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登基為帝

登基為帝

時至隆冬,大雪紛飛。

屋檐上積攢着一層層的積雪,屋檐下垂落着透明的冰柱。

天色一亮,宮中傳來召令:

“皇後娘娘請您去宮中一聚!”

餘辭緊趕慢趕來到宮中,陸緋老遠相迎。

她挽着餘辭的手臂笑道:“大雪天裏還叫你過來,緣是有件正事。你也知,過段時日就是衛王的生辰,對于賀禮我實在拿不定主意。你與他相熟,且幫我相看一二?”

餘辭心中明白,陸緋時日不多,她想盡最後一點力,讓衛王承情,日後也能放過趙昭華一二。否則哪有中宮皇後為臣子賀禮的?

這份禮物得送得既對又重,讓衛王不得不收下,并且承她一份恩情。

“皇後娘娘,臣倒是有個主意,不過卻有幾分僭越。”

“但說無妨,以你我二人的情分,哪裏會去怪罪你?你本也是為我思慮。”

餘辭得了應承,便開口直言:“皇後娘娘不如奉上鳳印。此舉不是拘泥于何物,而是告訴衛王,皇上和皇後娘娘早有讓位之心。”

“你是說直接伏低做小?打消衛王的防範?”

“正是。本來皇上也争不過衛王,倒不如做個劉禪,尚且能留下一條性命。”

這些話不是親近之人,絕不會說出口的。

只見陸緋思索片刻,笑着點頭應下:“所說十分有理。兮兮費心了,留在宮中用飯吧,你我二人暢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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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心中所憂之事得到解決,陸緋心裏一陣放松。眼見擔子卸下來,支撐自己的力量一洩,她開始劇烈咳嗽。

展開手帕,是鮮紅的血痰。

“阿緋!”

餘辭眼中淚水打轉,扶着陸緋小心坐下。她用手順陸緋的脊背,可陸緋卻越發咳得劇烈。

只見陸緋握緊餘辭的手,強撐着一副笑意:“皇上我就托付給你了,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務必保他一條性命!”

到如此境地,餘辭也不能推辭,她只能含淚應下。

太醫一陣疾馳,頭上的帽子都跑丢。他不敢多加耽誤,抓緊時間為陸緋診脈。随着時間推移,他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趙昭華聞風也趕過來,只見太醫匍匐在地,顫抖地回禀:“皇後娘娘已然病入膏肓,就是華佗再世,也于事無補。”

“不可能……”趙昭華不敢相信。這幾日陸緋的溫柔小意讓他沉溺其中,他本打算與她白頭。這也難怪,陸緋性子如此剛烈,怎會無故不計前嫌?

他趕到陸緋的床榻旁,握緊陸緋的手:“你且撐住,我為你去尋這世間最好的大夫!我們還會有好多好多年相伴!”

陸緋卻笑着搖頭,她聲音無力,斷斷續續地道:“皇上,願我們下輩子,一定不要再相遇,各自安好。”

趙昭華淚如泉湧,埋頭痛哭。

只有失去的時候,一切才那麽珍貴。

“兮兮,那東西我放在床下的暗格裏,此物就交由你奉上。”陸緋越說越無力:“你是答應過我的,絕不要食言,可好?”

“臣必當竭盡全力!”

陸緋兩眼開始空洞:“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這一生皆困于情愛,下輩子,做一個比丘尼也是極好的……”

聲音消散在殿中,陸緋她……

“皇後娘娘薨了!”

自陸緋撒手而去,趙昭華開始不理政事,癡迷研制丹藥。并屢次宣召崂山道士,徹夜長談。

“陛下憂思過重,此事急不得……”崂山道士奉上一些丹藥道:“這些都是近來新制的,陛下可請一試。”

趙昭華沒有驗毒直接入口,不過片刻道:“倒是有幾分舒緩。”

崂山道士神情閃爍,他順勢依言笑道:“去世之人當得是善終,否則不得入人道。若是非也,倒也有補救的法子。”

“道長請直言,朕無有不依。”

“冤有頭債有主,讓害人之人付出性命代價,倒也可以讓受害之人,重投人道。”

“可是阿緋是病死……”

趙昭華話未說完,崂山道士便一臉高深莫測道:“非也,此中必有蹊跷。”

送走崂山道士後,趙昭華仍沉迷丹藥。

他的帝位本就不穩,如今又是此般做派,朝臣已然不服。聽說有幾人早已暗中商量,欲要廢除趙昭華,擁立趙秉元。

餘辭受陸緋臨終所托,絕不能坐視不理。

她進宮面聖,卻見趙昭華蓬頭垢面,發瘋一般的食用丹藥。

他說:“兮兮,我夢不見阿緋,她是不是在怪我?所以從不肯來夢中看我?我吃了好些丹藥,卻還是夢不見她!”

“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讓她長期服用避子藥?她的死都是由你一手造成!”餘辭這幾日也不好過,到如今這地步,她索性質問出來。

面對餘辭的指責,趙昭華先是一愣,後來他突然放聲大笑,一臉苦澀地喃喃道:“原是如此。”

餘辭聽出幾分困惑:“莫不是你的吩咐?”

“我若有子嗣,對某人豈不是大不利?”趙昭華挑出厲害之處,劍指趙秉元。怪不得陸緋長期不受孕,他還天真地認為是陸緋不易受孕。

餘辭腦子一嗡,原是趙秉元?

她說不出什麽滋味,眼淚簌簌而下。可又想起陸緋的囑托,她只能打起精神,為趙昭華謀算。

“你去下旨,自請退位。尚能保你性命!”

可趙昭華卻不依,他怒道:“是他害死阿緋,我要他付出代價!”

“你是拼不過他的,做此無妄之舉又有何用?”

“就算是一死,又有何懼?”

餘辭想不到趙昭華還有如此硬氣的時候。

她想起當初趙昭華勸自己的話:“你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勸我別讀書讀傻了,落個楚霸王的結局,就得學學越王勾踐才是。”

可是趙昭華卻一聲苦笑:“做這等懦夫,在陸緋殺生仇人手下讨活,就是下了黃泉,陸緋也是不會原諒我的。”

“那你去拼又有何用?能得到什麽?”

“兮兮,我本就欲求一死,為陸緋而死,我的心裏才會踏實。”

“可是陸緋她要你活!”

“她既下輩子不肯見我,這輩子我全她一個夫妻情分。”

誰料到趙昭華知曉真相後,竟燃起鬥志,不過卻是一顆赴死之心。餘辭別無他法,眼睜睜地看趙昭華穿起帝袍,一步一步踏入金銮殿。

“給朕理旨,衛王趙秉元蓄意謀害皇後,其罪不可赦,當以伏誅!”

“真是可笑!陛下可有何證據?來佐證是衛王殿下害死的皇後娘娘?”周首輔首先站出來,出言質問。

想不到向來平靜的朝堂,在趙昭華下令處決趙秉元的時候,掀起一陣波瀾。朝臣們不但不依,甚至還敢出言質問他。

“周首輔的意思是,朕還處決不了一個臣子?”

只見周首輔冷笑一聲:“陛下的帝位本就是來路不當,究竟是誰為臣子還說不一定!”

只見周首輔拿出一道明黃的聖旨:“老夫手裏的才是真正傳位聖旨,身正不怕影子斜,諸官盡可查閱一番。聖旨上寫明,先皇傳位與衛王,而不是當今陛下。”

朝臣一陣喧嘩,竟無人去質疑。

趙秉元立在百官之中,不發一詞。這一日他準備良久,不用他自己去說,自有人替他去說。他只需要換身衣袍,順理成章地登上帝位。

“朕的命令,你們不聽嗎?你們這是謀反!”

趙昭華呼令禁軍:“來人,将周首輔拿下!”

他是知道自己将死,越發得去刺激趙秉元。陸緋無故離世,趙秉元卻毫發無損。他要趙秉元擔上一個弑弟弑君的名聲,讓他遺臭萬年!

慈寧宮裏,宸太後不住地磕頭:“太後娘娘,妾身求您放過陛下!若娘娘高擡貴手,不計前嫌,妾身做什麽都願意!”

姚太後從沒有今日這般舒暢,先皇在位時,宸太後向來趾高氣揚。如今卻也卑微的匍匐在她腳下。誰叫她的兒子争氣?

眼見姚太後只是飲茶,并未出言。宸太後越發得焦急:“妾身願意日夜服侍娘娘,哪怕做個洗腳婢也是使得的!”

這話到讓姚太後心動,可是孰輕孰重她還是知曉得。若是留趙昭華一命,他日後聚結舊部,卷土重來可如何是好?

“妹妹此言差矣,後宮不得幹政,你求我也是于事無補。陛下自己做了錯事,就理應受到責罰。否則若是人人效仿,豈不天下大亂?”

宸太後聞言苦笑,她一步一步地離開慈寧宮,決議要替趙昭華擔下罪責。她裙擺紛飛,步伐卻是愈見堅定。

“諸官不必斥責陛下。”只見宸太後步入金銮殿,她将一切攬下:“讓陛下繼位,是我和嚴賊的籌謀,陛下自己并不知情。”

“真是可笑!你可有什麽證據相佐?”

周首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他擺明地不相信。

只見餘辭瞅準時機,出列道:“臣可以作證。那日臣潛伏在嚴賊身邊時,确實只有宸太後和嚴賊相謀。望諸位不要錯怪無辜。”

周首輔忍餘辭很久,他中氣十足地斥道:“什麽潛伏?你是膽小怕事,早已依附與嚴賊!你還差點與嚴賊大婚,真是恬不知恥!”

“周大人,勿要多言他事。”

眼見趙秉元發話,周首輔立時住聲。他也是糊塗了,忘記餘辭和衛王的關系。心中更是一陣後怕,杵在那裏沒有再多言。

誰料趙昭華突然暴起,拿出袖中的利刃,直接刺向趙秉元。事發突然,好在趙秉元武力不錯,空手接白刃,擋住攻擊并制服下趙昭華。

“糊塗!”宸太後趴在趙昭華身上痛哭:“以卵擊石,那個陸緋值得你如此?”

趙昭華慘笑:“她因我而死,都是我欠她的。”

此番變化,倒是給趙秉元繼位的借口。

周首輔心裏樂哉,從始至終,他心中承認的皇上都只有趙秉元。

他出言蓋下定論:“廢帝趙昭華夥同嚴賊篡改聖旨,如今心虛之下刺殺衛王。天理昭昭,望衛王殿下即日繼位,以震正統!”

朝中諸官皆下跪拜服,高呼道:“請衛王殿下登基,以震正統!”

如今時機成熟,趙秉元不再推辭:“上有先皇聖旨,下有百官奏請。我趙秉元便順應天意,繼承大統。”

“至于廢帝?即日斬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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