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十

蔣霖西從床上爬起來，頂着一團雞窩頭跑去開門。

門剛打開，就聽站在門口的外賣小哥揶揄道：“你可算是接電話了，我打了三遍都沒反應，你要再不接，我就該打去警察局報人口失蹤了。”

“打去警局也太誇張了吧？日理萬機的警察叔叔是不會搭理你的。抱歉啊抱歉，我瞌睡大，睡得太沉，沒聽見手機響了。”蔣霖西發覺這小哥說話挺有意思，一邊賠不是，一邊和他瞎貧，甚至還想樂上一樂，卻又不太好意思，畢竟耽誤了人家寶貴的時間。

小哥瞅着他，見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發亂糟糟的不說，整張臉還有些水腫，看上去十分呆萌可愛，不禁揚了下嘴角：“喏，你的外賣。”

小哥一手将外賣遞給他，一手将手機裝進褲兜裏，挺直着腰板，不像其他外賣小哥那樣謙卑，倒有點酷酷拽拽的感覺。

蔣霖西連忙伸手去接，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小哥的臉上，不由得在心裏哇塞一聲。

眼前的人俊眉朗目，帥氣非凡，而且個子很高，目測超過了一米八五。

長得那麽帥，都能去當明星了，卻在送外賣，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蔣霖西替他感到惋惜，還想多看他兩眼，不料竟被抓了個正着。

小哥挑眉，說起話來語氣有點沖：“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

蔣霖西尴尬地笑了笑，有意岔開話題：“奇怪，這是誰點的外賣呢？該不會是我夢游時點的吧？”

小哥看了一眼外賣單上的信息，又把視線移回到他身上，“你确定你叫鋼槍？”

“是啊。”蔣霖西補充道，“游戲上的名字。”

小哥問：“吃雞？”

蔣霖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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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說：“我也玩吃雞。”

“是嗎？”提起自己的心頭好，蔣霖西就眉飛色舞的，“我叫鋼槍噠噠噠，有空一起玩啊。”

小哥沒回話，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大概是在社會上混久了，見慣了爾虞我詐，像蔣霖西這種對陌生人毫無戒備之心的，小哥還是頭一次遇見。

特別是幹他們這一行，很多顧客防他們就跟防強盜似的，昨天還有個女顧客接餐時只了留一條門縫，那警惕的樣子，生怕他會入室搶劫一樣。

而眼前的這位，仿佛沒經歷過人心的險惡，單純無心機，把情緒全寫在臉上。

“你要是自己沒點過餐，那就是別人幫你點的。”正好手裏的訂單都送完了，小哥幫饒有耐心地他解答疑惑。

“咦？是誰幫我點的呢？”蔣霖西把貼在外賣上的訂單條撕了下來，翻來覆去地找了幾遍，卻沒找到一點有用的信息，“這上面只有我的手機號和地址，沒有訂餐人的信息。”

“給你點的，當然只有你的信息。”小哥說，“想要知道訂餐人是誰，只能問商家了。”

蔣霖西皺眉，“這麽麻煩。”

小哥：“你自己想想，誰會一大清早的就給你點外賣。”

蔣霖西思索了一會兒，苦着臉說：“我想不出來……”

小哥提醒：“父母，親戚，朋友，或者你的追求者？”

“我爸媽不知道我在外面租房子，親戚朋友也不可能……”蔣霖西抓了抓頭發，毫無頭緒，“關鍵是，沒人追我啊……”

“呵……”小哥被他蠢到了，留下一句話，轉身而去，“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诶？這就走了？”蔣霖西還指望小哥幫他把那個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找出來，可對方說走就走，不帶走一片雲彩，他也不好挽留，只好目送那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背影離他而去，“那你慢點……對了，別忘了加我好友，鋼槍噠噠噠，微信區。”

小哥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暗暗好笑：挺好看的一個小夥子，卻沒有半點身為帥哥的自覺性，不僅人傻話多，還是個自來熟。

送走了小哥，蔣霖西把外賣拿進屋，打開一看，裏面有面條、湯包、粉蒸排骨和一碗南瓜粥，分量充足，夠他吃兩頓有餘。

這份外賣含“金”量十足，商家用的是特制的環保餐盒，不同于普通外賣常用的一次性塑料餐盒，一眼看上去就高了幾個檔次。

精美的包裝盒上印着“天海酒樓”四個響當當的燙金大字，即便蔣霖西不是本地人，他也知道天海酒樓是當地數一數二的酒樓，店面的豪華程度令人咂舌，人均消費也高得吓人，在這裏吃一頓能抵上外面的好幾頓，簡而言之，就是貴，貴得讓人望而卻步。

蔣霖西沒想到這麽高檔的酒樓也會做外賣，究竟是生意難做，還是與時代接軌？

意識到自己在鹹吃蘿蔔淡操心，蔣霖西趕緊将跑偏的思緒拉回到正軌上，拿起筷子嘗了下面條。

面條味道較淡，還有點坨了，看似不起眼，可面湯裏卻埋藏着幾種看着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名貴食材。

蔣霖西喝了口湯，鮮美濃郁，好喝到哭。

他再次确認了一遍訂單上的價格。

228元。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貴有貴的道理。

而這時，腦子裏忽然“叮咚”一聲，好似開竅了一般，他終于想到給他訂餐的人是誰了。

他認識的人一個比一個窮，除了一口氣花3000大洋買下他一百個小時陪玩時間的土豪老板，他身邊沒有人會如此豪氣。

況且老板昨晚還問了他的家庭地址，蔣霖西猛地一拍大腿，不用猜了，答案昭然若揭。

直接一個電話甩過去，接通後，不等那邊的人說話，蔣霖西用肯定的語氣問道：“老板，是你給我叫的外賣吧？”

“嗯。”沈南星語調平淡，似乎料到他會打電話過來，“好吃嗎？”

“能不好吃嗎？”蔣霖西提高音量劃重點，“這麽點東西花了200多塊呀！！”

“好吃就行。”沈南星視金錢如糞土，壓根不在乎這一兩百塊錢。

蔣霖西：“……”

消費觀不在同一個層面上，就好比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根本說不到一塊去。

蔣霖西埋頭吃面，省得面條泡久了變成面糊就更難下嘴了。

哧溜哧溜地吃了幾大口，他才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老板，你為什麽要給我叫外賣啊？”

“不是你說早上來不及吃早點嗎？”

沈南星把問題又抛回給他，就像他在問廢話似的。

蔣霖西解釋道：“我只是發牢騷，沒讓你給我點外賣，你還點這麽多，我怎麽吃得完啊……”

“哦。”沈南星作了然狀，“我理解錯了。”

蔣霖西無奈：“我把錢給你。”

沈南星裝耳朵聾了：“不聊了，你快吃吧，我要出門了。”

蔣霖西知道他不會要自己的錢，卻還是給他發了一個微信紅包。

不出所料，紅包發出去後連個回音都沒有，他一直沒領，也沒回消息，權當沒看見。

蔣霖西拿他毫無辦法，又不想白白占了便宜，尋思着以後再找機會補償他。

吃完面條，蔣霖西把剩下的食物全放進了冰箱裏。草草的洗漱過後，就趕去上班了。

今天依舊是忙碌的一天，跑腿、打雜、拿快遞，各種瑣事，接連不斷，蔣霖西如同一個被抽打的陀螺般，忙得停不下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飯的點兒，領導又安排他去食堂為大夥兒取工作餐，等他把工作餐提回來挨個分給大家後，午休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

他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也沒資格抱怨什麽，捧着盒飯來到樓梯間，算是圖個清靜，只是沒想到，邵恒也在這裏。

邵恒正坐在樓梯上玩手機，聽見動靜，擡眼一看是他，略感吃驚。

蔣霖西也很意外，卻沒表露出來，而是笑着打招呼：“邵總，好巧呀，你吃了飯沒？”

“吃過了。”邵恒回給他一個笑容，視線在他身上掃了兩圈，最後落在了他手裏的盒飯上，“現在才吃飯？”

“是啊，今天快忙死了。”蔣霖西走了過去，發現邵恒往旁邊挪了挪，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邊，“邵總，你怎麽不在辦公室休息啊？跑這兒來坐水泥地？”

“你不也一樣嗎？”邵恒反問，“為什麽不在休息室吃飯呢？”

“休息室裏有人在睡覺，我進去吃飯，又要發出聲音，又要開燈，會把他們吵醒的。”蔣霖西扒了口飯說，“這裏多好啊，想幹啥就幹啥，就算唱歌跳舞，也不會打擾到誰。”

“你要是怕影響到別人，以後可以去我的辦公室吃飯。”邵恒提議道，“吃完了還可以在沙發上睡會午覺。”

“去你那兒？”對于邵恒發出的邀請，蔣霖西心存感激，卻也懂得避嫌，“這樣不太方便吧？”

邵恒問：“有什麽不方便的？”

蔣霖西也說不清，只好搪塞道：“以後再說吧，你也知道，我們部門一忙起來哪還顧得上吃飯啊，午休時間都不穩定，你不用管我，我身體倍兒棒，不會餓着累着自己的。”

邵恒作為領導，也是要面子的，見他有意推托，便不再勸說：“那行，你快吃飯吧，我先回辦公室了。”

“好的。”糟蹋了他的一番好意，蔣霖西明知他會不爽，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領導的辦公室裏吃飯睡覺？

光是想想，他就別扭得想用腳趾頭摳出一棟摩天大廈。

三兩下扒完飯，蔣霖西為自己騰出了一點玩手機的時間，他故意給沈南星發視頻通話，響兩聲了又挂斷，借此提醒對方領紅包。

連着發了幾遍，沈南星那邊總算有了反應。

星北：有事？

蔣霖西懶得打字，直接發語音：“老板，你終于舍得理我了？快領紅包啊，否則我就一直騷擾你。”

星北：……

蔣霖西：“點點點是什麽意思？你領呀，快領啊，不準裝聾作啞哦！”

這次沈南星沒有打字，而是發了一條語音，就兩個字：“別鬧。”

無奈的語氣中，隐含着一股寵溺的味道，蔣霖西心頭微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立馬就變老實了，不自覺地将語音改成了打字。

西瓜林子：噢…

星北：乖[摸頭]

西瓜林子：不許摸頭！[剁手]

星北：呵呵。

呵呵啥呢呵呵？

蔣霖西忍不住腹诽。

你難道不知道聊天止于呵呵，戀愛止于嗯嗎？恰恰這兩個都是你最愛用的詞，你要是我男朋友，早和你分手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