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長長見識

第5章 長長見識

一房兩床,泛黃的白色床單極力地隐藏着更加不堪的污濁。小小的窗戶被墨綠色的窗簾擋着,其實也可能是淺綠色的,不知是哪個用力扯脫了絲,形成了一道細長的破銅,透過它能看到污濁的玻璃。牆壁被刷成了廉價的粉色,上面粘着被拍扁的蚊子和爆出的血漿,遠觀倒有些斑斓,像粉色霧霭中飄灑的落櫻。

薛寶添嫌惡地撇開眼。

除了兩張床,房間中無處可坐,他忍着膈應勉強坐在床沿上,端出架勢:“張弛,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高大健碩的男人坐在另一張床上, 他在看薛寶添翹起的二郎腿,褲子與鞋子之間露出的那截皓白的腳踝在光線下白得刺目。

被點到名字,他才緩神兒,指向一個蹲在牆角的男人,口氣不兇,甚至有些客氣:“你說說。”

那人雙手被捆在身後,半個腦袋紋了黑紅相間的火焰紋。他身邊還擠着另外三人,以同樣的姿勢被捆着,其中一個是細瘦好看的男生,另外兩個則與火焰頭一樣面相兇惡。

薛寶添從風衣口袋翻出煙,咬在嘴裏,眯着眼睛半笑不笑:“是啊,刀哥,你給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火焰頭綽號刀哥,在煙城是個不入流的混混,幫有錢的公子哥做過幾件腌臜事,得了甜頭,便舔着臉蹲守在會館門前裝偶遇,公子哥們喝酒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又多少沾點黑,也算有點意思。

一來二去,他又接了幾單生意,整治小情兒,吓唬情敵,錢好賺,活也輕松。前些日子,經一個纨绔介紹,他認識了薛寶添,聽說這個連鎖藥店的太子爺手裏有樁官司,需得有人“斷斷”。

薛寶添這人不好相與,長得不賴,卻面相陰戾,也不說為何與人結仇,只說做一個“仙人跳”整治一下得罪了他的人。

太子爺給得不少,又擺了酒做足了面子,“仙人跳”是刀哥的熟練工種,當即就應了下來,拍胸脯保證“一定為薛爺出氣”。

如今這位刀哥卻将腦袋插在褲當裏,一聲不吭。道上混的講究道義,他接了薛寶添的生意,就沒有吃東家咬東家的道理,這是犯了道上的大忌。

“問你話呢。”

張弛不輕不重的話音兒讓刀哥打了個寒顫,他可以不回薛寶添的問話,卻不能無視這個輕松卸了自己下巴和膀子的男人。

“…薛爺,事情讓我辦砸了…錢我會退給你的。”

薛寶添恨得牙癢癢,卻笑着:“刀哥,我是和你喝過兩次酒,不過你現在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明白,你說有樂子可看,我這人愛湊熱鬧就來了,難道你被綁得像個包了屎的粽子就是樂子?”

刀哥有點着急,張弛剛才撂了話,若他說得有假,就用指剪斷了他的手指。

他見過那血淋淋的場面,大佬召集衆人殺雞儆猴,他作為一只猴子小拇指足足疼了三天。

“大哥,真是他讓我設的局,說找一個漂亮的男人溝引你開房,然後我們破門而入,連吓唬帶打,最後報警。”

“我草你媽的!”薛寶添擡腿踹了刀哥一腳,“收了我的錢還擺我一道。”

他咬着煙去看張弛:“是你爺爺我幹的,就是想弄死你,怎麽着吧。”

張弛沒什麽表情,目光一掃,看到了一塊墊着床腳的磚頭。他站起身,輕松地提起木頭床,抽出了那塊磚。

“你要幹什麽?”薛寶添将煙蒂咬得變形,“…我剛剛說想弄死你,就是一個誇張的手法,小學寫過作文吧,這輛車開起來就像飛機一樣快。”

“不知道,也沒寫過。”張弛語氣真誠,一擡手,他将板磚遞到了薛寶添手中。

薛寶添向後挪了半個屁股:“你什麽意思?”

張弛向蹲着的男人擡擡下巴:“這種軟骨頭得給他點教訓,不講道義又沒有種,還想吃這碗飯?今天你放過他,明天他就能颠倒是非找你的麻煩。”

薛寶添摘了煙:“你讓我拍他?”

“對。”

薛寶添心裏不知怎麽的有點別扭,他和張弛應該是鬥天鬥地、互相插刀的關系,是哪步應該懸崖勒馬的棋走錯了,竟同仇敵忾起來?

“害怕?”張弛站起身,從薛寶添手中拿回磚頭,“我幫你。”

他一手捂住薛寶添的眼睛,一手颠了颠板磚,在刀哥不住地求饒聲中,狠狠拍了下去!

驚天動地的哀嚎聲中,薛寶添抖了個哆嗦,他一把拍開張弛的手,罵道:“我他媽怕個屁,張弛你忘了我是怎麽用煙灰缸砸你的了?!”

大掌一推,張弛沒理他,坐在了離刀哥極近的床沿上,看着瑟縮成一團的幾個人,第一次露出冰冷的眼風。

“刀哥是吧?這次你折了面子,以後會報複回來的吧?”

“不不不,不會!”刀哥努力睜着被血糊上的眼睛,表現得十分誠懇,“今天錯在我,以後絕對不會想着報複。”

“不敢報複我,也不會報複他?”張弛指了一下薛寶添。

“不會不會,這事是我欠薛爺的人情。”刀哥摸不透眼前二人的關系,只能順着自己的估計保證,“我要是報複薛爺,就讓我生孩子沒屁言兒。”

張弛對這個說法還算滿意,解了幾個人的繩子,其中細瘦的男生吓得站不起來,他還體貼地扶了一把。

從牛仔褲的口袋裏翻了半天,他才摳出了有零有整的二百多塊錢遞給刀哥:“去包紮一下傷口,錢不多,拿着吧。”

刀哥摸不清張弛的套路,只覺得這個在溫和與冷酷之間反複橫跳的男人是個瘋批,他哪裏敢接那錢,捂着頭上的傷口往後躲。

錢塞入了刀哥的口袋,門被打開,一衆人心驚膽戰離開,張弛長臂一伸,攔住了最後一人。

“二百塊,你留下。”

一直眼觀鼻鼻觀心想要混出去的薛寶添在張弛的手臂上拍了拍,故作熟絡:“我去把房費結了,你在這好好睡一覺,大晚上的別折騰回工地了。”

“嗯,不回工地了。”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張弛一把将想逃的薛寶添攬到懷裏:“二百塊,咱倆的賬得算一算了。”

“算賬是吧?”薛寶添頓時炸毛,他一把抄起那塊帶血的板磚,“來,你也給我來一下,咱倆的賬就清了。”

張弛将人攏得更緊,低頭在薛寶添的領口聞了聞:“你擦得什麽香水?和上次的味道不一樣。”

薛寶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側腰被一個逐漸膨大的熱源頂上了,他扭動身體開始磕磕巴巴的讨饒:“張弛,弛哥,我錯了,不該報複你。這樣,明天我擺個局子給你道歉,深水炸彈我喝一打怎麽樣?”

張弛的手已經從薛寶添襯衫的底部伸了進去,揉着他鐘愛的那截窄腰:“二百塊,我可以報警的,勒索敲詐的罪名不輕,後果不嚴重不會重判,但拘役、管制是躲不過的。”他俯身在男人柔軟的耳垂上親了親,誘惑道,“做一次咱倆兩清。”

薛寶添沒品沒德,怕什麽拘留?但不能是現在被拘留。

他正和自家姐夫鬥得昏天黑地,前幾日剛剛擺了對方一道,将西城區十二家藥店收歸了自己管理。他姐夫什麽德行,薛寶添最清楚,如今他的一點閃失都會成為對方攻擊自己的理由,他爹又是個胳臂肘往外拐的,自己要是真蹲了局子,讓那些上流人士嘲笑他爹是暴發戶,教子無方,自己指不定會被如何制裁。

薛寶添按住了那只四處點火的手,咬着牙根說:“我把剛剛的男孩叫回來,你既然已經跟他來開房了,就是看上他了,我讓他回來,随你怎麽折騰。”

“沒看上。”張弛開始解薛寶添扣子,“這地方沒有打扮成他那樣的,有也看不上我,一看就是做的局。”

薛寶添邊系扣子邊罵:“知道是做的局還他媽跟來?”

“感覺應該是你想整我。”張弛又去解被薛寶添系上的扣子,并且溫和地威脅,“我不想撕壞你的衣服,看起來挺貴的。”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從電話裏聽到你的聲音時我挺高興的。”扣子終于都解開了,他像剝蚌肉似的将薛寶添剝了出來,低頭吻了上去,含糊道,“我已經半個月沒做了,将你抓進屋裏時,就想把他們趕出去了。”

薛寶添算了一下時間,半個月前正巧是他雇人劫持張馳那晚,那晚…薛寶添選擇失憶。合着人家憋了半個月,自己今天倒是主動送上了門,他“草”了一聲,去推那顆腦袋:“你他媽再咬我,我就弄死你。”

張弛挺好說話,下一刻就松開了牙齒,他伸手拉開簡易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一盒套子。

薛寶添手臂蓋着眼睛,認命地挺屍:“張弛,說好了就他媽一次,多了我切了你。”

“嗯。”還沒做什麽,張弛的聲音就暗啞了不少。

塑料包裝被拆開,薛寶添感覺身上的張弛靜了一瞬。

“還有這樣的?”他聽見男人問。

薛寶添拿開手臂,眯了一條眼縫,看了看張弛手裏的東西,嗤道:“小傻逼,你的見識比你的腦子還貧瘠,這是帶按摩粒的,沒見過?”

話音剛落,他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這個…不好用,馳哥,咱換個正常的。”

張弛将套子叼在嘴裏,把薛寶添翻了個面,覆在他耳邊幽幽說道:“二百塊,我想長長見識。”

“張弛,你大爺的!你還是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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