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是誰殺死了知更鳥· 八
是誰殺死了知更鳥·八
「看起來是聽得見的樣子。久違的校園生活,過得如何?」
聽到晏的聲音,賀今毫無征兆的鼻頭一熱。背後仍是槍林彈雨,可可發出低沉的轟鳴躲過一聲聲炮響,但她仿佛回到了行動隊那片寬敞的辦公室、潔淨的落地窗外吹來惬意的風、還有吵吵鬧鬧時不時被倒挂在房梁上的不正經卷毛副隊。就好像有一間熱騰騰的、備好了飯食的屋子,将一切血腥暴力的、絕望痛苦的東西隔絕在風雪之外,挂着暖融融的燈籠在等着她回家。
她明明從來都沒有家,高中生的賀今也只是時不時在休息的間歇裏擡起頭,對着無邊無際地天空思考着自己的父母為何會将她抛棄在福利設施裏。
「喂喂喂——還在嗎?你不會被我感動哭了吧?」
「誰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哭啊!」賀今摸了摸臉,在意識裏狠狠地回怼回去,「你怎麽現在才來?」
「找到你總歸是要點時間的嘛。」晏還是那副不正經的語調,句尾卻咬得很輕,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一片溫柔的羽毛撫摸過臉頰,「我看到你的提示了,做得很好。」
賀今咬着嘴唇,努力讓眼淚不從眼眶中落出。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鐘晚着急地湊了過來,“你聯系上晏了?怎麽聯系的?诶不對你怎麽一直在哭啊?”
曉笙把他人連同三連問一塊兒再次拍下了鳥背,讓可可回旋一圈,擦着漫天的炮火躲進教學樓後的小花園中。教學樓是師生密集區,所以建築物也是整片校園中最堅硬的,以此給他們争取通話的時間。
「現在所有的人都被困在虛拟世界中,死亡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亡,現實世界裏,你們都處于昏睡狀态。」晏繼續說,「只有擊破森文留下的程序,才能完好地将所有人帶回來。」
「但即便如此,這些機器人也實在是數量太多……」
「我們推斷,森文在臨死前,将自己的意識也輸入進了這個虛拟世界。」晏頓了頓,打開璐璐共享的文件,「你們應該能看到一個類似首領的人物,你們可以認為那就是永遠保持在臨死前狀态的森文。」
“首領?”賀今一怔,下意識重複。
“嘶……說起來,”鐘晚一槍爆了某只偵查機器人的頭,“我剛剛在下面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奇怪的家夥,”他比劃着,“機器人的身體,腦袋上卻長着個暮暮。”
「也許有人選了,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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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你們會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裏。」晏幹脆地否決了她的提案,「那是他的後門程序,你們需要獲取密鑰。」
「向他……套話?」
「或者通過什麽手段讓他失去殺意。」晏說,「我會将目前收集到的所有情報發給你。」
賀今剛想問他打算怎麽發送情報,海量的資料猶如排山倒海式毫不講理地沖入大腦,簡直像是莫名其妙抓着一個人的嘴撐開往裏面不停地灌薯片一樣,根本不考慮一下人類的口腔和食道能不能裝下這麽多東西。賀今一頭栽在牆上,CPU宣告過載。
“喂!?”鐘晚聽到動靜回過頭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在他們通訊的期間,森文的包圍圈也不斷縮小,附近的牆壁被打爛了大半,僅僅靠着可可的羽翼當作盾牌勉強撐出一片安全之地。曉笙守住盾牌的縫隙,示意鐘晚将她扶起來。
“沒事……我沒事……”賀今在他的攙扶下斷斷續續地開口,緩緩撐開眼皮,一道清亮的銳光劃過眼底。鐘晚無端聯想到高級黑客破除最後一道防火牆、用力敲下回車鍵的模樣。
“你知道怎麽辦了?”
“我只知道再過十分鐘還會有五百個機器人援軍。”賀今飛快地檢索着璐璐破解的程序信息,“防禦還能撐多久?”
“如果保持這種程度的進攻強度,能争取五分鐘。”曉笙揮舞着巨大的鐵釘彈飛炮火。
“進攻的子彈呢?”
“……五十發左右。”鐘晚氣勢低靡,低聲嘀咕,“要知道還有那麽多援軍,剛剛我就省着點用了。”
“夠了,”她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鐘晚,曉笙,你們願不願意相信我的判斷,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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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照雪推開教室的門,在那個世界一片殺戮的房間如今安靜地沉睡着。所有人保持戴着耳機的模樣歪倒在自己的座位上,生命體征平穩,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叫來了救護車。
璐璐抱着電腦坐在走廊裏,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太多她能做的事,只是憂心忡忡地盯着屏幕。
“你覺得……”耳機裏傳出晏的聲音,“森文如此執着的殺意應該如何化解?”
燕照雪知道他跟賀今的通訊結束了。他走出教室,靠在透風的走廊裏,看着遠處燈火明滅閃爍。
“一個被多年霸淩的孩子因為失去了保送名額,而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導致劍走偏鋒開始報複的話,碰到音樂社團的前輩應該會有所醒悟——”話音一頓,“我是想這麽說的,但既然你沒去找那些音樂社的人,其中應該是有什麽隐情吧。”
“說是隐情,不如說是客觀條件。”晏的聲音低沉,“你知道藝術這種東西對于機器是很難評價的,就像璐璐說的,機器是注定理解不了人類的情感和沖動。這些人畢業以後都走得很不順利,如今……”
他頓了頓。
“全死了。”
燕照雪愣在了原地,一股寒意順着後脊背往上竄。
“原因很多,有些是饑寒交迫導致生病,有些是意外事故,總之分開來看都是很正常的意外事件。”
這種死亡越正常,才顯得越不正常。仿佛在這個本該事事透明、人人平等的幸福都市裏存在着一個頂級暗殺組織,在悄無人知的暗地裏施行一連串的完美犯罪,讓無辜、且不幸的人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幹幹淨淨。
“啊。”璐璐抱着電腦發出一聲驚呼,燕照雪恍然擡起頭,看見她緊張兮兮地指着屏幕,“隊長,他們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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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文站在整片校園最高的樓頂,看着腳下密密麻麻如蛇蠍的機器人軍團,滿意地舒出一口氣。
現實生活中的他大概已經死了,但是沒關系,在這片世界裏他是永遠的王,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呼風喚雨,連叱咤風雲的那個精英行動隊都拿他沒辦法。
說起來,那些人……他正思忖着,風中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铮鳴,金屬利刃破空迫近的鐵鏽染上鼻尖。他下意識地召喚附近的機器人鑄成防禦線,千鈞一發之際,他看到揮刺的利刃擦着自己的身側,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鋼筋的刻痕。
少女冷漠的眼掃過他,拄着半人高的巨大鐵刺站直身體,巨鵬從她背後掠過,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形讓世間一片晦暗。
“可惡!你們怎麽還活着!”森文咬牙切齒罵道,揮手想集中進攻,一顆子彈陡然從腳邊炸開,差點将沉重的機器身體掀翻。
“主要是我們的小諸葛有話想跟你說。”鐘晚的右手腕皮膚裏延伸出一柄刀,嘴裏咬着彈匣給左手的槍換上。他身子側了側,賀今從他身後晦暗不明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受限于模型,森文并不能做出太多表情,但從他的姿體形态中賀今已經感到了足夠的戒備和不耐煩。
機器人浩浩蕩蕩地湧到這棟樓下,猶如蟲蠹般沿着外牆往上攀爬。周遭的警備機器人舉起槍械放出子彈直沖面門而來,賀今捂着臉後退半步,只聽到風從身旁吹過,轉而半個彈殼落在腳邊。
“放心吧,就這種小破機器人,來一打都不夠我塞牙縫的。你盡管負責談判。”鐘晚背對着她揮了揮手裏的劍,因為得瑟過頭還被曉笙敲了敲腦袋。
“……”賀今忍不住笑出聲。背後是槍林彈雨的炮火不歇,眼角餘光裏的夜幕炸開一朵又一朵的煙火,硝煙氣味的風揚起鬓角的長發,她就在這片充斥着喧嚣與血腥的夜裏無比安心朝着面前的始作俑者逼近。
“你、你……”明明是操縱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無端地被獵物的氣勢逼得後退一步。
“其實,暮暮的成功可以算是一場奇跡的意外吧。”她笑了笑,“世界樹很難對于藝術娛樂進行評判,所以這一行在系統內少獲支持,你真的很厲害,在沒有專業運營推廣的前提下能成為那麽厲害的主播。”
“哼,你跑來就是想實行鼓勵式教育的嗎?”森文不屑地偏過頭。
賀今依然執着地看着他,“如果我滿足了你創造這個世界、進行這個直播的初衷,你可不可以讓這場戰鬥停下來?”
對面沒有說話,但賀今知道他微微震了震。
“世界樹系統的制度是錯誤的——!”
此話話音剛落,森文驟然回過頭,連鐘晚和曉笙的動作都頓了頓。在幸福都市的榮譽頒布之後,很少有人直視系統的缺點,即使是那些明顯到不可忽視的問題,機構也極少将它擺到臺面上講。
“無論是音樂鑒賞還是升學考學,如今的懲罰體系存在着巨大的問題。”她忽視了身邊驚異的視線,自顧自繼續說道,“你們音樂社的作品如何我不得而知,但至少,因為一份不知道該界定為友情、愛情、抑或是單相思的感情,就剝奪一個能夠創造如此大型模拟游戲的天才少年的保送名額,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森文張了張嘴,作為虛拟形象的暮暮在笑,出口的聲音卻是異常生澀,“天才少年什麽的……我只想作為一個普通人活着。”
“那……”賀今發覺自己也不知覺哽咽起來,“那你為什麽要自盡!”
“你覺得還有什麽比死亡影響力更大的事情嗎?”他嗤笑着反問,“你知道嗎,我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失去了名額,而那些霸淩者卻不會得到任何實質性懲罰,因為他們已經是班級墊底的渣子,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目前制度裏容錯率實在是太低了,優秀的人即使努力了一輩子也可能因為某些無傷大雅的瑣事跌入谷底。那麽本來就糟糕的人呢……賀今愣了愣,驀然想起希澤臨死前說的那些話。
那些人離所謂的成功與優秀太遠,他們拼盡全力也夠不着獎勵,所以幹脆自甘堕落。一無所有的他們沒有什麽可失去的,常人看來毀滅性的懲罰對他們來說九牛一毛。他們的作惡必定會産生無辜的犧牲者,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最差不過賤命一條,還能拉個墊背的,何樂而不為?
然而放眼整個城市,受到這些不公的人又有幾何呢?受到如此極端霸淩的是少數,為惡人所害的是少數,大部分市民只是勤勤懇懇活着掙一份生活罷了。
世界樹從大部分人的利益出發,制定鮮明的獎懲制度,對勤勞向善的積極行為做出肯定,對卑劣惡意的負面行為處以重型。如果不是這場直播,森文就會在沉默的真相和粉飾太平的日常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幸福都市中并不是只有幸福,不幸猶如光影随行般無處不在。所以森文寧可以死,也要為那些被生活在泥沼中的不幸發出最後一聲哀嚎。
“你——”森文看着久久沉默的她,忽然笑了,“你理解了我們吧。”
“……我們?”賀今怔忪片刻,晏傳送來的信息碎片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納吉爾法」
“我們納吉爾法的使命已經完成,巨大的艦船已經落地!”機器人緩緩地轉動零件仰起頭,與此同時,舒緩且帶有蠱惑性質的曲調铮鳴于這片虛拟世界。音節響起的剎那,賀今意識到這就是那首導致璐璐情緒失控、王夜自盡的歌曲,也是指向他們潛入這所學校的線索——「納吉爾法」。
所有進攻的機器人同時停下動作,向着無止盡的天空朝拜,腐朽的嘴裏發出高低不一的單調電子音,順應着音樂彙聚成奇詭的機械回唱。這首歌無疑是有心理誘導作用的,可可扇動巨大的翅膀,試圖用風掩蓋住那些吟唱卻收效甚微。鐘晚暴躁地捂住雙耳上蹿下跳。
“什麽?納吉爾法是什麽!?”賀今上前一步抓住他,“這首歌的名字?不!肯定還有更深的意思!”
“當艦船納吉爾法落地,當巨狼芬裏爾吞噬了日月,當毒龍尼德霍格蛀空了樹根,諸神的黃昏即将對世界樹下達制裁。”液晶屏幕上露出暮暮微笑的臉龐,“我們會在遠方注視着那一天的來臨。”
“什——”
“賀今!”鐘晚的身影飛撲而來。
一片熾目的白光從視野的某一點爆開,瞬間将天地之間盡數吞噬。一切繁雜的聲響化為單調的耳鳴聲,冗長的「哔——」萦繞在腦海之中取代了所有雜念。
直至世界黑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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