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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RA 01

又做夢了。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只要做到噩夢,草薙是無法自己強行醒來的,即使他是多麽清楚自己在夢境中。他一向理智,即使他的性格猶如外國人一樣溫柔而浪漫,腦內卻一直有一根叫做理性的弦将這個世界分得極清楚。所以他永遠都不會将幻想和現實混在一起,當然也能夠清楚的分清自己到底所在之地是否真實。

可是,這次有些不同。

這一次,草薙出雲深陷在一場關于暴風雪的噩夢中無法醒來。他甚至無法分清這到底是否是幻境。

暴雪在黑暗的世界中漫天呼嘯着,像是憤怒得想要席卷一切的巨人。二十六歲的草薙出雲穿着黑色高領的風衣,手裏拿着燈站在雪地之中,手裏提着的燈籠搖曳的光照亮了自己周圍的一小圈空地。雪像是刀一樣刮着臉,草薙出雲微微眯起眼睛。

黑暗中傳來暴風的陣陣低吼聲,就連大地似乎都在顫動着。

草薙出雲像是沒有聽到那恐怖的聲音,他只顧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無法移開目光。

站在他面前的男孩有着一頭亂糟糟的紅發,他的眼睛是漂亮、而又危險的金色。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在如此寒冷的夜裏卻将拉滑全部拉開,外套的衣角被怒吼的風卷起,露出了裏面白色的襯衫。

是十五歲的周防尊,這幅打扮倒是他十年之後的樣子一樣。

草薙出雲低着頭,看着這個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少年。少年正好仰起頭,金色的眼眸勾住了草薙的眼。他的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帶着這個年齡段特有的稚嫩,卻又有着矛盾的老成。十五歲的周防尊擡起手,用手指輕輕的摩擦着二十六歲的草薙的臉,金色的眼眸中似乎有着更加深層次的複雜情感。

兩人之間的燈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的亮光。暴雪呼嘯穿過他們的中間,草薙出雲沒有動,他任憑對方的手撫摸着自己的臉,他低着頭,只想再清楚些的看見周防尊的臉龐。

可是這時,男孩忽然下手,他轉過身,雙手揣入兜內,頭也不回的向着黑暗走去。

等等。

草薙出雲想要伸出手抓住這個男孩。他邁開步伐,可是男孩的身影卻越來越遠,草薙出雲追了過去,卻連他呼出的空氣都無法觸及。

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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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出雲大叫着,聲帶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就在這時,暴風雪停止了。

男孩的步伐沒有停下,就在這時他的上空忽然有什麽東西出現。那東西像是憑空出現,閃着紅色的光照亮了黑暗。

那是一把巨大的、倒懸在空中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少年的腳步忽然停下。他雙手揣着兜,微微側過臉,他看着草薙出雲,半是無奈半是留戀的笑了一下。

“永別了。”少年說。

草薙出雲的心猛然頓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向着少年伸出手去。屹立于劍下的少年早已經轉過身體,他側着身站着,仰頭看着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側臉平靜而美好。

少年的身影慢慢的長大。

他們變回了二十四歲的周防尊和二十六歲的草薙出雲。

那個雖然面無表情,有時還因魯莽行事而被學長敲頭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硬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命運而抹殺掉了。昔日目光中還充滿着對未來向往、懶散卻鮮活的莽撞少年,慢慢變成了壓抑自己的情感,為了不讓力量暴走而慢慢磨滅掉自己所有感情波動,被他人所懼怕的赤之王。

草薙出雲看着周防尊,心猛然痛了起來。

從少年成為赤之王之後,他便無法再更深一步的靠近他。草薙出雲只好在原地蹲下,他捂住疼痛的心髒,低聲的告訴自己。

【這是夢。】

可這也是現實。

對于他人來說,周防尊是一個從不知名的小鬼蛻化為王的幸運兒,可是對于草薙出雲來說,他心痛于那個為了力量的代價而死去的少年。

這時,二十四歲的周防尊沖着草薙出雲的方向走了過來。在毫無暴雪和風的世界裏,他的腳步聲很清晰。周防尊穿着和以往的一樣的白襯衫黑外套,他雙手揣在兜裏,背後忽然張開了一雙由火聚成的巨大翅膀,然後,這雙火紅的巨大翅膀猛地一扇,整個黑暗的世界就像是被這個力量撕裂。

景色轉換。黑暗變成了刺眼的白天。

周防尊依舊以前那副懶洋洋的面癱表情,似乎剛剛那個強勁的力量并沒出現。他來到草薙出雲面前,他伸手将蹲着的草薙出雲拉起來,周防尊剛想開口,他背後的那雙由火聚起的翅膀忽然開始扭曲,最後變成了一只似虎似豹的野獸。紅色力量的野獸嘶吼着掙紮着,像是想要脫離周防尊。

周防尊伸出手環住了草薙出雲的脖子,他将自己的頭埋在草薙出雲的肩膀上,有些痛苦的低喘起來。

草薙出雲抱着周防尊,他擡起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清了周防尊頭頂的那把巨大的劍,以及那只可怕而兇猛的野獸。

這時野獸哀鳴起來,就像是忽然被透明的牢房給鎖住了一樣,它徒勞的掙紮着,最後低聲嘶叫着消失。

【這就是,埋伏在你心中的那只野獸嗎。】

草薙出雲用手撫摸着周防尊的後背,他低聲的嘆着氣。

“一切都結束了。”

周防尊壓抑住了暴走的力量。他擡起頭,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冷汗。

“是的。”

周防尊嘆息着說着,卻又同時露出微笑。

“抱歉,永別了。”

草薙出雲皺起眉頭,随後他意識到了什麽。他擡起頭,看見那把屬于周防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正在慢慢崩潰。

不要。

草薙出雲想要收緊手臂,可是倚着他肩膀站立的周防尊的身體卻如同那把劍一般逐漸消散。

草薙出雲抱了一個空。

他眼睜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慢慢消失。整個白色的空間只剩下草薙出雲一人。他低下頭,緩緩的蹲下了身體。

沒有那個人,冬天是如此的寒冷。

【誰能……救救我。】

他無法逃離出這個夢境,可是即使真的出去了又怎麽樣。能夠拯救他的那個人已經消失了。

沒有人能夠拯救他。

草薙出雲将臉埋在手臂中,有些絕望的長嘆着。

“該醒來了,出雲。”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想起。草薙出雲一愣,他擡起頭,看着自己所在的這個空間漸漸被撕裂。

他終于從噩夢中脫離了出來。

♂♂

草薙出雲猛然睜開眼睛。他有些痛苦的低聲喘、息着,大腦因為缺氧而短暫的短路了,此刻正奮力的重啓中。

“醒了?”

草薙出雲又一愣。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一個人摟在懷裏,那人的體溫和聲音正和夢中的人一模一樣。可能是大腦還在短路的原因,所以他反應慢了半拍。他仰起頭。

周防尊正好低着頭,暗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然後嘴角勾起了輕微的弧度。

“中午好。”

……

大腦開機了。

哦對……尊他……還活着。

像是有些安心的嘆了口氣,他伸出手,緊緊的抱住周防尊的後背,将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口上。

怦,怦,怦,怦——

耳邊,是這人平穩的心跳聲。草薙出雲安心的閉着眼睛,輕輕的舒緩自己的呼吸。

頭上忽然傳來一聲帶有笑意的低哼聲。草薙出雲懶得擡頭。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頭頂的那個家夥肯定眼神裏帶有得意的笑着。

沒錯,不管是作為戀人還是前輩,草薙出雲很少在形式上對周防尊顯得很依賴,他一般是站在寵溺別人的那邊的,所以他現在這種罕見的像是撒嬌一樣的動作,足以讓這個混蛋得意一段時間了。

“沒關系,我在這裏。”

平日裏低沉的聲音在此刻更顯得有些懶散的性感,周防尊收緊了手臂,他用手指輕輕的撫摸着草薙柔軟的頭發,猶如嘆息般的說着。

“……得意個什麽勁,笨蛋。”

草薙出雲将自己的臉埋在周防尊的懷裏,用柔軟的腔調低聲抱怨着。周防尊似乎沒有忍住,他一邊摸着出雲的頭發,一邊在他頭頂低聲的笑了出來。

兩人在床上磨蹭着不願起床,即使是只是聽着對方的呼吸聲,對于現在的這兩個人來說也是無比珍貴的。

♂♂

草薙出雲其實對于周防尊忽然複活的這件事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當然,周防尊能夠活着回來,這是個超級大的驚喜,可是有時驚喜會随着驚吓而來的。要是普通人……看見自己已死快一個月的情人忽然出現在自家眼前,還像是什麽沒發生一樣的和你問好——你的第一反應一定不是一邊大喊着‘感謝上帝’一邊撲上去擁抱吧?正常人可能都會吓得要死,大聲尖叫,或者直接暈死過去。

草薙出雲也是這樣,他的承受能力可能強一些。

他的世界一直被理性所控制,所以周防尊在學院島之後已經在他心裏被打上了死亡的标簽,按照草薙出雲的性格,尊活着回來當然好,可是誰能講解一下過程啊,強迫症發作的痛苦誰能理解!

尊的解釋是,黃金之王拿他做實驗,然後實驗成功所以他複活了,然後他就一邊愉快的和黃金之王道別之後回來找草薙出雲。

真是理所當然啊這個家夥的态度。該說是擁有王的氣度還是該說這混蛋根本懶得深究呢。

草薙出雲在周防尊的懷裏嘆了口氣。

他擡起臉,伸出手,跨過周防尊向着床邊的床頭櫃摸索過去,最後抓住了放在旁邊的終端機。

“你要做什麽?”

看見他将終端機握在手裏,周防尊微微松開了手臂。

“給八田仔他們打電話說下你的事情。”

草薙出雲一邊用手指撥着屏幕,一邊回答道。結果終端機下一秒就被奪走。

“喂尊,還給我,我要和他們聯系……”

“不要。”

周防尊簡短,卻堅定的回答道。

“什——什麽不要啊,大家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超開心的!”草薙出雲不解的皺起眉頭,結果尊沒有回話,只是握緊了終端機。良久,草薙出雲嘆了口氣,妥協道,“好吧……那至少讓我給宗像打個電話——”

“……宗像?”周防尊終于轉回頭,他皺起眉頭,暗金色的眼神中似乎一瞬間波濤洶湧的閃過了一堆東西:“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啊?啊……因為宗像君是個很好的人,我和他還挺聊得來的。好啦把終端機還給我——!”

“不要。”

周防尊一邊伸出手抓住草薙伸過來的手腕,一邊劃拉着終端機的屏幕,最後才略微的松了口氣,他低下頭看着半躺在自己臂彎的草薙出雲,像是個孩子般略微得意的笑了。

“我把他給删了。”

“什——你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啊!呆子!”草薙出雲終于從周防尊手裏奪回終端機,他一邊快速的浏覽着,一邊低聲呻|吟着嘆息起來。“真給删除了啊……你這混蛋……”

“真是的。”

周防尊像是不爽的低哼了一聲,他再次奪過草薙出雲的終端機,然後直接随手将終端機扔在了地上,終端機發出一聲令人心痛的哀鳴聲。

“我現在,除了你以外,誰都不想見啊。”

周防尊幹脆在草薙出雲打開說教模式之前行動起來。他坐起身,拉過草薙的肩膀,然後幹脆利落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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