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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海德薇飛過來用友好的輕啄跟哈利打招呼，開始吃他的面包。聽見其他孩子陸續睡醒下來吃飯，金斯萊就起身告辭了。羅恩對哈利的到來十分驚喜，哈利順着韋斯萊夫婦的話，讓羅恩以為自己是因為被布萊克追殺才躲到陋居來的。其他人對哈利也都很歡迎，不過金妮看見哈利之後就驚慌失措地掉頭跑了，回到廚房時臉色通紅，已經換掉了睡衣。羅恩果然問起了斑斑的事，韋斯萊先生說那只耗子需要住幾天院，哈利不由有點愧疚，羅恩一向說自己不喜歡斑斑，但他其實對任何屬于自己的東西都很珍惜。

大家都圍着哈利七嘴八舌地問被布萊克襲擊的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跟在魔法部一樣的含糊說法，也就是在他被警察（哈利還得解釋警察是什麽以及他們跟軍隊的區別，而他自己其實也不太清楚）發現時，布萊克搶了他的魔杖打暈警察，然後傲羅抵達，布萊克就跑了。韋斯萊先生明顯對他的選擇持贊同态度，但與其說哈利是聽從韋斯萊先生關于保密的叮囑，不如說哈利自己也還不太想直面那些真相。他父母是遭遇最好朋友的背叛而死，而現在他一口氣認識了他父母的兩位最好朋友，此後呢？他的生活會發生變化嗎？哈利發覺自己不太願意思考這樣的問題，他暫時擺脫德思禮家，住在陋居，跟朋友們待在一起，期待着開學，這本該夠好的了。

“韋斯萊夫人，我該住哪兒？”哈利問剛從院子裏回來的韋斯萊夫人，看她輕松的樣子，雞和貓頭鷹沒問題。

“哈利可以住我房間！”羅恩馬上說，“就像去年那樣！”

“你覺得呢？”韋斯萊夫人問，哈利其實不太情願，因為羅恩肯定有一大堆問題想單獨問他，這些天他已經厭倦了撒謊和隐瞞。但陋居很可能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他住，羅恩總比雙胞胎或者珀西強，所以他還是點了頭。

羅恩幫他把行李搬上五層，哈利再次進入了那扇挂着“羅恩的房間”的牌子的門，裏面跟哈利印象中一樣貼滿查理火炮隊的海報，所有東西都是鮮豔的橘色，羅恩的東西扔得滿地都是。哈利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斑斑在養蛙卵的魚缸邊曬太陽，他看着那片空地，不禁猜想作為一只耗子度過十幾年會是什麽感覺——以及，見到因自己背叛而死的好友的兒子是什麽感覺。哈利怎麽沒摸過那只耗子，在羅恩手裏見到哈利的時候，斑斑也從來沒有過任何特殊反應。

“沒事兒的！”羅恩顯然誤解了哈利的沉默，“我爸爸說布萊克已經被抓住了，這次他肯定跑不了！”

“大概吧。”哈利敷衍道，把箱子放倒打開。

“我覺得埃及不太适合斑斑，它回來之後就一直沒精神，瘦了好多。”羅恩轉換了話題，“也許它在國外染了什麽病，爸爸說需要住院……”

哈利附和羅恩，心不在焉地整理自己的東西，險些又被《妖怪們的妖怪書》咬了。它在這亂糟糟的房間裏如魚得水，像只奇形怪狀的螃蟹那樣東鑽西鑽，哈利和羅恩花了好一陣子抓它，羅恩按住了它，哈利捋它的書脊。

“你怎麽知道要這麽做？”羅恩松開手，驚詫地說，“我們誰都沒法讓它安靜下來！”

“試呗，撓撓它的封面，拍拍它……”哈利将書扔回箱子，“我……我能睡會兒嗎，羅恩？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

“行啊，當然。”羅恩看上去很想立刻跟兄妹們分享自己剛掌握的訣竅，“吃午飯的時候我叫你！”

哈利仍舊沒太睡着。即便在溫暖熱鬧的陋居，昨晚布萊克絕望的吼叫聲仍在他腦海中回蕩，還有布萊克骷髅般的面孔和爪子一樣掐進他皮膚的手。直到最後一刻，布萊克還在提醒他當心斑斑，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的，但哈利什麽都做不了。有幾次哈利還以為布萊克已經被放出來了，在敲他的房門，然而随即他睜開眼，發覺那只是閣樓上的食屍鬼又在敲水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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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萊沒有再來陋居，哈利每天都看《預言家日報》，但在布萊克被捕的消息公布後，人們很快就對這一話題喪失了興趣，報上也沒登出任何關于案件新進展的消息。韋斯萊夫婦知道他惦記什麽，時常在其他人不在的時候安慰他，說肯定會水落石出，此外還告訴他盧平已經被魔法部釋放。但盧平也沒有到陋居來，只有跟雙胞胎和羅恩到後山玩魁地奇才能幫哈利暫時忘掉案子的事。

随着八月進入尾聲，哈利開始覺得開學前這事都不會有結果了，他只能寄希望于等開學後見到盧平，能了解些當下不知道的事。盧平會表現得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嗎？也許盧平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跟哈利見過一面。如果他想認識哈利，他早就可以給哈利寫信，或者來女貞路看哈利。

然而開學前一天的早晨，哈利聽見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早就在等待這一刻，他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罔顧羅恩迷迷糊糊地發出的疑惑聲音，一把拉開房間門。他在三樓和四樓間的樓梯上與韋斯萊先生相遇，韋斯萊先生手裏揮舞着一份報紙，哈利在看清文字之前就知道頭版的內容是什麽：标題下有一張大大的全身照，拍攝的是布萊克走出魔法部大門的場景。

“鄧不利多做到了！”韋斯萊先生高興地說，“他托我盡快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你教父自由了！”

“教父？”哈利拿着報紙，但似乎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也許是他的手抖得厲害的緣故。

“對呀！”韋斯萊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你父親生前指定他最好的朋友西裏斯布萊克做你的教父！”

“爸爸！”沒戴角質眼鏡的珀西走過來，一臉不滿，“你們聲音太大了！——哈利怎麽沒穿鞋？”

“有個好消息——非常離奇但很棒的消息，而且可能會吓你們一跳。”韋斯萊先生笑眯眯地說，“叫大家都起床怎麽樣？”

13.

佩迪魯的确沒有輕易就範，但被提醒他即便不認罪也還是會因為非法阿尼瑪格斯和在陋居非法入侵的事入獄、而獄友将包括布萊克和一大群在夢裏尖叫過他名字的前伏地魔手下後，他明智地同意招供，條件是減刑和他在阿茲卡班單獨一個獄區、不與其他犯人接觸。為了提高籌碼，他還交代了一大堆自己在伏地魔手下聽說或目睹的罪行，大概能給不少人招來麻煩。

魔法部同意不再追究布萊克非法阿尼瑪格斯和其他違法行為，布萊克也同意不起訴魔法部要求對自己的十二年冤獄作出賠償。那張照片上他沒有多少開心或輕松的表示，反倒顯得既憤怒又厭倦，似乎他并不情願這事如此結束。但無論如何，這一備受矚目的案件注定要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收場了，被餘波席卷的還有當年負責這一案件的巴蒂克勞奇，很難說他能否保住自己當前的職位。至于福吉，當然又開始踏着前任的失誤宣傳自己的英明了。

整整一天，全陋居的人都在不停地讨論這件事，羅恩和珀西自然被自己曾豢養一個殺人犯吓得不輕，同時羅恩也很生氣哈利居然瞞着他。收拾行李的時候，哈利一直心不在焉，他從飛天掃帚下抽出了那張去霍格莫得的申請表，它已經被壓得皺巴巴的。

第二天一早，韋斯萊先生從部裏借了車，載他們去國王十字火車站。哈利推着箱子穿過第九和第十站臺之間的牆壁，九又四分之三站臺跟他印象中一樣擁擠，淹沒在霍格沃茨特快噴出的濃霧之中。或許是由于解除了在逃殺人犯的威脅，整個站臺的氛圍都喜氣洋洋。

“哈利，快看！”韋斯萊先生推了他一下。

于是哈利看到，盧平拉着一個破舊的小箱子，穿過人群和煙幕向他走來，而走在盧平身邊的正是布萊克。布萊克的健康狀況無疑比哈利上次見到他時好多了，雖然還是非常瘦，但好好洗過澡，換上了新衣服。他似乎不确定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哈利，停在了離哈利三步遠的地方，像是怕哈利後退。哈利沒有後退，他擡頭看着自己教父緊張、不确定的臉，後者的目光滑向盧平，盧平給了他一個鼓勵的點頭。

“我覺得我應該來送送你。”布萊克蹲下來以便跟哈利平視，牽扯出一個短暫而不自然的笑，“以及，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是你教父。”

“我知道。”哈利說。

“所以，如果你的雙親遭遇不幸，他們指定我當監護人。”

哈利等他說下去——布萊克的意思是他心裏猜想的那意思嗎？

“當然啦，如果你願意和你的姨媽、姨父一起住下去，我會理解的。”布萊克說，“不過……晤……想一想吧。既然我恢複了名譽……要是你想要一個……一個不同的家……”

是的。沒錯。毫無疑問。以及世界上所有能夠表示肯定的詞彙。

然後西裏斯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哈利不認為自己見過誰的笑有這樣驚人的效果：就好像有一個年輕十歲的人從那對眼洞中對他面露喜色。

當哈利終于趕在最後一刻坐上火車時，箱子裏有一張簽了字的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