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扯平了

扯平了

第二天謝宏業被鬧鐘叫醒的，雖然沒有睡到自然醒，但如此安靜的環境也足夠她睡了個舒坦。

她翻身起床收起結界符，霎時，外界的喧鬧兇猛來襲，“咚咚咚”“嗙嗙嗙”“哐哐哐”，巨大的噪音像是一陣陣沖擊波，強勢地砸進她的耳朵裏。

她低低“嘶”了一聲，眉頭皺起，安逸了一晚上的耳膜顯然承受不住這等重擊。

外面在做什麽？怎麽會這麽吵？

謝宏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原先被房門隔絕了的部分音量随之歸位，沖擊波升級到了最高強度，就連腳下的地板磚都好似在震動。

她循着聲音來源找了過去，就在北邊的廚房窗下，有一輛打孔挖掘機正在工作，十米開外，還有一輛挖機，它的旁邊站了五六七八個戴着安全帽的工作人員。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拆路了？

她正納悶着，家裏大門被人打開，是她爸拎着一大口袋的零食回來了。

“起來了啊？”他把購物袋丢在沙發上，上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謝宏業。

“怎麽了，爸？”謝宏業退開半步。

她爸摸着下巴問道：“外面這麽吵，你還能睡得着？”

謝宏業點頭：“可以。”

“自來水檢修，”他指了指外頭的打孔車，道，“他們七點多就開始吵了，你居然還能睡到現在？”

謝宏業繼續點頭：“嗯。”

“後來我敲你的門喊你，你也沒理我，這不正常。”他圍着謝宏業轉了兩圈，扯扯胳膊戳戳背，“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就是太累了，睡得沉。”謝宏業道。

總不能告訴她爸說，她有結界符，外面的聲音一概聽不到吧。

“真沒事兒？”

“真沒事兒。”

“好吧。”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她爸也就不再追問。

他心大得很，要不然他也不會放任沒應聲的閨女獨自在屋裏睡覺了。

謝宏業洗漱好就要回房間換衣服，她爸卻突然揚起大嗓門問她：“吃早飯嗎？爸買了泡面，要不要給你煮一碗？”他一把抓起購物袋裏的紅燒牛肉面，高高舉在頭頂。

“不用了，我出去吃。”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我說！”謝宏業也揚起了大嗓門，道，“我一會出去吃，不用給我煮！”

“好，這回聽見了！”紅燒牛肉面丢回茶幾。

謝宏業關上門，從衣櫃裏拿出幹淨的工作服，如果祁暮沒被關起來，他一定會驚嘆，我滴怪怪，誰家好人能衣櫃裏擺上滿滿兩層一模一樣的橙色工作服啊！

可惜，他看不到。

謝宏業換好衣服，在整理床鋪的時候，看到床邊的工具箱，這才想起她屋裏還有個男...扳手...

她的手機還在盡責盡業地播放着歌曲，盡管它唱了一整晚，盡管已經滾燙到快要爆炸了，它也沒有停下努力工作。

謝宏業俯身拔掉充電器關閉音樂播放器，手機終于得到了解放。

接着，工具箱裏便傳出一道很輕很輕的，沙啞憔悴的聲音：“小紅師傅，你好狠毒的心啊...”

謝宏業：“？？？”

“你真的好狠啊...”外面的喧鬧和祁暮的低迷形成強烈的對比，如果不是謝宏業離得近，如果不是謝宏業神仙之魂自帶耳聰目明被動技能，或許祁暮的聲音就會直接被沖擊波掩蓋。

“小紅師傅，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都要說，我要控訴你惡毒的行為...”祁暮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這個歌單循環了三回，如果我算的沒錯，整個過程持續了八個半小時，你現在應該是起床了，所以關掉了音樂。”

謝宏業看了眼手機，心裏默算了一下，确實有八個半小時。

“小紅師傅，你知道嗎，一開始我聽歌聽得還挺開心的，你放的音樂很有品味，我還以為我終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知音，我好想等我變回去，我們可以去KTV高歌一曲，從此就是好盆友了。”

謝宏業表示拒絕，她并不想跟話痨成為朋友，更別說去KTV高歌了。

“但是！你就不能把歌單好好歸個類嗎！慢歌歸慢歌，快歌歸快歌。我也不是說搖滾不好，我也喜歡搖滾，但是，本來好好聽着溫柔小情歌可以美美睡覺了，下一首就變成搖滾重金屬，每當我快要睡着的時候，一切歌就把‘我愛你你愛我’切成‘rock you’，我的小心髒哪禁得起這麽吓哦！！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要是白天就算了，但是晚上到點了我也要睡覺的啊，你就沒有想過我也需要休息嗎！小紅師傅，我也很困的好不好，雖然我現在只是一把可憐的扳手，可我也需要睡覺的喂！！”

謝宏業汗顏，這一出是她沒有想到的，歌單是随便找的，放歌單純只是為了讓祁暮在夜深人靜的環境下不害怕，他一害怕就會唱《情歌王》，他一唱《情歌王》，她就沒法睡覺，所以她就臨時找了個歌單應付他。

但她沒有細看歌單曲目，導致他反複受驚睡不了覺，确實是她的不對，這鍋她背。

不過也好，謝宏業心裏偷笑，誰讓你前晚不讓我休息呢，也算一報還一報了，扯平。

“還有就是，你知道當一個人昏昏欲睡的時候，耳邊突然想起‘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嗎！”祁暮又道，而這段話裏的“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他是唱出來的。

謝宏業不由自主地在心頭跟着唱了上去——“留下來！”

驚！

随着人間的自然發展長大的謝宏業，就算有着神仙之魂，但二十多年畢竟是一步步一天天走過來的，她的生命裏自然而然地，刻上了這一道不可磨滅的聲音。

“哈！你是不是也唱了‘留下來！’，不許否認，肯定是的！”祁暮為他的機智感到得意，随後他咬牙切齒道，“而我，當然也沒有錯過，我的嘴巴不受我的控制，我的靈魂被那個男人占有，雖然我不記得他叫什麽，但我就是能準确跟上他的每一句歌詞！！我恨啊！！！！！”

謝宏業捂臉，默默點頭，誰還不是呢。

“所以，小紅師傅，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麽天賦異禀，就算你能扛得住那個男人的‘留下來’，就算你能把搖滾當成催眠白噪音，但是，請你真誠地告訴我，為什麽你可以在房子都要被爆破拆掉的情況下還能睡得跟豬一樣的啊！！你家小老頭敲門敲到手關節都要禿嚕皮了，你還能睡，你還能睡！！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睡這麽沉的啊！！”

謝宏業的目光掃過放着結界符的抽屜，那可是仙家的好東西啊。

但聽祁暮一聲驚叫：“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半夜偷溜出門見小情人了！！然後現在才回來！！好哇你！！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啊！！你在屋裏放歌，騙小老頭你一直在家，轉頭你就出去，還夜不歸宿！！怪不得你都沒被吵醒，敢情你都不在家！！肯定就是這樣！！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哈哈，果然是我祁暮，好聰明一個腦袋！！”

謝宏業：“......”這孩子指定是電視劇看多了。

“讓我猜猜，是不是你和你的小情人不被小老頭看好，他棒打鴛鴦，所以你就只能趁着夜色偷偷出去見他...”就算沒人回應，也不影響祁暮一個人腦補能力發揮，沒一會他就整出了一場完整的謝密歐與不知名麗葉的悲慘愛情故事。

謝宏業一頭黑線，更加堅定了不能跟祁暮做朋友的信念。

不管他了，謝宏業拎着工具箱出了房門，而她爸摟着才拎回來的購物袋站在玄關，他又要出去。

這時，她爸的手機響了起來。

“哎，喂，曹老師，哎，你好你好...”

謝宏業把工具箱放在腳邊，正要換鞋，便聽她爸道：“宏業？宏業在家。”

怎麽了？

謝宏業擡起頭來與她爸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