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口碑栽道

口碑栽道

“梁公子真是闊氣。”

“不過舉手之勞。”梁真擺起大款的樣:“若是餘姑娘有何心儀之物,梁某可以出錢奉上。還望餘姑娘不要客氣。”

“此話當真?”餘辭眉頭一挑:“那東西可有點多。”

“無妨,千金難買餘姑娘一笑。”

既然話到如此,餘辭也不客氣。

“這只珠釵甚好,包起來。”

“客官,五十兩。”

“這套頭面也不錯,包起來。”

“客官,一百五十兩。”

“還有這個前朝孤本也不錯,包起來。”

“客官,七十兩。”

梁真在後面冷汗淋淋,這也太能花錢。

掂量着手中尚不富足的銀錢,他只好打斷道:“眼見要到午時,餘姑娘且與我一同用膳?醉仙居的酒水香飄十裏,我們且飲上一盅。”

餘辭心知肚明,她挑的東西不算便宜,梁真恐是錢袋見空。她沒有挑破,依言給他臺階下。

她也不是缺錢,只不過梁真居心不良,當然得讓他付出代價。且看他能裝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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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下幾盅酒,梁真開始裝醉,喃喃道:“自初見那日,我便心儀餘姑娘。只可惜我只是一介低微的茶商,不敢高攀。怎奈昨夜輾轉反側,終是打定主意,欲試上一番。不知餘姑娘鐘意否?我願獻上全部家財。”

只見餘辭笑眯眯,似乎對他的條件十分心動。她拉長語調道:“我呀,我鐘意你的錢!”

梁真倒也不曾想,竟會有人如此直白。一時情急之下,不知如何作答。

還是餘辭自己圓回來:“此事我會回府多加考慮,你且靜候佳音!”

梁真一喜,說是佳音,那豈不是成了?

他屁颠屁颠地送餘辭回府。

誰料餘府占地廣闊,樓宇高大。看得梁真心裏唏噓,暗道:她竟住這麽大的宅子,我居然還妄想用銀錢來收買?真是愚昧至極!

可惜世上從無後悔藥,銀錢已然花出去。

梁真的随從也嘆道:“若是能做餘府的乘龍快婿,想必也是極好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梁真一番思忖,既是如此,我何必舍近求遠為梁王做事?攀上餘辭豈不是一勞永逸?總比朝不保夕地做梁國細作強得多。

“陛下為何會派梁真去攀附餘辭?此人不堪重用,恐是會反水。”

“反水亦無何懼。這人就是副狗皮膏藥,若是達不成目的,必會行為激進。到時候,可有的餘大人消受。”

梁遠做事沒有章法,就算親近之人,也着摸不透。或許他只是想惡心餘辭,又或許是另有打算,誰也說不準。

眼見梁真等了餘辭三日,再也坐不住,前去餘府要說法。可是餘府的門童并不搭理他,直接轟趕梁真。

梁真人財兩空,便坐在餘府門口撒潑打滾。

“錦衣衛餘辭散盡天良!許我一紙婚約,花我諸多銀錢,如今竟翻臉不認,還請在場諸位做主,還我個公道!”

歷經王五一事,府門前的尋常百姓笑道:“這位兄弟,你這套做派已然不新鮮。你去打聽打聽王五,看他現在是何處境!”

梁真一驚,一番打聽後心有顧慮。有王五前車之鑒,他便明了此路不通。他咬牙氣道:“不成想那位餘大人竟是慣犯!”

正所謂自己身子不正,卻道他人不是東西。

梁真思忖片刻,決議暗中行事。

“你聽說了嗎?先前餘指揮使暗通嚴賊,聯手污蔑衛王。也是衛王心胸開闊,不與她計較。可是如此叛國之賊,怎能毫無代價?”

“聽說是她把衛王睡了,才逃過一劫。”

“賊人餘辭,理應受罰!”

“叛國之臣,聚衆斬首!”

如此不實之言,襲滿京城。眼見事态越發嚴重,袁自正站出來為餘辭聲明:

“餘大人宮宴擊敗外族,又穩住嚴賊接應衛王。如此忠良又能力卓越之輩,卻被百姓頻頻抨擊,實乃楚國之哀。……”

這封百字文傳滿京都,讀書人皆手持一封。

袁自正是當朝狀元,當日游街之行,深受百姓愛戴。他風評極佳,有他出面相助,百姓們都願意去相信。

眼見百姓們冷靜下來,餘辭的名聲終于回春,衛王趁勢奏請聖上給餘辭頒發牌匾。衆人特意一陣高調地吹打,将一副題有“忠良人傑”的牌匾送至餘府。

百姓們頓時歡歌載道,一副君賢民安的場景。

梁真咬碎一口白牙,對餘辭恨之入骨。可是沒等他再行壞事,錦衣衛将他抓進诏獄。

看着面前的餘辭笑意綿綿,梁真也是終于明白過來:“你是故意激我?”

餘辭也沒有繞彎子,笑道:“你埋伏極深,沒有什麽由頭抓捕你。索性激你犯錯,如此便是名正言順。”

出了诏獄,日頭高懸。

“多謝驸馬爺。”餘辭恭敬地一禮,她笑道:“驸馬爺果真是說到做到,當真還我一個口碑栽道。下官感激不盡。”

“如今你年紀尚輕,風頭卻是正盛,小心朝中小人。”袁自正畢竟年長幾歲,思考問題更加的成熟和妥帖。

餘辭也是一聲嘆氣:“說不定這才是賊子的目的,從今日起,言官的眼睛可就長在我身上。捧得越高,跌得越重。”

“你心中有數就好。”袁自正出言相邀:“去茶棚飲一盞?”

餘辭在茶棚裏吃着毛豆,神态放松。她有心疏解一番,便道:“驸馬爺,你可知道大米的娘親是為何物?”

袁自正一愣,又複笑道:“還請兮兮解惑。”

餘辭指了指盤子裏的熟花生,笑道:“看看盤中此物,正所謂花生米,那麽大米的娘親必然是花才對。”

袁自正捧腹大笑,倒也無法反駁。

他又嘆口氣道:“你父母走得早,留你一人在世,也是艱難。”

餘辭垂眼不語,心裏亦是難受。

“他們走得突然,我心中始終覺得,他們是受人所害。不知兮兮可有查到什麽?”

“尚未。”餘辭也很無奈,按說這天下沒有錦衣衛查不到的事,可是她父親之死,怎麽查都是患病離世。母親當年憂思過重,也就跟着去了。

可父親當年只是小病,卻突然病變急促離世。

如袁自正所言,其實她也是不信的。

最奇怪的是,黃叔不準她問及此事,一口咬定沒有受害。當年黃叔是父親得力幹将,想必是知道些什麽。

“說不定你是燈下黑,不如我走懷玉的路子查探一番。”

袁自正所說也有幾分道理,餘辭便将此事托付與他:“那便拜托驸馬爺。”

回到府中,竟然見李遠嘉在廳裏候着。

餘辭心思一轉,她道:“李兄稍候一番,我去拿個東西。”

不過片刻,她便回來。

“李兄,你醫術高明,我也信任你。我這裏有些藥物殘渣,請你幫我辨別一番。”餘辭遞上一包藥渣,包裹的手帕很是陳舊。

這是餘父當年的藥渣。

餘辭身邊人魚混雜,她十分小心,未将此物放于明面。只不過一些時日的相處,李遠嘉已得到她的信任。

李遠嘉也沒有推辭,細細查看一番。不過他的臉色不太妙:“服此藥的人,後期是否發狂發癫?神志不清,有暴力行為?”

“正是,大夫說是其患有癔症。”

李遠嘉冷笑一聲:“此中含有忘憂草,服用此草定會有損神志,再健壯的人,也抵抗不了此草的藥力。”

“你的意思是,不是此人患有癔症,而是服用藥草所致?”餘辭握緊拳頭,心裏翻江倒海,怒不可歇。究竟是何人所害?

當年診治父親的是宮裏禦醫,難不成是先皇?

正思索着,府中門童來報:“小姐,袁驸馬來府上。”

只見袁自正大步流星,見到李遠嘉在場,便拉着餘辭來到別處:“阿辭,懷玉說,當年謀害你父親的,恐是錦衣衛內部的人。”

“有确切到何人嗎?”

袁自正有些艱難地開口:“阿辭,你一定要冷靜,此事不一定是真的。懷玉她說……或為黃叔所為。”

餘辭腦子一嗡,跌坐在圈椅上。

“怎麽可能?這不是真的!”餘辭眼含熱淚,大喊道:“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阿辭,你要冷靜。”

廳裏的動靜太大,只見黃叔亦步亦趨地來到廳裏。他雙手奉上一封書信:“本以為此事會帶入棺材裏,可小姐執意要個明白,便來看看這封書信。”

餘辭接過,只見上面寫着:“兮兮親啓,當你看到此封書信時,父親有些話要告誡你。一,你不準為父報仇,也無仇可報;二,父親是甘願受死。嚴重祥的父母因我死于非命,我便把這條命賠與他。忘憂草是我命黃伯伯尋的,我放下諸般過錯,這是我對自己的懲罰。”

原來是父親自願受死,怪不得查不到由頭。

“當年你父親聽信小人所言,上折子說嚴重祥的雙親均為細作。楚帝便下令抄家,後來查到此為不實,也只來得及救下嚴重祥。你父親與嚴大人是過命的兄弟,自此一事羞愧難當。便有賠命的打算。”

“嚴重祥自己清楚嗎?”

“尚未清楚,他至今還以為錯在楚帝。”

這麽說,是自己家害了嚴重祥?想起從前對他的諸般指責,餘辭心中有愧。自己有什麽臉去指責嚴重祥?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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