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閑來找茬的外人

閑來找茬的外人

焰雲城外。

柳玉煙原本正在喝着茶，身下的馬車卻突然一晃，毫無準備的她一下子磕到車廂木板上，連帶着新買的裙子也被茶水給毀了。望着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紗裙，柳玉煙心情糟糕透頂，“王叔，你怎麽駕車的！”

車外的王叔忙歉聲道：“小姐，您沒事吧，前面有高階靈獸放出威壓，咱們的鹿被吓到了。”

柳玉煙氣怒不已，掀開車簾朝外看去，“我這血琮鹿可是五階靈獸，怎麽會被輕易吓到。”

王叔一臉無奈地指着前方，“可人家的是烈焰馬，同為五階也有高低之分的。”

柳玉煙順着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鶴立雞群一樣的烈焰馬，更惱了，“誰家的這麽張狂，還用烈焰馬來拉車！”

王叔回答道：“劍宗，他們剛剛扔了一個信號煙火彈，上面寫着呢，是劍宗的丹師來參加比賽的。”

“劍宗？”柳玉煙皺着眉，“那裏不都是一群只知道修煉的瘋子嗎，哪來的丹師。”

“小姐，再怎麽說劍宗也是四宗之一，丹師總是有一點的。”

“什麽四宗之一，早就是老黃歷了，現在也不過就是有個柏長青在撐場子，哪天他一蹬腿，我看劍宗早晚被吞掉。”

王叔大驚，“小姐慎言！被那邊聽到了可怎麽好，劍尊可不好惹。”

柳玉煙半點不懼，“怕什麽，了不起就是一個親傳弟子，還能是劍尊親自來了？”說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前方的烈焰馬，“本姑娘還是法宗的少主呢，也沒這麽張揚，真是越菜越會裝，本來路就夠堵了，現在還來了這麽個耽誤時間的。”

“小姐你少說兩句，這裏畢竟不是東大陸，真惹着了人宗主也來不及救你的。”

“我說錯了嗎，他們要是好意思來找我麻煩盡管過來呀。”柳玉煙惱火地甩下了車簾，“劍修還跑來湊這個熱鬧，能不能過得了第一輪還難說呢，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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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蓮并不知在馬車外面衆人的議論，但大概也能猜到，此刻她正像只不願見人的母雞，非常努力地把頭塞進翅膀裏，真的太尴尬了。

原本以為這次來參賽也不過就是長長見識，安靜地來，再安靜地走，她甚至沒有想過真能拿個什麽名次，畢竟自己的丹術知識還很淺薄，煉制丹藥也一直都是沾了鴻運小藥爐的光。

誰能想到茵茵居然還來了這一出，這下可真是引人注目了。

外面，梁茵茵放完信號彈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丹師嘛，名氣也是實力的一環，這麽好的機會白白錯過可不行。

劉長老也沒覺得不妥，驕傲地挺起胸脯，雄赳赳地去城門守衛那裏登記了。

而柏長青，疑惑地往車廂方向偏了偏頭，小蓮剛剛好像出來了一下，怎麽又回去了？

劉長老很快回來，拿着通行令牌又駕着馬車進了城。

找到一家客棧，衆人準備在這裏投宿，羅小蓮也不能再躲着，硬着頭皮下來了。

下車的那一刻，羅小蓮清楚地聽到了一陣噓聲，微風吹過，她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心一下子冷了。

柏長青環顧四周，放出了一絲氣勢，交頭接耳的人群立馬散得幹幹淨淨。

羅小蓮郁悶地下車走進客棧。

就在劍宗幾人進去後不久，一只血紅的鹿也慢悠悠走了過來，後面還拉着一輛華麗的馬車。

柳玉煙重新換了衣服，心裏憋着氣下了車，四周的交談聲傳進了她的耳朵。

“搞出那麽大陣仗，我還當是個什麽人物，原來是個醜女。”

“就是，我跟了一路，就想看看這羅小蓮丹師是什麽樣的，結果還不如不看呢。”

“要不怎麽說醜人多作怪，長了那樣一副尊榮，平日裏一定沒人願意理她吧，也就只能在這種時候刷刷存在感了。”

“劍宗好歹也個大門派，怎麽派出來參賽的還是這麽個難看的。”

“劍宗都是使劍的，西大陸丹道也不興，估計這樣的已經是矮子裏面挑高個了，還能多計較什麽。”

……

柳玉煙若有所思，原來劍宗來的竟是個女的，容貌還不佳。堂堂丹師，連一顆改善容貌的二階雪顏丹都煉不出來，只怕也沒多少本事。

得知那不過是個嘩衆取寵的，她心裏不由松了一口氣，雖說看不上劍宗，但能少個有背景的對手總是好的。放下了心，柳玉煙腳步都輕松許多，高高興興地去客棧掌櫃那裏領了一個房間的號牌，然後上樓去了。

就在柳玉煙房間的隔壁，羅小蓮耷攏着腦袋坐在桌邊喝悶茶。

這些年在劍宗因為一心煉丹，平日裏往來的同門也很少有惡語相向的，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個不讨人喜歡的。

羅小蓮摸了摸臉，腦海中不由浮現羅元霜那絕色的容顏和平日裏一群跟蜜蜂一樣圍着羅元霜轉的師兄弟，氣惱不已，憑什麽這天底下的好事都給她占去了！

心情煩悶地睡了一晚，第二日，羅小蓮一大早就被敲門聲給吵醒。

磨磨蹭蹭起了床，打開一看原來是柏師兄。

柏長青還戴着那張面具，只是聲音透着愉悅，“晨光正好，小蓮師妹可願與我一起出門散散心。”

“這麽早？”

“一日之計在于晨，難得來焰雲城，你不想看看這裏的丹藥都是什麽樣的嗎？”

羅小蓮被他說服了，努力撐起困倦的眼皮，點點頭，然後到隔壁把梁茵茵也給拉起來了。

梁茵茵也不是個貪睡的，知道小蓮想去逛街，當然是很快洗漱好跟着她出門。

只是……梁茵茵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總覺得背後涼飕飕的。

柏長青跟在兩人身後，心情郁悶。

——

焰雲城是個非常繁華的大城，作為百草樓總部的所在地，各種草藥、靈丹琳琅滿目，數都數不過來。

羅小蓮和梁茵茵跟土包子一樣，每進一家店都要感嘆一番，摸摸這個，看看那個。

因為每次芳草大賽都會吸引各地的低階丹師，所以如羅小蓮這般的人也挺多的，店家半點沒露出不耐，反而熱情地介紹起了商品。

羅小蓮是沒什麽積蓄的，但梁茵茵下山前可是抽調了奇丹閣不少的賬面資金，所以靈石還是很多的，買了不少東西。逛了一上午，梁茵茵的儲物袋都塞不下了，只能把東西都放到羅小蓮那裏去。

柏長青立在一邊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麽要給小蓮那麽大一個儲物手镯，他現在都派不上什麽用場！

除了煉丹材料，羅小蓮對丹術典籍也十分有興趣，進了專門售賣煉丹玉簡的鋪子，差點沒把那裏搬空。

望着掌櫃一副看冤大頭的表情，柏長青面具後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雖說這些典籍在南大陸的确是非常普通，并不值錢，但對小蓮來說，不亞于稀世珍寶吧。

一路上，柏長青靜靜地跟在後頭，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旁人眼中的風景。

“哇，那個男修好潇灑啊。”

“潇灑什麽，戴着面具你又看不見他的臉。”

“哎呀我說的是氣度，氣度，光看身形就這麽挺拔，模樣能差到哪去，光是這背影就是一幅畫。”

“可惜他身邊還有兩個女的，其中一個還是醜八怪，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一早出門探查敵情的柳玉煙路過一家店鋪時也注意到了柏長青，第一眼确實被迷住了，然而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是魅惑之術。

柳玉煙沒看出柏長青身上衣服的取巧，只以為是他自己修習了這樣的功法，心中不由對劍宗這幾個人更加鄙夷。

果然，劍宗除了一個劍尊就沒幾個能看的，比起她們法宗可差遠了。

想到宗門裏幾個劍法超群的師兄常常會私下裏遺憾當初沒能拜入劍道聖地，柳玉煙心裏就來氣，真該讓他們看看劍宗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每每旁人提到劍法，總說劍宗乃當世第一，提起煉器，器宗堪為魁首，就算是煉丹，那也有藥王谷，唯有她們法宗，術法雖多，卻雜而不精，鎮派功法也比不上魔宗的厲害。

可事實上呢，其它三宗仗着底蘊深厚，每次開山門招人都擺着架子，非天才不收，藥王谷就更是了，一般人根本當不了丹師，唯有他們法宗廣收門徒，教而無類。可到頭來那幾個名聲日盛，倒顯得法宗是收破爛的了。

越想越氣，柳玉煙擡腳朝那邊走去。

羅小蓮在一家賣丹爐的店鋪裏發現了幾本介紹毒丹的書籍，不由如獲至寶，興沖沖地向老板購買，又樂呵呵地抱着它們走了出來。

正低着頭翻看，迎面她就被堵住了去路，羅小蓮擡起頭，看見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女，瞧着也就比她小兩三歲的模樣。

少女一臉的跋扈，“你就是羅小蓮？”

羅小蓮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回答了，“我就是，敢問閣下是？”

少女高昂着頭，像只開屏的孔雀，“聽好了，本姑娘就是法宗宗主唯一的女兒，也是法宗唯一的一個三階丹師，柳玉煙。”說着又掃了掃羅小蓮的臉，“果真是個醜的不能看的，劍宗可真是沒人了。”

羅小蓮沒想到這姑娘這麽年輕就是三階丹師了，正想說兩句客套話，沒成想就聽到了下一句，臉色頓時一變。

梁茵茵這時非常熱情地走了過來，笑道：“哎呀，原來是法宗十大美人……之外柳玉煙柳姑娘，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之外？”羅小蓮歪了一下頭。

梁茵茵繼續笑着，但說出口的話卻一點都不客氣，“就是連末座都沒評上的意思。”

“你說什麽！”柳玉煙跳腳。

“怎麽，難道我記錯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柳姑娘是排在第幾，我也好回去跟那個信口雌黃的人好好說道說道。”梁茵茵浮誇地捂住了嘴，一臉見不到半點誠意的歉疚。

柳玉煙磨着牙，“不過是個無聊的人評出來的，有什麽可說的！”

“探香公子名震蒼月大陸，怎麽能說是個無聊的人呢，柳姑娘，你這樣說人家的壞話可不好。”梁茵茵陰陽怪氣道，哼，原來是惡毒女配3號柳玉煙，滅了羅家滿門的兇手，居然這麽早就碰見了，真是讨厭，自己長得也不算天姿國色還嘲諷小蓮醜，氣死你。

柳玉煙攥緊了拳頭，都是那個王八蛋，現在居然連西大陸都知道了！

探香公子，原名不可考，只知道是狐族的一個妖修，本身境界并不高，但這逃遁的本事卻是無人能及。生性喜好美人，卻沒幹過什麽偷香竊玉的事，只是總悄悄把人畫下來，還肆意點評。雖是因此惹着了不少人，但因為畫技高超，評價也公正客觀，所以喜歡他的人更多些。

現如今蒼月大陸最權威的美人榜就是出自此人手筆，上榜之人無不引以為榮。但同時這家夥說的話，做的事也總是備受關注。

十年前，探香公子前去法宗做客，閑來無聊時給門中女弟子們也評了個十大美人，偏偏柳玉煙不在此列。

要知道柳玉煙身為宗主之女，平日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師兄弟們更是變着法地讨好她，如今竟連前十的美人都算不上，怎麽能讓她不惱。

奈何這探香公子并不是法宗之人，也根本不賣宗主的面子，盡管柳玉煙鬧了好幾回他也不肯更改這法宗十大美人的名單，随後更是連夜逃之夭夭，只留下柳玉煙變成了宗門笑柄。

眼見對面那兩個臭丫頭露出笑意，柳玉煙只覺得她們是在嘲笑，“本姑娘再不好看也比這個醜丫頭強，還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劍宗派這麽個東西來參賽也不怕丢人，要是我們法宗，寧可關在家裏也不會放出來吓人的，不會是劍修日子清苦，沒幾個女弟子，幾年下來母夜叉也能賽天仙了吧。”

眼見柳玉煙說話越來越過分，梁茵茵也拉下了臉，正要上前一步跟她好好理論理論，一道高大的身影卻突然閃了過來，并将一把寒光凜凜的劍架在了柳玉煙的脖子上。

銀色面具正對着柳玉煙，神秘又冷漠，面具後傳出的聲音似乎帶着冰渣，“柳家的家教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柳玉煙遭此威脅也沒害怕，“怎麽，你還敢動手，來呀，殺了我法宗可不會放過你的，區區一個走歪門邪道的，我會怕你？”說着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衣服還挺漂亮的，戴着面具神神秘秘，不會是個男寵吧？”

柏長青的劍偏了一絲，上面立時沾上了血跡，“你再說一遍。”

感受着脖子上傳來的疼痛，柳玉煙震驚不已，這人還真敢動手，“你，你想幹什麽，我爹可是法宗宗主。”

“你爹是宗主，你又不是，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不過嘛，在你這本就不怎麽樣的臉上劃兩下，再挂到城門口去還是可以的，柳宗主應該不至于為了這麽件小事追到劍宗去吧。”

“你！”

柏長青的劍往前送了送，血順着劍流了下來，柳玉煙感受着脖子上皮肉被切開的疼痛感，終于有點害怕了，想逃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就在這時，柳家老仆聞訊趕了過來，“前輩，小姐年少不知事，還請手下留情。”

一見自己人過來，柳玉煙忙呼救，“王叔救我。”

王叔不敢擅動，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眼前人的深不可測，“前輩，小姐一直就是這麽個口無遮攔的性子，其實沒什麽惡意的，還請您寬宏大量，放過她這一次。”

“道歉。”

柳玉煙憤怒地看着王叔，可王叔還是不肯出手，只知道給她使眼色。

“別讓本座說第二次。”寒涼的劍身又偏了偏。

柳玉煙心裏生出了害怕，眼見形勢比人強，她也只能好漢不吃眼前虧了，“對不起。”

“是跟我羅師妹道歉。”

柳玉煙憋屈地咬了咬牙，“羅姑娘對不起。”

柏長青本也沒有殺她的心思，便道：“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今天就放過你，下次再敢口無遮攔……”他擡手一揮，“這縷頭發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冷風吹過，一縷發絲從肩頭滑落，寒意徹骨。

利劍回鞘，柏長青轉身拉過羅小蓮，直接走了。

梁茵茵見狀也只能跟着一起離開，走出沒多遠她又回頭看了捂着脖子跟那老仆鬧的柳玉煙一眼，心下幾轉還是歇了說什麽的心思。

算了，劇情變成這樣也不知道那件事還會不會發生，明明柳玉煙跟小蓮沒什麽交集才對。

其實真要論起來小說裏柳玉煙也算家破人亡了，回頭想想誰是誰非也挺難分清，到底是法宗宗主唯一的女兒，還是不要平白招惹了，畢竟她跟小蓮也沒有女主光環庇護。

——

回了客棧，羅小蓮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毒丹的書，梁茵茵卻坐在桌邊好奇的盯着她看。

那眼神，毛毛的，羅小蓮終是頂不住了，轉頭看向了她，“你為什麽總看着我？”

“你是不是跟柏師兄……”

“柏師兄？我跟他怎麽了嗎？”

梁茵茵湊過了腦袋，低聲道：“咱們也算是好閨蜜了吧，你老實告訴我，你倆是不是有在一起的打算。”

“在，在一起？”羅小蓮無端有些臉紅，“你什麽意思啊。”

“就是覺得好奇嘛，他今天挺身而出，分明是在英雄救美吧。”

“你，你胡說什麽呢。”羅小蓮臉更紅了。“他本來就是宗主派來保護我們的，今天的事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那昨天呢，昨天你去祭拜母親，明明是一個人離開的，結果回來卻是兩個人一起，你可不要說是偶然遇上的。還有你，看人家的眼神那麽親近，今天他拉你的手，你也沒抗拒，一點也不像陌生人，咱們好歹算是一起長大的，你都沒說起過，這麽藏着掖着的，肯定有問題。”

羅小蓮略顯緊張地攥了攥手裏的古籍，“什麽呀，同門嘛，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就是覺得不用特意提起而已。”

“真的？”梁茵茵挑了挑眉，“那我怎麽從沒見過這位柏師兄？”

“劍宗那麽多人，你有沒見過的也很正常呀。”

梁茵茵一點不信，不過見小蓮這個樣子，她也沒刨根問底，只是道：“其實這位柏師兄細看還挺不錯的，臉雖然蓋住了，但氣質很出衆，今日見他一下子就制住了那個柳玉煙，估計本事也不低，你真的可以考慮抓住機會耶。”總比以後跟女主搶男人還搶不過好得多。

“你今天怎麽了，就知道說胡話，什麽機會不機會的……”

“我這也是為你着想啊，畢竟……”這世上不看臉的男人還是挺少的，“畢竟千金易得，有情郎難找嘛。”

羅小蓮被她說得有點羞惱，“你再胡說我就要趕人了。”

“我胡說的話，那你臉紅什麽？”

“我，我沒有臉紅。”

“紅了，肯定是紅了，我兩只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才紅了，這麽晚了快回去睡覺！。”

“害羞，你這絕對是在害羞，你倆關系肯定不正常……”

“閉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