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還債路遙遙

還債路遙遙

現在的小七，除了孑，離開誰都行。

才生過病，小七的心思肯定敏感一點，雖然現在病已經好了，但要在這麽個人生地不熟還特別荒蕪的地方待上七天，別說是他，就是孑都受不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小七現在還沒成年，魂體不穩定，需要随時回來養一養陰氣。而孑是活人，在地府不能待太久，要不然他早就陪着小七一起在這裏待足了七天再回去。

像是第一次送孩子上幼兒園似的，孑都差點被小七給弄哭了。

湯舉有心想幫但又無從插手，畢竟這是他們哥倆的事，還是得孑自己解決才行。

“這樣，哥哥每天都來看你一回，好不好？”孑語重心長地道，“小七，你得聽話，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如果再不養養，還怎麽去見爸爸媽媽？”

聽到“爸爸媽媽”，小七總算是不哭了。

“你要是乖乖跟爺爺在這裏住上一個星期，哥哥一會就去幫你問這個事。”

小七眼睛亮了，“真的嗎？”

孑舉起三根手指，“我保證。”

“拉鈎。”小七主動伸出小拇指。

一大一小在忘川河畔做了約定。

小七總算是同意了。

孑也總算能松了口氣。

上船的時候，小七就和船公站在岸邊看他們。

湯舉看着小七眼巴巴的樣子都覺得怪心疼的，再轉頭一看孑，沒忍住把孑的眼睛捂住。

“行了，明天再來就是了，哭什麽？”

孑一把揮開湯舉的手，抹掉眼淚，“誰哭？這河上霧這麽大，你看得見個屁。”

“是是是。”湯舉劃船去了。

回去的速度比來時的速度快很多，順流加上有船公的加持，一下子船就劃出去了老遠。小七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孑爬上了船尾，跟個擔心孩子在幼兒園被欺負的家長似的。

“行了，我看船公很喜歡小七，肯定比你對小七更好。”湯舉說完，放下了船槳，也坐到船尾去，“以前還嫌養徒弟麻煩，這會不覺得了？”

孑坐下來，“覺得，但這跟我擔心他是兩回事。我養的崽，我樂意擔心。”

湯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借肩膀給你哭一會？”

孑：“滾蛋。”

湯舉：“不要算了。”

孑：“……回來。”

孑和湯舉背對背，往後一靠，把湯舉當成了椅背。還別說，在地府這樣陰氣森森的地方，這種人體椅背能自動加溫，還挺舒服。

“我跟你說，你現在笑我，總有一天我會笑回來。別讓我逮着你養徒弟的時候。”

湯舉笑了笑，沒說話。

離開地府之前，孑真的去找了秦廣王。

生死相隔，按規矩來說，除了頭七、清明和中元節，其他時候是不允許魂回去探視的。而且要探視也得嚴格地按照探視要求來辦，什麽時間，能探視多久，都有明确規定。

但小七和那些普通的魂又不同，是在地府辦了身份證的長居居民，是未來的B級接靈人。在不打擾生人的前提下，B接靈人有權去探視上一世的父母，以報沒來得及報的恩。

“見可以，但在他成年之前，不能讓那兩個生人看見他。托夢也不可。”蔣譽說。

孑松了口氣，“知道。謝謝老大。”

湯舉在外面等他，“怎麽樣？”

孑：“妥了。有些事情上，老大還是很好講話的。”

湯舉：“那确實。”

005在岸邊和其他接靈人對接。轉身看見孑從裏面出來，愣了一下，“你銷假了？我看今天沒你的班啊。”

“沒有，送崽子來辦住宿。”孑掃了眼005手上的魂數，“看來今天收成不錯。”

005驕傲地揚起了小腦袋，“那是，其他人可比你勤快得多。”

孑也沒生氣，“那是啊，不然我怎麽是‘小鹹魚’呢，是不是？我看有些魂體都受損了，你得趕緊帶去補補。”

005猛然回頭，果然發現有好幾個魂的魂體質量堪憂，二話不說，趕緊帶着他們走了。

湯舉湊到孑邊上，“你這對接人什麽毛病？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孑說：“他就這樣。其實他沒得紅眼病的時候挺好的，小七就是他幫我發現的。我跟你說，要不是看在小七的面子上，我搭理他？一腳給他撩河裏面去。”

湯舉笑道：“你也就是說說，有本事你真撩啊。”

“……”孑用力地踏上船頭。

湯舉聽着那“咚”的一聲，心差點碎成了渣渣。

回到人界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剛過結界，孑的手機就瘋狂振動個不停。

他們的手機雖然在冥界也能用，但只能用來聯系同事，壓根不跟外面聯網，所以也就收不到人界打來的電話。

他打開聊天軟件，看見他們的小家群裏艾特了他十幾條，其中十條是他媽媽吐槽他的AI接聽功能的。為了防止他接不到電話又把別人晾了，他就在手機裏裝了個AI幫忙接電話的軟件，聲紋用的是他自己的，十成十的像，但偏偏被他媽媽聽出來了。

文奕也提到了這件事，但她說她不是自己聽出來的，是他媽媽打電話告訴她的。

“……”孑無言以對。

這事要再傳廣一點，到時候大家都知道了他是用AI幫接的電話，他下這玩意還有什麽意義？

他趕緊給媽媽回了個電話過去。

孑媽媽大概是一晚上沒睡，電話秒接，接了之後也不說話。

“媽？”孑以為自己電話壞了。

電話那頭還是沒聲。

孑：“郁女士？”

“你現在是不是真人，我問你？不過我問你你也不會說實話，因為你是個特別厲害的人工智能，我真的是服了你了，裝得挺像啊，我還給你聊這麽久？要不是你說你有一個十來歲的兒子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我都要信了你的邪！”

郁女士的語速很快，吐字又很清晰，加上這個邏輯也确實沒什麽毛病，把孑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真沒想到這AI還會幫他吹牛，從哪來的大數據啊就敢這麽吹？

“媽，我是真人，我沒什麽十來歲的兒子，就一個五六歲的孑有期，還是弟弟。”孑頭疼地說。

孑媽媽：“哦，接電話了啊？給你打了一晚上了你就讓這假人跟我通電話啊？孑燃你有沒有心！要不是我給文奕打電話還不知道你早走了咧？晚上給你倆煮了飯的，結果你電話電話不接，人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東西都不拿！你是不是想上天我問你？”

孑虛心接受批評，“不是，媽，單位臨時有事我就去處理了，現在人還在河上呢。這樣吧，我晚上回去一趟，行不行？我現在還得上班呢，下班再說？”

“愛回來不回來！”孑媽媽說完，毫不留情地挂了電話。

孑：“……”

湯舉挑了下眉，“又被批了？”

孑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

孑在東二片區的碼頭上了岸。

“浣奶奶的葬禮是二十五號，你別忘記了。”

湯舉：“知道了。那個照片的事情怎麽樣了？”

孑：“不知道，昨天我問的時候就說差不多了。剛好今晚我請他吃飯，我再問問。”

“行，有什麽問題就打給我。”湯舉說完，驅船走了。

孑也往回走。

昨天是返程小高峰。返程路上是出現了一些小碰撞，但比起放假的第一天來說，情況已經好很多了，至少無人員死亡。

孑難得清閑，就在槐樹上坐着，偶爾圍觀一下老人下棋，大部分的時候都在玩手機。

上個月他拿到了業績第一，小一萬塊的工資七七八八地分配之後就剩下個三千多，後來浣奶奶住院，他手頭上的現錢不夠，又只能動了師公給的那三萬多。

就在他以為自己又要緊巴巴地過日子的時候，周胖那邊在中秋前把之前他墊的那八千五還回來了，還湊了個整，給了九千，讓他瞬間回了血。

只是師公那三萬五現在不僅沒湊夠，還少了一部分。

還債路遙遙啊。

孑又翻了翻代班群裏的聊天記錄。中秋三天除了他找湯舉代了班之外，群裏沒人聊代班的事。畢竟地府機構再摳，中秋當天的三倍工資還是照常給的，所以很多人寧願少過一天節也不願把這三倍的錢給機構省下了，畢竟現在是實行淡旺季的薪資制度了啊。

大家渴望基本工資久矣。

當然，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代班确實能賺錢，但也确實不是長久之計。從別的地方再增加一些額外效益才是硬道理。而且據孑所知，地府機構一開始是挺賺錢的，因為跟各大殡儀館有合作，加上性質特殊，也拿了不少政府給的公益補貼和創業補貼。

但這補貼總有用完的時候。而且随着市場的規範化，殡葬行業裏的一些劣勢就凸顯出來了，整體情況不算樂觀。

作為沒有實質經營內容的地府機構用什麽發工資？

所以只能暫時實行淡旺季的薪資制度了。

也得虧老大只用給C級接靈人和一些活人員工發工資，其他的發冥幣就行，開銷不算太大。

但為了路能走遠一點，有些事情還是得自己來才好。

心裏算了筆賬，孑決定看看這次守真道人那邊的照片質量。如果可行，這也能成為一條致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