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病情

病情

於豐蔚清醒過來，只覺周圍漾着竹風，還有時不時踩踏竹葉的窸窣走動聲。

環顧四周，是一個臨時搭建的醫用帳篷。

十指沒有任何感覺，但被包紮得很結實，包紮手法很熟悉，還有這清新的藥味，分明是上次用在自己身上的肌膚恢複藥方，馬艾爾和白衍？

他們來了？

下床半掀簾子，隔着三米又是一個竹葉色系的帳篷，和因風搖晃的竹子融為一體，也不算一種叨擾。

所有人員都穿了防護服？！

於豐蔚退回床上打開手機，社交平臺并沒有任何相關報道，然而“Light”軟件卻蹦出一封郵件和一條推送信息。

推送信息大致為：

「由于近期下幕出現不明傳染病個例，“Light”将配合相關防範條例開啓特殊信息監控功能，旨在避免謠言散播。

這一舉措與開發監測功能并不相幹，只要話語中未提及該不明傳染病則仍舊不受約束，您留下的任何痕跡仍舊不會被監測。

所以請您自覺遵紀守法，文明上網，若産生任何違法行為，我司概不負責。」

什麽不明傳染病能興師動衆成這樣？

又看那一封郵件，接收者為「於豐蔚和鮮麒淵」，發送時間為6月30日24時，也就是今天零點，發件人：國際協議中心。

點擊查閱，主題詞很刺眼：

「鮮麒淵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您已違反4月15日所簽訂的協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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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豐蔚怔愣，慌亂點開“詳情”。

「鮮麒淵先生：

您曾與乙方（於豐蔚先生）于4月15日簽訂本中心所制定的協議，而在協議生效期間，您重度違反以下條約：

1.甲方有義務将乙方培養成才；

注：協議已于今日到期，而您未能将乙方培養成才。

2.甲方無權觸碰乙方身體（除非即将死去）；

注：您于昨日主動觸碰乙方身體，而乙方當時身體狀況最差為暈厥，并無生命危險。

4.甲方無權幹涉乙方的情感（除醫學認定的疾患類情感外）

注：昨日您越界親吻乙方，該行為被認定為親密行為，您在乙方意識模糊時幹擾乙方情感判斷并誘導其回應。

綜上，您違反了本協議中的第1、2、4條約。

但鑒于您預先奔赴前線參與不明傳染病源調查，國際協議中心決定對您作出如下減輕處罰：

1.積極配合醫學專家管控下幕病情并查明病源；

2.研制出相關藥物使病人痊愈。

若達不到上述要求，國際協議中心将對您進行最高刑事起訴，祝您順利！」

於豐蔚臉色沉了沉，撥打馬艾爾的電話，很快被接通。

“醒了？”馬艾爾愉悅的聲音中帶着難得的正色。

意識到事情很棘手，“可以麻煩過來一下嗎？”

“好，馬上。”

匆匆挂斷。

一分鐘後，馬艾爾全副武裝出現在他面前，邊摘下口罩邊彙報般：“你的手指傷勢較于上次恢複速度會更加迅捷，今晚就可以拆繃帶，效果會是顯著的。但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噩耗，這次已經傷筋動骨了。所以，所謂的痊愈不過類似新陳代謝，看似完好無損實則紙老虎內強中幹。你不能再彈鋼琴了，其他的活動更甚。”

還是那個馬艾爾，時間緊迫說出的語速會加快，用上的成語也會更多。

於豐蔚有種老友再會的欣慰，但他怎麽知道自己會彈鋼琴的？

引導般：“沒事。彈不彈鋼琴沒什麽。”

馬艾爾愣神，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什麽，也覺得沒有瞞下去的必要，放緩語速：“我和你有過一面之緣。那年你來法國參加國際鋼琴大賽MAK。因為你當時未成年，應上幕要求，主辦方匿了你的名字和你全程演奏的視頻。但在鋼琴演奏方面你的造詣太高，我全程被你手下的樂曲《新娘》所吸引。那首曲目《新娘》，講述了法國一個古老傳說，我也是在為薯片想廣告詞時深度檢索到的，以為無人問津，但竟然會被你再次演繹。而更有趣的是，你在表演完那一刻，朝着話筒宣布你成年了，還說了一句什麽我不是很能理解，當時我的中文水平有限。等你恢複記憶了可以告訴我嗎，我覺得會是對《新娘》的最好诠釋。”

於豐蔚想起了一切，這個自然也是包括在內，但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因為那天的他，演奏過程想的是鮮麒淵，曲畢的陳詞也是鮮麒淵。

「你是我最美的新娘。」

在陌生的國度，肆無忌憚地将他據為己有。

馬艾爾抱有歉意：“所以，以後再也不能聽到這麽曼妙的旋律……”

於豐蔚坦言：“較于響遍大街小巷後被遺忘，成為念念不忘的《廣陵散》不是更珍貴嗎？”

馬艾爾被說服，長舒一口氣，想起正事：“你叫我來……難道是要給我薯片？”

於豐蔚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狂笑，嗜好薯片确實是馬艾爾的座右銘。

“傳染病源查清了嗎？外面情況怎麽樣？”於豐蔚自動補充：“雖然我是個假人才，但怎麽說我也在上幕生活了幾個月，算半個上幕人，消息方面還是可以的。”

馬艾爾也就不再隐瞞，其實不隐瞞才是對他好，了解病情才能有所防範，不至于暈頭轉向。

“查清了，其實上次我和白衍臨時去法國做的那個臨床實驗就是這個，因為是新型病毒且不知道來源，所以我和白衍焦頭爛額沒有頭緒。而昨天上幕密電說下幕出現不明傳染病，并把初步病原解析後發了過去，和我們所做的臨床實驗貼合。”

於豐蔚皺眉：“你們為什麽會開始這個臨床實驗……”

“可能你也猜到了，這次的傳染病是人為造成。早在幾個月前就有人偷偷研制這種病毒，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但現在出現在下幕，說明他們想抹去下幕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什麽意思？”於豐蔚震驚。

馬艾爾拉過椅子坐下，“國際醫療中心将這種病毒命名為“Fat”，顧名思義，就像是人被注入肥胖劑一樣。從患上這種疾病開始，患者的體重每天都會增加，最終不堪重負死亡。”

“那疫苗呢？”

馬艾爾神色黯然：“我們還缺少一個環節，沒有那個環節會很棘手，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於豐蔚開口：“詳細病情記錄是不是？”

馬艾爾有些不自然，“是。”

“我來。”

“什麽？”馬艾爾不解，繼而又快速反應過來避重就輕：“相信我和白衍，我們會盡快研制出疫苗。”

“用你自己的身體？”

馬艾爾露出驚色。

於豐蔚平靜：“我知道你和白衍有無數次念頭想那麽做，因為反人類才能快速有效解決……”

馬艾爾截斷：“不是！未知的風險我們不嘗試！”

“可是我看到了你手背的針孔痕跡。”

馬艾爾扯了扯衣袖蓋住。

於豐蔚柔聲：“我知道你和白衍随時準備為醫學獻身，可事實就擺在那裏，整個醫療團隊不能沒有你們，你們更不能擅自成為病原體，因為關乎整個醫療團隊的安危。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不是！”馬艾爾近乎憤怒地截斷他的話，即使他知道解決方案只有這一個。

於豐蔚淺笑，“聽我說完，馬艾爾。”

馬艾爾瞪他，只不過神色緩和了不少。

“我熟悉下幕，知道怎麽走、住在哪裏不需要接觸人群。我會定期給你傳輸體征數據。”

馬艾爾低頭不語。

“馬艾爾，我沒有你和白衍那麽偉大，我不過是想守護我想守護的人，我愛鮮麒淵。”

馬艾爾擡眼。

於豐蔚笑說：“我想讓他生活在一個健康的環境裏，病毒投放者不會就此停手的，所有人都會受牽連，而這所有人中會有鮮麒淵的身影，我受不了。我不想讓他生活在隐患裏。還有，我相信你和白衍的醫術，你們的自信獨一無二。”

馬艾爾碧藍色的瞳孔淚花閃現。

“你們不會讓我有事的，我堅信這一點。”

馬艾爾沉默了好久，然後說：“……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於豐蔚笑說：“夠了。”

馬艾爾出去，不到兩分鐘再次回來，“大約四個小時之後發作，一米內氣息傳染。”

於豐蔚拿過針管，“嗯。”起身。

馬艾爾瞥見了他病床枕頭上的卡片，“不見一見淵嗎，他可能已經醒了。”

於豐蔚笑着回頭，“回來有的是時間。還有，不要告訴他。”

“好。等你回來。”馬艾爾看着離去的人，“等我們齊聚一堂。”

不久，陸與時和秦舒卷進入帳篷，看着空蕩蕩的屋內，陸與時疾步上前拿起卡片：

「舒卷哥哥、與時哥哥：

我想再流浪一次。

小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