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Day 10

Day 10

三十七、

“我和姚姚一起順利過了最後的一個春節，然後在二月底終于住院，我看着點滴一點一點輸進血管，聞着病房內刺鼻的消毒水味，感慨生命真是脆弱又渺小，我看着冰雪逐漸消融，綠芽慢慢破土，萬物都在生長，我想，我也可以再幹點別的。”

“所以淵開始寫回憶錄了。”

“我覺得就在病床上承受痛苦未免也太過無聊，我是個閑不住的人，于是開始動筆寫字，這就有了開頭的自我介紹，不過我是從兩年前開始計時的，現在已經38歲了，身高也不一定有一米八七了。”

“淵開始寫時曾對我說‘我要給它想一個最合适的名字，叫什麽呢？’他當時說了一堆不着調的，我以為他會在第一頁潇灑寫上諸如‘愛情回憶錄’‘論我是如何找到這麽好的男朋友的’之類的名字，卻見他一筆一劃寫下‘草木青山’四個大字。他問我‘好聽嗎？’，自然是好聽的，為什麽起這個名字？”

“我見衆生皆草木，唯獨見你是青山”，孫國淵轉着筆，“難得我有才華一次，可不得慢慢寫。”

“我有時候晚上疼的睡不着的時候就會翻開本子寫，一方面是轉移注意力，另一方面……我怕自己真的沒有幾天了。”

“我就這麽和淵慢慢把這個本子一點點充實，從自我介紹慢慢寫到相識，高中，大學，工作，他幾乎不寫病痛。”

“就算寫出來也不會減少痛感，既然有更值得去記錄的事情，我為什麽還要花精力去記錄這些小事呢？”

“我就這樣陪着他一天天寫下去，在柳樹開始抽條冒芽的那天，淵寫完手上的本子，突然對我說‘我們回家吧’。”

“我知道自己沒多長時間了，難不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還要被一堆冰冷的機器圍着，看姚姚掉眼淚嗎？”

姚政炀推了孫國淵一下，“你才掉眼淚，既然這樣，我們回家吧。”

“所以我們辦理出院手續回家了。”

三十八、

我們在院子裏放置了一張躺椅，院子裏有一棵銀杏，葉子已經泛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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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一定很好看。”孫國淵靠着姚政炀，狀似不經意間提起，“今天是幾號來着了？”

“三月二十一，春分，生日快樂，淵。”

孫國淵眼皮有些沉，“生日啊，那我許個願望吧，最後一個願望了，我可得好好想想。”

姚政炀輕聲說，“你想多長時間都可以，我們可以攢着，明年再許。”

孫國淵低聲笑，“明年就不靈啦，我就許，願我的愛人無疾病困擾，餘生安康……”

他說着，聲音逐漸低下去，姚政炀叫了他一聲，孫國淵擡頭，“想起我朝你表白那天了，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

“嗯，你當時那麽緊張，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不對勁。”

孫國淵拉着姚政炀的手，“那你也是我的人了。”

說完這句兩人陷入沉默，天氣很好，陽光也很暖，能聽見樹上的鳥叫，近四月，天氣略微有點冷，姚政炀想進屋給孫國淵拿條薄毯，卻被他拉住衣袖。

“姚姚”，他叫住姚政炀。

“淵？怎麽了？”

孫國淵撐開眼，認真地看着姚政炀不說話。

姚政炀的心跳突然劇烈起來。

孫國淵看着他慢慢睜大眼睛，知道他意識到了，勾起嘴角朝他燦爛一笑，像當年一樣。

他的語氣虛弱至極，手無力地垂下，孫國淵整個人向前摔進姚政炀懷裏：

“親愛的，你看這春三月，來的剛好——”

我見衆生皆草木，唯獨見你是青山。

青山不在，鴛鴦獨飛。

然後綠水再也沒有生息——

後續：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姚政炀回憶，好像是在大三的時候，姚政炀去找孫國淵的時候，看見他雙手緊緊抱着頭，整個人顯得很掙紮又無助。

姚政炀擔心他是最近壓力太大，得了也許存在的妄想症之類的。于是慢慢過去，試探着叫了他聲，“淵？”

孫國淵擡頭，“姚姚？”

“你這是……得了妄想症嗎？”

孫國淵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姚姚啊，少看點不着調的，我這是不小心糊了兩手膠水，然後全糊頭上去了。”

“姚姚。”姚政炀躺在秋天銀杏樹下的躺椅上，睡夢間聽見有人叫他，于是他坐起來，看見孫國淵背着手彎下腰朝他笑。

“淵？”

“怎麽睡在這裏，入秋了，小心着涼，回房間吧。”

姚政炀就那麽看着他，坐着沒動。

“姚姚？怎麽不走？”

“……淵，有人說我可能有妄想症。”

“怎麽會呢？我不是還在這兒呢，別想那麽多了。”

姚政炀睜開眼，起身，周圍明明一個人也沒有，可他就是聽見了。

“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