想到楚攸寧會在，他沒聽懂洛璇的話，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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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璇也沒想怪他，擺了擺手，看向楚攸寧，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無害的笑容：“嗨，好巧呀！”

楚攸寧見她出現倒是沒多驚訝，示意她坐下，空座面前的方幾上已為她沏好了一盞茶。

看來這是等着她了。

洛璇坐定，這才看見對面的屏風後跪趴着一個人，肩膀被一旁黑衣女子踩在腳下，臉緊貼着地面。看衣着打扮，像是這裏的小厮……

那黑衣女子見她進來坐下，眸色閃了閃，随即撇開頭。

洛璇佯作無事地抿了口茶，垂眸，假裝自己什麽也沒看見。心下恨自己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對方審訊的時候來，而那個被審訊的人，保不齊就是大齊皇帝派在這裏潛伏的卧底。

楚攸寧見她裝傻，起身将一盤果子遞到了她面前。

洛璇面前一只修長的大手經過，她擡頭看了看，那人眼裏含着莫名的笑意，洛璇的頭更低了，低聲道了聲“謝謝”。

楚攸寧沖她笑，似乎此刻風平浪靜半，到：“阿璇來的正好，剛好來看一出好戲。”

“額這個，”洛璇扯了扯唇角，道：“我這個人其實不太愛看戲，而且今日來也是為了取賬本，既然你們有事要忙，我覺得我還是改日再來吧。”

說着她就要起身，然而屁股擡起了一半，她就發現自己又被什麽給扯住了。

低頭一看，腰間不知何時被繞上了一根絲帶，此刻絲帶的另一頭正握在楚攸寧的手裏。

洛璇在心中痛罵了他一陣，認命地坐下了，氣鼓鼓地喝了一大口茶，瞪了他一眼。

楚攸寧則像是被她的模樣逗樂了，哈哈大笑了一陣，才在她耳邊低聲道：“阿璇莫要怪我無禮，實在是這胡子與你的臉太不相配。”

說着，他便伸手撥了撥了洛璇嘴角沾着的胡子，又惹來了她一個白眼。

兩人不過小鬧了一番，楚攸寧又将目光投向地面上跪着的人，手中握着的扇柄輕擡，一旁制着他的黑衣女子一腳揣在他腰腹部，冷聲道：“公子讓你起來回話。”

洛璇看向那女子，她聲線冷淡，帶着若有若無的殺氣，這聲音自己似乎在哪裏聽過。此刻她面上覆着黑紗，一身黑色夜行衣，一雙燦然杏眼看向任何人時都冷冰冰的，眼尾處一顆紅痣倒是能辨出與旁人的不同。

洛璇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臉，又将目光投向跪着的那個人，他面上雖有不甘，但卻毫無畏懼，身材壯大，像是幹久了力氣活的人。

他身上穿的是水雲居裏的小厮特意定制的衣衫，且面對北域世子毫不畏懼，那便只能是派在這裏的細作被發現了。

那人半晌不開口，黑衣女子又補了一腳，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人低垂着頭緩緩爬起身，眼睛掃過在場諸人，目光瘋狂。洛璇自信今日的裝扮不至于被認出來，但還是下意識地撇過了臉。

“呵，”他輕喘了口氣，盯着楚攸寧，道：“自然是大齊的人。”

話音落地，洛璇還沒反應過來，身側便唰地閃過了一陣風，“當”地一聲，那人手中的匕首落地，楚攸寧揮出去的茶杯也應聲碎裂，而那人的手腕再次被黑衣女子踩在腳下，女子右手掐住他的下颌骨，防止他咬舌自盡。

楚攸寧冷冷地瞥了黑衣女子一眼，似乎是在責怪她辦事不當，黑衣女子垂下頭：“公子，楚九認罰。”

他揮揮手：“帶下去，別讓他死了，将消息放出去。”

“是。”

洛璇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那個自稱楚九的女子已經拎着那男子出去了，屋子裏轉眼只剩下他們二人。她呆呆地吞了下口水，剛剛那一瞬，男子的話音剛落地，她還沒看清那男子舉起匕首的動作，甚至沒有看見那匕首是從哪裏被拿出來的，楚攸寧已經一震桌面将茶杯擲出去，速度反應如此快準狠，甚至連當時在一旁的楚九都來不及反應。

想必将人帶到這裏之前，定然是已經搜過身了，未發現匕首，所以剛剛楚九才會領罪。

洛璇拍了拍胸脯，有這麽能幹的上司，員工也太難做了。

而且她又一次對楚攸寧改觀了，這人看似單槍匹馬來到大齊，背後卻有這麽多跟随者忠心耿耿，且其行事之果斷、思維之敏捷，皆是超越了他這個年紀的上限。可見他平日溫良無辜的形象有多蠱惑人。

洛璇還沒忘記剛才那人說的是大齊的人派他來的，雖然真假有待考量，但她還是盡力垂頭，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某人偏偏不肯放過她。

楚攸寧又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單純無害的樣子，側首看向一旁想裝鴕鳥的女子，輕聲笑道：“阿璇聽見那人剛剛的話了？他說是大齊派他來的。”

人在屋檐下。洛璇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剛想狗腿地給他也倒上，茶壺卻被他接過去了，他仍是笑着，仿佛與她聊家常一般：“阿璇怎麽看？”

洛璇只好道：“我覺得，那人說的必然是假的。”

“哦？為何？”

所謂班門弄斧大約就是如此了吧，他必然心中已經有數了，卻偏偏要她說。洛璇硬着頭皮道：“若真是大齊派他來的，他大可不自盡，反正已經将主子賣掉了，多活一天豈不好？他定然是知道你們手上有其他的證據，你們不會信他，定然會再對他進行審問，而他不願意再過這種日子，所以才偷偷藏了匕首，故意說是大齊派他來的，想要趁你們精神松懈時了結自己的性命。而且，我看那人神色肅殺，像是多年經歷殺戮而致，這裏是大齊的地盤，大齊若真要派人來這裏卧底，必然不會派這樣顯眼的人。想來他的主子目的不過是兩個，其一，想要他探的什麽線索，其二，就是舍棄他，挑起大齊和北域的誤會。”

楚攸寧勾了勾唇，不知是滿意否，問道：“那阿璇幫我猜猜，是誰派他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洛璇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想了許久，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南汢還是西津？或是更遠的地方，她的身份限制，目前能接觸到的實在是有限，對于外界的事情沒有一個消息來源，終究是有些閉塞。

楚攸寧打量着她的臉，似乎是在觀察她有沒有說謊。洛璇無奈攤手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你還以為我是什麽神秘力量嗎？”

“噗嗤。”楚攸寧笑出了聲，直鬧了洛璇一個大紅臉。

剛剛還一副審問的架勢，一轉臉又開始調笑，這家夥真是太善變，她惱道：“你笑什麽？”

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手帕，伸手到她眼前，洛璇沒想到他突然伸手，下意識後躲了一下，肩頭卻立刻被他板正了，手絹輕輕拭了她的臉頰，沾下了黑乎乎的一塊。

“什麽？”

“你的妝花了。”他将手帕送到她面前給她看，又遞給她一柄小鏡子，洛璇看過去，果然，臉頰處被她用東西塗黑的地方掉落了一塊。

她皺眉，接過手帕，索性将那裏擦幹淨了，反正她帶了鬥篷在背上，一會兒戴着出去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