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求婚
求婚
車內一股濃烈的酒味,舒染染盯着白桐塵的側臉,努力打破兩人間的尴尬:
“喝了酒還敢開車?”
白桐塵的面色不像喝了酒,蒙着風塵仆仆的疲憊。
他用下颌指指後座,許路飛醉得東倒西歪。
“去物流園談事,他替我喝了不少。”
原來車上還有第三個人。
舒染染馬上變得警覺,沒再說話,卻覺得聲帶緊起來,失去剛才誤以為只有兩人的放松。
白桐塵似乎有所察覺,打着方向盤,看了眼舒染染,聲線平直:
“拿錘子幹什麽?”
“砸核桃。”
舒染染突覺奇怪,過汽車站安檢居然沒沒收錘子?
白桐塵挑了下眉梢,直視路況,不信:
“附近是車站,去哪兒了?”
老家的煩心事,舒染染一句都不想提,轉移話題:
“有水嗎?”
她回避自己,白桐塵再無他話。
快到市區,遇見便利店,他下車去買水。
路燈燃燃的暮色裏,白桐塵健長的腿剪着秋風,舒染染在車內默默數着他遠去的步伐。
幾分鐘之後他就會回來,也許季節的原因,短暫的離開也讓人心底泛起淡漠的惆悵。
也許有點點怕這次偶遇結束後,再也不會有交集,舒染染微微焦灼起來。
許路飛吧嗒着口水醒了,掙紮着坐直,醉囔囔的:
“我哥呢?”
舒染染單手轉着白桐塵握過的方向盤,上面還殘留一點他的溫度,她搖着,像晃一個人的胳膊:
“你想結婚嗎?”
腦袋空空,許路飛不假思索:“想。”
“跟我結婚怎麽樣?”
“咣當——”
後車門瞬間大開。
許路飛酒都沒醒透,跳下車逃竄。
白桐塵買水回來,發現後門開着,許路飛不見了,他很費解:
“路飛喝得不省人事了,能去哪兒?”
舒染染:“落荒而逃了。”
白桐塵回到主駕,擰開水瓶,遞到隔壁。
倆人平行而坐,他卻從後視鏡裏看始作俑者:
“為什麽?”
“吓得。”
他終于正眼看她,難辨喜怒:
“你拿錘子吓他了?”
舒染染搖頭:“不是。”
“那拿什麽吓得?”
“一句話。”
白桐塵皺起眉,也許在擴容對她奇葩話的容忍度。
過了幾秒,要發動車子了,才問:“什麽話?”
“跟我結婚怎麽樣。”
白桐塵聽了,很平靜地發動了車子,開到黑夜,開到繁華的市區,開到蒸騰喧鬧的路口。
等綠燈時,突然聽見白桐塵開口:
“好。”
舒染染在饞路邊的“桃酥大王、買一斤贈半斤”,回過頭,一臉的疑惑:
“什麽好?”
燈綠了,車子穿過學院路的婚戒廣告櫥窗,白桐塵瞥了一眼:
“你問我跟你結婚怎麽樣?我的回答:好。”
“?”
他大言不慚的篤定:
“你也就是吓唬吓唬許路飛,實際想問的人是我。”
這也太殺了,舒染染石化,一路瞪着白桐塵的側臉。
他專心開車,一臉事不關己的神情。
車子停在學校宿舍樓下,來往同學不時瞥來好事的目光,指指點點。
這輛車牌招搖的大G,由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開着,早已成為文學院的奇聞。
白桐塵似乎并不喜歡路人的豔羨目光,伸手關了燈,車廂暗了。
舒染染抓牢錘子,怕白桐塵搶過去給她一錘子:
“你怎麽不罵我的問題很瘋?問你表弟的行為也很瘋?”
黑暗裏,他答: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一股暗湧來襲,舒染染不知道自己是急于阻止一錯再錯,及時收回結婚的話,還是朝盤旋心底的疑問要個答案:
“你不怕栽我手裏?”
白桐塵反擊似的速回:
“你怎麽知道不是你栽我手裏?”
心髒擂動聲響徹車廂。
舒染染使勁捏着錘子頭,恨不得敲兩下胸膛,強迫心髒歸位。
白桐塵今天特別咄咄逼人:
“國慶節就結,怎麽樣?”
像兒戲,舒染染提高聲調提醒:
“那可沒幾天了!”
白桐塵側過身,胸膛與眼神直面着她:
“怕了?”
這姿勢很有看好戲的挑釁意味,舒染染切了一聲:
“這有什麽好怕!但要先說清楚了,這婚有名無實。我是為了拿結婚證和家裏要我的嫁妝,我要開店,重當大老板。”
白桐塵挑下眉,更無所謂的語氣:
“各取所需,我為了占股。”
自己對婚姻的不重視換別人的無所謂應當是活該。
不知為什麽,舒染染卻感到清涼的失落。
她推車門,要下車,要一走了之,當這只是一場鬧劇。
“嗒——”車門被鎖。
舒染染回頭,望着比自己還奇怪的男人。
他拄着方向盤的那只手的食指敲着太陽穴,語氣悠閑:
“國慶節去領證,你,會當膽小鬼打退堂鼓嗎?”
舒染染心頭突突卻嘴硬:
“笑話!怎麽會!”
潇灑完,她在褲子上偷抹完手汗,抓到門把手,要下車潤飛。
車門卻被再次鎖住。
白桐塵快速發動了車子,駛出校園。
舒染染握着錘子,而錘子再也不能給她安全。
她忐忑不安:“去哪兒?”
“都準備結婚了,提前預熱。”
舒染染在副駕上旋來旋去,聲音變調:
“怎麽預熱?上哪兒預熱?”
車子猛然剎住,白桐塵皮笑肉不笑:
“你要是怕了,現在求饒還來得及。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願意跟我結婚嗎?”
舒染染梗着脖子:
“我說了不怕就不怕!切,你是老虎?東北虎那麽牛逼,還不是被做成止疼膏藥!”
車子重新上路飛奔。
停在白桐塵父母家。
他在被冤枉的幾天後,終于有了絲絲笑容,但是語氣并不溫暖:
“你朝舒晴說我劈腿,現在我全家都知道了。跟我進去宣布,不僅沒劈腿,還要結婚了。”
舒染染攥着錘子不下車,白桐塵把她提下車,搡着她肩頭進門。
白桐依帶着三個孩子在娘家,扔了一地的玩具,保姆喊了好幾遍吃飯都聚不攏小孩。
舒染染提着錘子進門,白桐塵代她朝小孩發威:
“再不聽話洗手吃飯,舅媽要揮錘子了。”
兩個外甥女從地上爬起來,盯着舒染染和她手裏的錘子。
白父白母聽見動靜問:
“是舅舅回來了嗎?”
倆女孩齊聲:
“是。他還要舅媽錘死我們。”
白父白母從屏風後面拐出來,見到提着錘子的舒染染,呆住了。
白桐塵朗聲介紹舒染染:
“媽爸,我們國慶節就領證,帶媳婦兒回來讓你們見見。”
他像在平靜的發瘋,不給舒染染留一絲回旋的餘地。
倆女孩跟拜年似的作揖:
“舅媽好!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白母拉住胡咧咧的倆孩子,熱情讓舒染染去客廳落座:
“不知道你來,再叫阿姨添幾個菜。先吃點水果,喝喝茶。”
坐在客廳等開飯,跟白家人寒暄,舒染染還提着錘子。
那把錘子像車禍現場,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睛。
白父瞅着錘子,忍不住問:
“怪沉的,先放放?”
舒染染尴尬到想死在壁紙上,化為一朵花紋。
白桐塵低頭看着舒染染,無聲笑,對父親解釋:
“她聽說你愛得不得了的羅漢床松了,拿錘子來緊一緊。不要小瞧我們染染的動手能力,是不是?”
不行也得行!舒染染現場當起魯班,叮叮當當緊羅漢床。
三個孩子趴在地上觀賞、鼓掌。
其他人在廚房掩好門,圍着白桐塵,緊急惡補空降未婚妻的相關知識,翻箱倒櫃找紅封打紅包。
白父白母比較開明,沒表現出對奇葩的任何驚訝。
加上白桐依的穿針引線,晚飯氣氛很融洽。
飯後大家送行,白桐依代父母把紅包塞給舒染染,她推脫不收,白桐塵替她接過去,不忘低斥姐姐:
“告訴你的朋友舒晴,很快就喝我和她妹妹的喜酒了,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大約舒晴替妹妹鳴過不平,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
就因為舒染染那句“他劈腿了”的胡話······
舒染染有點心虛,偷偷去摸後座的車門,被白桐塵冰冷質疑:
“坐哪兒?我是你司機?”
舒染染關上後門,灰溜溜爬上副駕。提着錘子幹人的氣勢全無。
白桐塵好像真的不在乎有名無實,把舒染染送到宿舍樓下。
像演戲結束,卸下道具。
大燈一照,車子掉頭,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
每過一天,離領證日就近一天,像在一根根剪炸彈上的電線,不知道是爆破還是平安。
舒染染開始失眠。
舒晴打來電話追問事情怎麽又反轉了,舒染染也不敢接,躲避自己随意開口卻無法控制走向的荒謬。
本來就神經緊張,有天中午下課,舒染染回到宿舍,發現舍友在偷擠她的牙膏刷白帆布鞋。
她炸毛,拿掃把挑起舍友的鞋,撇到樓下。
舍友儉省,鞋子不會扔壞卻也心疼,嚎哭着狂奔下樓撿回來,引回一撥看熱鬧的觀衆。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差點動了手。
童年打電話來的時候,舒染染還沒消氣,噼裏啪啦把舍友的奇葩事全抖露了,又把火氣重新點一遍,恨得她非要找出錘子砸爛舍友的物品。
氣的童年在那邊抽鐵棍子要來一起算賬,被趙迎澳死死拉住。
童年沒來成,倒是招來了白桐塵。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倆是一對,舒染染吃了氣,消息都能捅到他那裏。
宿舍走廊一陣喧嘩,有人敲門叫舒染染:
“哎,大G又來了!”
白桐塵的電話也召喚她:
“收拾好行李,我在樓下等你。”
“幹什麽?”
“搬出宿舍。”
“為什麽?”
白桐塵不由分說:
“和舍友關系不睦,還住什麽住!”
舒染染不好電話裏問不住宿舍住哪裏,舍友雖然拉着簾子,但喜歡偷聽。
挂了電話,她在微信上問。
白桐塵片字不回。
舒染染只好收拾常用物品下樓。
白桐塵等在宿舍樓棟口,挽着袖口,露出腕表,戴着個大墨鏡,要多騷有多騷。
看到舒染染,他一把接過行李箱,裸露的前臂瞬間暴起虬曲的青筋。
男友力爆棚,人群不由“哇——”,助長了白桐塵的氣焰。
他伸手,兜住了舒染染的後腦勺,扶她上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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