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身體挺好的

你身體挺好的

孑把小七送進衛生間後糾結着要用什麽方式把孩子抱起來上廁所，還沒糾結完，他已經被小七推出門了。

“我是大孩子了，你不能随便看我上廁所。”小七在裏面嚷。

孑恍然的同時又松了口氣，得虧小七已經五六歲了，過了把屎把尿的年紀，否則他只能出去請師公老人家來幹這活了。不過估計他師父也不樂意。

趁着小七上廁所的功夫，孑坐到了師公對面，想請教一些養孩子的方法。

明臧一邊徒手開瓜一邊說：“你問他不如問我，得虧我不是人，否則早送醫院太平間了。”

明霍：“……”

孑：“……所以師公也不會養孩子嗎？”

明霍難得臉紅，“魂體很好養，除了會有一些正常的生理反應，比如口渴，饑餓等等，其他的問題都不用擔心。”

“不會生病？”孑問。

他是沒帶過孩子，但誰都清楚孩子生病了是最叫人擔心的，得花錢不說，孩子大人都得受罪。萬一一不小心……

小七不就是這麽來的麽。

“不會。”

明霍兩個字打消了孑最大的疑慮。

明臧搗了明霍一下，“誰說不會？當然會生病，只不過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生病。雖然小七逐漸在重新适應人界，比如能吃人界的東西，能喝人界的水，會有些普通小孩才有的反應，但他本質還是魂體。魂體屬陰，他還小，抵抗力不行，要記得及時更換穩定魂魄的符紙，還得定期帶他回去地府住兩天，給他補充陰氣。”

孑若有所思，“XX大廈的那個辦事處行不行？”

明臧反問：“你覺得呢？”

“哦，不行。”孑看向陷入沉思的明霍，“師公，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啊。”

明霍：“……在帶明臧之前我也沒養過孩子。我以為養得很好。”

孑多看了師父幾眼，覺得師公說得沒錯。确實養得挺好的，又高又帥還面色紅潤，半點都不像魂體。

小七就不行，現在那小臉都還是煞白煞白的，除了同行之外，誰看了不得吓一跳？

孑摸了摸下巴，“師父，我還有個問題。小七那臉色能……就能不能養養，今天是沒讓人看見，按照您說的，等他完全适應了人界的吃喝拉撒之後，也有能被人看見的實體了，要還是這張臉，不得把人吓壞了啊？”

明臧把西瓜咽下肚，用紙巾擦了擦嘴，蒼白的嘴唇動了幾下，“沒事，适應了之後臉色就正常了。”

孑盯着他師父的嘴唇默了兩秒，幹巴巴地回了句“好的”。

孩子還沒開始養，孑就先病倒了。

平時不輕易生病的人一病起來就仿佛天塌了，孑現在就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體會着這種感覺。

他渾身無力，一會冷一會熱，腦袋疼得像是被什麽狠狠地劈過一樣，讓他根本沒法集中精神，難受到連起床在打卡軟件上請個假都做不到。

上班摸魚可以，沒請假就不來上班直接算曠工，且不說全勤的事，提成都是要按百分比來扣的。

新的薪資計劃已經開始實行了。

他下個月怕是得喝西北風了。

孑緊緊地閉了下眼，憋着口氣往旁邊挪了一寸，約等于沒動。

“……”

小七耳朵靈，聽見動靜就捧着自己的泡面桶進來了，一邊嚼着泡面一邊看着半死不活的孑，“哥哥你怎麽了？”

孑是病了，偏偏鼻子還靈得很，他嗅了嗅，有點饞，有氣無力地說：“哥哥餓了，給哥哥吃一口。”

小七走過去，不太熟練地叉起面條喂過去。

孑被嗆了一下，差點過去。

小七吓得把泡面桶往旁邊“哐”地一放，趕緊給孑順氣。

孑看着神色慌張的小七，忽然覺得養個孩子也挺不錯的，至少在自己生病了什麽都幹不了的時候還能有個小依靠。

小七很聰明，喂了兩次之後就熟練了。

有點溫熱的東西下肚，孑也舒服了不少。他指揮着小七拿他的手機在軟件上請假，過程雖然坎坷但結果是好的。

看着請假條上大大的“批”字，孑安心了。

在地府機構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接靈人輕易不生病，生病了就是大事，以病歷為依據，按規定扣除全勤後仍保留當日基礎工資并且支付所有的醫療費用，生病者還可以申請疾病補貼。此條永久有效，不受任何變更情況約束。

也就是說，當前的薪資結構裏沒了基礎工資不要緊，只要他有病歷，有醫生開具的證明，當日工資+疾病補貼就能全部到手。

孑又休息了半天，下午憑借驚人的意志從床上爬起來，“小七，快，帶哥哥上醫院！”

醫院從來都不缺病人，無論工作日還是周末。

孑忍着不适等了半個小時，被小七扶進診室的時候都把醫生吓了一跳。

“病成這樣子不知道挂急診？”醫生的眉頭都擰緊了，“過來把體溫量了，現在能不能說話，能說話就簡單說一下你現在的症狀，什麽頭痛惡心之類的有沒有，生病多久了，來醫院之前吃沒吃過什麽藥，能想起來的都仔細說。”

不說話不思考的時候還好，一思考孑就覺得腦袋像裂開了一樣疼，他斷斷續續地說：“頭疼，腦子裏疼，惡心沒有，就是沒力氣，沒吃藥，吃了點東西。”

醫生拿出聽診器做了簡單的診斷，眉頭比之前擰得更緊了，但什麽都沒說，又重新用了一次聽診器。

孑看着醫生的表情越發凝重，總感覺自己好像不是發燒感冒而是得了什麽絕症。

醫生放下了聽診器，朝他伸手，“體溫計。”

孑把體溫計遞過去。

“三十九。”醫生深吸了口氣，趕緊給孑做物理降溫處理，同時開了退燒鎮痛藥，“現在就把藥吃了。先別走，做完物理降溫之後再看看。”

“謝謝醫生。”孑艱難地把藥吃完，抱着冰袋降溫。

醫生說：“你也就是年輕，身體還行，要換一個體質差的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麽并發症。頭疼是不是，哪疼？”

孑：“腦子疼。”

醫生默了兩秒，“不燒了之後給你開個腦部CT，看看具體是什麽問題。要體溫反複，還降不下來，就得抽血了啊。”

“……好。”

小七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等着，每隔十五分鐘會幫孑去重新要一個冰袋，然後又回來守在孑什麽，老實乖巧，來看病的人都誇。

“你家孩子真聽話，不像我家那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講什麽都不聽。”一個大姐忍不住誇，誇完又說，“不過你家孩子身體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小臉白的喲，看着都心疼。”

孑聽了心裏咯噔一下，露出尴尬地微笑，“他出生的時候特別黑，稍微大一點了就越來越白，越來越白，但是都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就是顯白。”

那大姐不相信，“真有這麽神奇？”

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姐。”

那大姐勉強信了。

但醫生不信。

醫生說：“幹脆我把小朋友一起看了，有什麽毛病一起治。小朋友過來，讓叔叔看看。”

小七往孑身後躲。

孑趕緊說：“真不用，他特健康。小七你給醫生叔叔背首詩來聽，聲音要大，聽見沒有？”

“聽見了！”小七喊得很大聲，然後又躲了回去，小聲說，“可我不會背詩。”

其他人都笑了。

孑松了口氣，“看，孩子真挺好的。”

物理降溫和藥物降溫的效果很明顯，孑的體溫降下來了，然後就被安排做了個腦部CT。結果出來得很快，腦部無陰影，非常健康。

醫生看着片子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又給孑開了幾張單子，“把這些檢查都做一遍，檢查結果拿回來給我看。”

孑挨個去做了一遍，也都沒問題，連血壓值都在正常範圍內。

醫生換了個角度來問，“最近有沒有熬夜，精神壓力大之類的情況？”

孑：“沒有。”

醫生嘆了口氣，“從檢查結果上來看，你的身體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不排除其他的一些非器質性原因導致的頭痛，意思就是，你的腦子感覺到了疲勞，在提醒你要注意健康生活，穩定作息。好吧，先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如果回去之後還有反複起燒或者是頭痛的情況就及時複診，不要再像今天這樣拖到三十九度再來。身體再年輕也不要随便糟蹋。”

“好的醫生。”

孑拿着幾張繳費回執和病歷本，領着小七回家去了。

回家之後，孑的頭疼症狀奇跡般地消失了，身體也不累了，舒服到他覺得自己可以再跑五公裏。

“小七，把哥哥的處罰通知單拿過來，就在床頭櫃上。趁着我現在精神好，先看看到底罰了我什麽。”

孑看着那幾張紅紅的付款單，倒也沒覺得有多心疼，畢竟機構每個月都按時幫繳納社保，檔位還高，用人界的眼光來看那真的是很良心了。

小七把處罰單拿過來了。

孑從第一行看到最後一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這真的是良心喂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