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

模特們穿着比基尼在沙灘熱舞，臨時搭建的舞臺上五彩燈闌，成人們抱着孩童低語交談， 《撲愛》最後的演出随着主持人的出場，一觸即燃。

因為晚上有拍攝任務，下午的時候，趙音淮便被江斯莼給送了回來，好在她早已知道今晚得獻醜亮亮嗓子，事先就開始着手練習晚上要唱的歌了。

她雖說見慣了大場面，但從來都是別人當主角，她在幕後幫忙，現在真地走到臺前站到觀衆們面前，別提有多麽緊張了。

萬幸是的，剛才抽簽演唱順序的時候，她排在了第四個出場，好歹有些準備時間。

意外的是，盛一曼竟然要求第一個出場。不過想想也釋然了，她那樣愛顯擺的性格，自然是事實都要搶在前頭，據說就這麽一個即興表演，她在剛剛短短的兩個小時內，竟然找了一位華人歌唱老師指導，可謂是用心良苦。

越排在前面出場，其實于牽手越有利，畢竟到後來，部分男嘉賓與女嘉賓牽手成功的話，剩下可供選擇的男嘉賓數量就會減少。

趙音淮站在臺下，看着盛一曼穿着一身黑色蕾絲的緊身包臀禮服，身材凹凸有致，眉毛畫得果斷淩厲，眼妝幾近煙熏。

記憶裏的她，一直都是這樣冷豔的形象，這身打扮實屬她的風格。

畢竟是科班出身，一上臺的她找不到任何怯場的影子，沖臺下的國際友人抛了個媚眼，現場的氣氛頓時燥熱了起來，不少男人吹起了口哨。

她單手把話筒送到了嘴邊，憋着強調道:

“嗨，怎麽那麽壞

才兩天就深愛

說的好像真愛

我對你說，嗨

今天有沒有戀愛

Advertisement

是否談了又甩

還說難遇真愛

我要你現在

把醜事都說出來oh

才會聽你表白

……”

趙音淮一楞，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唱這首歌，這首《呼吸決定》的氛圍雖好，但似乎并不太适合今晚最終選擇的舞臺，這樣的歌詞怎麽可能打動心儀的男嘉賓呢。

疑惑地望向盛一曼，發現她眼睛裏含着欲火，直勾勾地望着江衍，明示着他。

趙音淮一頓，似乎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男嘉賓們按着編導的要求，站到了盛一曼面前，江衍與盛一曼又近了一步，後者的目光更大膽，可是看着看着，眼裏卻開始閃現出了一絲慌亂，江衍的目光為何那般冷漠

與下午那個含笑問暖的人，簡直是兩個人。

他不帶有任何一絲情感，靜靜的望着她，似在享受這一刻，又似在等魔鬼的審判。

但她除了把這首歌唱完，別無選擇，心志不堅的時候，剛才的自信也不那麽穩固了，時不時地會有些跑調，表情更是僵硬無比。

伴奏還在繼續，她木讷地繼續唱着:

“聽你說你是真的喜歡我

真的想談戀愛了

那就讓情緒決定

聽呼吸頻率

跟感覺旅行

大不了不談感情

just do what i suppose to do

你也不用再演戲

怪我不愛你

是你的決定

每句話在我心裏

清清楚楚的說你想離去”

唱到這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過來，臉色難看萬分。臺下觀衆還以為她是演唱時情感太投入了，高呼: “good!!”

全場沸騰，掌聲不斷，而盛一曼卻覺得自己仿佛站在冰窖裏，從頭涼到腳心。

适時，主持人也激動地走上了臺來，說了不少客套話，她全部都聽不進去，只機械地回答了一些公式般的話。

在所有人期待的神色中，一直在賣關子的主持人終于道: “來，讓我們看看有多少男嘉賓為我們一曼的魅力所折服了請選擇站在原地，或者離開。”

盛一曼現在哪還管得着江衍的心，留住一個人的腳步，挽回顏面才是最重要的。這頭她腦筋轉得飛快，那頭的郁全已經毫不猶豫地離場了。

她只得滿含期望地望向蘇願，哪料蘇願如觸到黴頭般，轉頭就跟上了郁全的腳步。

她心中氣結，于是繼續咬牙看向傅行知，強迫自己淚水滿盈，顯得可憐一些。好在傅行知并沒有像別人那樣對她視而不見，但眼中的同情卻讓她心裏一突。

傲慢如她，怎麽會受得了別人這樣看她，但是她別無他法，此時只能忍，只能希望傅行知能再多同情她一些。

她猜對了一半，傅行知是心善，但他絕不是聖人，他只是在他人不觸碰他底線下才有的心善，而他的底線只有一人，就是趙音淮。

她那般揉捏趙音淮，他沒跟着江衍給她補上一刀，已是大發慈悲，又怎麽會為她雪中送炭呢

傅行知向她走近了一步，在她以為自己感動了他的時候，卻看到他高舉着手，對着鏡頭道:

“我請求退出選擇。”

盛一曼的臉黑了。

全場嘩然，主持人也很是詫異， “啊……這位男嘉賓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傅行知淺笑搖頭， “很遺憾在這三天的旅行中，我并未找打心儀的伴侶，不過還是感謝節目組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寶珊看了眼呆在一旁的趙音淮，心中一嘆，這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寶珊對傅行知的解并不深，但經過這兩日的相處，知他是個重情義的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絕對不容易，但是他也是不願将就的人，與其随便找一位女嘉賓造成牽手成功的假象迷惑世人，倒不如孑然一身，圖個自在。

白紅有些為難地向趙音淮求助，待得了趙音淮的點頭允許後，方才示意主持人繼續。

傅行知下了臺，臺上只餘江衍一人，腳步堅定地站在原地。

觀衆們背對着江衍，看不清他的神情，還以為他是選擇留下來的人，一時間起哄連連。寶珊蹙眉，這江衍在搞什麽鬼

身旁的趙音淮并未多言，但從緊握的雙拳也可以看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盛一曼卻把江衍眼底的戲谑盡收眼底，她沉着臉，死死盯着他。

江衍忽地輕笑起來，接過了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 “既然你不談感情，也不愛任何的男嘉賓，我也沒有繼續站在去的意義，作為多年的同學……”

“同學”二字他說得尤其之重，盛一曼的面色煞白。

“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話畢，江衍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去。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的獨一無二，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比你還要丢醜。

盛一曼強撐着聽完主持人的總結詞，腳步虛浮地下了場，轉身至幕布後面的時候，與正站在那的趙音淮撞了個滿懷。

令趙音淮意外的是，原以為傲慢的罵聲并未鋪天蓋地砸到她腦門上，盛一曼的臉頰通紅，眼神閃躲，大步地落荒而逃。

趙音淮望着臺下脊背挺直的江衍，眼角浸出了絲熱意，她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她，既然所有人都認定了他和盛一曼是一對，他就要想方設法讓盛一曼自己親口說出他們二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關系。

演出還在繼續，第二位上臺的，是廬清。

身為地理老師的她，說話處事可能會刻板保守了些，但只要和她相處的人，都會有種十分舒适的感覺。她牽着裙擺，微微沖大家鞠了一躬:

“很抱歉，我也選擇退出今夜的最終選擇。”

臺下的人有些摸不清頭腦，這又是為何

趙音淮等工作人員卻是知情的，廬清在昨日便找節目組談過，大致想法和傅行知剛才所說得一致，并未遇到合适的人選。

廬清唇角含笑， “但是還是決定送給大家一首歌，作為助興。”

節奏聲起，她清越的聲音流出: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

寧願你犯錯後悔

讓你飛向夢中的世界

留我獨自傷悲

與其讓你在我愛中憔悴

寧願你受傷流淚

莫非要你嘗盡了苦悲”

趙音淮明顯地感覺到站在身邊的彭怡月身體瞬間緊繃。趙音淮暗自搖了搖頭，昨天在她自己和廬清的交談中，字字句句都能感受到廬清對蘇願的感情，雖然二人只接觸了一天，但廬清溫柔的內心徹底被成熟的蘇願給感動。

只可惜，還是晚了一點，蘇願和她的約會中，體貼周到。但過度照顧，也是意味着疏遠，她明白蘇願心中早已被另一個人給填滿，他和她，終成《遺憾》，最後的最後，還是想把這首歌，唱給他聽。

在臺下的蘇願有些無所事事，他并未感受到過來自廬清的情感，或許并不是因為她表現得不明顯，而是因為他從未真正地把注意放到她身上過。

這樣也好，就當首歌，聽一聽吧，不要有任何的負擔。

一曲終了，趙音淮用力地鼓了鼓掌，不得不說，廬清真是一個被地理耽誤了的歌手，一字一句，無不唱得聽者動情。

第三個上臺的，是心情複雜的彭怡月，這兩日她朝夕都和廬清相處，女孩子生性敏感，廬清的情感，她怎麽會不知呢，只是感情這種事讓不得，況且蘇願這人，她不想讓。

架子鼓的樂聲響起，一改前面兩首歌的沉悶，彭怡月深吸了口氣，語氣輕快地唱了起來:

“你贊我天生可愛

不願看着我離開

……

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愛死身邊的一個

無奈你最夠刺激我

凡事也治倒我

幾多黑心的教唆

我亦捱得過

來煽風來點火

就擊倒我麽

誰戀愛就多障礙

死性我不想改

如我沒有你的愛

我沒法活得來”

蘇願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江衍和郁全默契地退了一步，目送着他大步跨上了舞臺。彭怡月望着他傻笑，唱得越發自然，最後靠近他:

“我知道我很不懂事，有很多絕非發自內心的舉動，會傷害到你，但昨天落單的時候，一開始我很難過，但後來我漸漸想通了，我難過的不是一整天得一個人玩，而是沒能和你一起玩，就像這個歌詞一樣，如果我沒有你的愛，我沒法活得來。”

他咧嘴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 “只要在我身邊，你以後可以繼續這樣《死性不改》。”

全場歡呼!趙音淮與白紅相視，二人眼裏滿是感動，終于，有一對嘉賓，在她們颠倒晝夜付出的節目中在一起了!

白紅拍了拍她的肩，鼓勵道: “音淮姐，該你上場了。”

寶珊見趙音淮緊張得雙手顫抖，抱了抱她， “加油。”

直到主持人催促了第二道，她才鼓足了勇氣上臺，臺下江衍沖她粲然一笑，雖然內心同不輕松，但不想讓她有壓力。

音響師并未給她過多的準備時間，歌曲前奏緩緩流動，她心中默念着拍子，掐着點将話筒送至嘴邊，唱了一句。

啞然無聲。

這話筒的電源鍵明明是亮着的，怎麽回事她鼓搗了半天，聽見臺下的嘈雜，擔心得額頭沁出了汗水，但是人群中緊接着就傳出了好幾道尖叫聲，她下意識擡頭，卻發現江衍朝她走來，手中拿着話筒，動情地望着她，跟上了節奏:

“讓我們重來好不好

再一次溫暖的擁抱

求時間停在這一秒

傾聽耳的你語心跳

許多事曾經是煎熬

回頭看，突然都明了

用一切換你的微笑

……”

她怔在原地，他這樣子，明顯是早就準備過的，再扭頭望向臺下的白紅，見她們都對她眨了眨眼睛，顯然是和他串通好的。

臺下不乏聽得懂中文的華人，紛紛和身邊的外國人解釋這歌詞的意思，迷迷糊糊看着場內中國人都激動不已的國際友人這才明白過來，均是相顧一笑。

她的聲音哽咽， “你怎麽知道我會唱這個……”

“家裏電腦的音樂軟件的歷史記錄裏，全是這首《重來好不好》，我想不知道都無法啊。”他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道: “蠢，這歌得我來對你唱。”

見她鼻頭又紅了，他的聲調陡然揚高，傳遍全場:

“趙音淮，我們重來好不好”

她沒做回答，而是大步沖入他的懷中，緊緊擁吻。

——————————————

衆嘉賓于第二日清晨，搭乘最早的航班飛回靜昌。盛一曼并未跟随節目組一同回來，經紀人說是有工作需要去往別的國家進行拍攝，但到底是因為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飛機降落在機場跑道上，坐在趙音淮身邊的寶珊，嘴巴撅得老高， “音淮诶，都是因為你和江衍唱得太精彩了，大家都沒認認真真看我和郁全壓軸的情歌對唱了，這是我們的熒屏初演诶，就這樣被無視了，我好心塞。”

趙音淮撇了撇嘴，戳了一下身邊還在呼呼大睡的江衍， “那要他請你們吃頓飯，做賠罪好了。”

“哈哈哈。”寶珊大笑， “我開玩笑的啦，不過咱們兩對一起出去玩一玩，這個可以有。我記得我們高中時總是幻想這樣的場景，沒想到還真的實現了。”

郁全撩了撩她耳邊的碎發，唇角微彎。

趙音淮點了點頭，是啊，沒想到真被身邊這頭懶豬給騙到手了。

下了飛機，江衍和趙音淮脫離了劇組，率先走了出來。

他對她道: “你就在這等我，我去拿下行李。”

趙音淮應下，站在自動門處等候，無聊地晃了晃腳，不小心卻觸碰了自動門的感應，門唰地一下就開了。

這一開可不得了，門外人山人海站着的，竟然是舉着相機的記者!

她想要轉過身子，但是眼尖的記者們卻已然捕捉到了她的身影，馬蜂似地竄了過來，将她圍了個底朝天，每個人都在她耳邊叽叽喳喳:

“趙編導，這次行程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新鮮事可以和我們分享”

“趙編導，方便透露一下你和誰牽手成功了嗎”

“趙編導，那個江衍和誰牽手啊”

……

趙音淮無奈一笑，看來昨晚現場的華人觀衆們實在太不給力了，那麽驚天動地的消息，竟然都沒能傳回國內。

她沉吟了片刻，思索着該如何回答，忽然看到提着兩個行李箱急匆匆往她這頭走來的江衍，她嫣然一笑，伸手指向他:

“有什麽問題，你們直接問我男朋友吧。”

閃光燈至，照亮了他向她走來的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