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心魂不滅

心魂不滅

眼看着離水面越來越近，雲知許想要往上飛，身體依然不受控制下落，甚至連原形都無法變回，只好翻轉身體，使得腳尖先觸碰水面。

不知道這個黃泉水有沒有毒，總不能臉先着地。

要是水面有墊腳的東西就好了。

她心裏這麽想，目之所及根本就沒有任何物體。

就在她腳尖觸碰到水面時，腳下竟然生出一朵白色的蓮花，托住她的身體。

無根蓮花靜靜浮在黃泉水上，小小的蓮花竟能承受住她整個身體的重量。

“哪裏來的蓮花？”

雲知許蹲下身體摸了摸蓮花的花瓣，蓮花蘊含的力量很是熟悉，正是她體內的力量。

難道是她自己變幻出來的蓮花？

為了證明這個猜測，她擡腳跨出蓮花，向前邁了一步。

腳下又生出一朵蓮花。

一模一樣的白色蓮花，随着她兩只腳踏上，後面的蓮花慢慢在水面消散。

發現能用這種方法在水面行走，雲知許選定一個方向就繼續往前走去。

她無法辨別方向，知道先要找到上岸的地方。

在水上走了沒多久，她就看到遠處飄來一艘小船，上面還有個頭戴草帽的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劃船。

小船緩緩朝她駛來停下，滿頭白發的老人和善看向她問：“小姑娘，要搭船嗎？”

突然出現的人和船實在太過巧合，來人面容慈祥，誰知皮下善惡，何況這是黃泉上，怎麽會有人？

見她不說話，老人樂呵呵道：“這是黃泉水上，一年到頭也遇不到一個活人，黃泉無邊無際，想要上岸，需心中有方向，便可達到終點，你這樣走，一輩子也看不到岸邊。”

雲知許看向他問：“那老人家，你是活人嗎？”

聽到雲知許這句話，他朗聲大笑道：“老頭子我在這黃泉劃了萬年多的船，一縷孤魂，幸得九幽神靈垂憐，允許我在黃泉做個船夫，姑娘，上來吧，這裏的一切都瞞不住神靈，你想去哪裏我送你一程。”

“我想找到天劍宗，你也能帶我去嗎？”雲知許問道，不知道黃泉能不能達到天劍宗的位置，畢竟她現在和褚子修走散了，只能靠自己找到天劍宗。

“天劍宗？”他沉思了一番，“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不過五百年前離黃泉有些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很大的建築，那裏面死氣沉沉，不知是不是你要找到天劍宗。”

五百年突然出現，很大可能就是天劍宗。

“我要去，就去這個地方。”

她跳上船，向老人道謝，“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見姑娘腳踏蓮花，想來一定是仙界之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仙入黃泉。”他手持竹竿劃過水面，小船慢慢動了起來，

“姑娘找個地方做好，黃泉上時不時有霧，你不要擔心有危險。”

雲知許在船頭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聽到他這般善意提醒，本欲解釋她并非仙界之人的話又止住。

說不定他以為自己是仙界的人才會送她過去，要是說出自己是妖，定然引來對方的害怕，不敢載她。

想到這點，雲知許默默頂上這個仙界之人的虛假名頭。

小船行駛平穩，過了一會，雲知許看着他劃船的動作，看不出是個魂魄的樣子，不由地問：“老人家，不知如何稱呼您？”

“姑娘喚我老陳，黃泉的鬼怪都這麽叫我，名字早已不重要了，”

雲知許本想叫這個，可一想到老陳比她還大那麽多歲，便将老陳換成陳老伯。

“陳老伯，入了冥界您為何不輪回轉世？”

“我是能入輪回，可入了輪回就看不到我想到的人了，每次想到能下一次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

雲知許不明白這個她是男是女，不過可以放棄輪回只為見另一個人，很佩服有這樣的勇氣。

“那她一定是您很重要的人。”

只有非常的重要的人，才甘願放棄轉生的路。

老陳呵呵一笑，眼中卻閃過悲傷：“我與她青梅竹馬，年輕的時候我總想闖一闖外面，等我衣錦還鄉已經過了十年，只見到孤零零一座墳，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後來我買了一只小船，将她少時想去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死的時候我還在盼望能在黃泉路上見到她。”

“那您見到了嗎？”雲知許問。

老陳道：“我等了幾十年，終于見到她，可她不記得我了，我帶着她坐上船送她去輪回，一世又一世，我打聽到她這一世入了仙門，将會擁有比普通人更長久的壽命，說不定還能成仙呢！”

在人間的仙門內，成仙是凡人所求的終點。

一旦脫離凡身，死後靈魂就不會再入冥界。

“可她成仙了，你就見不到她了。”

“見不到就見不到了，我知道她過得很好就安心了。”老陳沒有任何不甘，能看到喜歡的人快樂平安一世又一世，早已知足。

雲知許垂下眸子，看向黃泉水面泛起的漣漪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反而就這樣一直待在船上，卻覺得內心格外的寧靜。

過了一會，老陳開口道：“姑娘，前面就到了。”

“這麽快？”

雲知許站起身朝前方看去，已經能看到岸邊。

前方是一片荒漠，看不到任何生機。

“只要心中有方向，哪裏都能去，姑娘此去一路平安，黃泉岸上我可不能上去。”

“多謝陳老伯了。”

船一靠岸，雲知許一躍而上，就聽到陳老伯在後面提醒道：“一路向前，你就能看到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

“不對！”雲知許飛快轉過身，停靠在岸邊的小船消失不見，空茫茫水面不見任何人。

“是誰在幫我？”

她喃喃道：“陳老伯不能上岸卻知道黃泉有個東西出現，最開始說不确定是不是天劍宗，現在又對我說，一路向前就能看到我想到的地方，”

雲知許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她一個小妖有什麽能值得在背後相助，看着荒涼的前方，突然間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繩子不斷牽扯着她繼續向前。

她知道走到這裏，就沒有回頭的路，便不再猶豫。

按照陳老伯的話一路向前，這裏的天空灰蒙蒙，寸草不生，雲知許走了許久都沒有看見有一片綠葉草木，四處荒野都是一模一樣，若不是她堅定一個方向走，肯定很快就要迷失在這裏。

走了将近一個時辰，她站在高坡上遠眺，臉上露出笑容。

她找到了。

天劍宗。

過了五百年，她終于又一次踏上天劍宗。

“天心，我來找你了。”雲知許眼角滑下一滴淚，站在山坡上喃喃自語。

在她走去看不見的後方，眼淚落在沙土上，潤濕小小一塊土壤中鑽出一株青翠的嫩芽，在風中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