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前世：芳華劍仙

前世：芳華劍仙

劍宗舊址。

昔日綠植成蔭、靈氣盎然的山峰如今已是滿目荒涼。

天空之中烏雲密布，不時閃現的雷霆似是在積聚力量，變得越來越多。

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一個黑衣女子平靜地望着雷雲，眼中無悲無喜，她擡起手中魔氣纏繞的寶劍，毫不畏懼地指向了天空。

一道威力巨大的驚雷突然炸開，耀眼的亮光直直沖着下方而來，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似乎要把世間一切邪祟劈得幹幹淨淨。

……

羅元霜曾以為，她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一出生便是家中最尊貴的族長嫡女，爹娘疼她，長輩護她，下人敬她，從小受盡寵愛，沒嘗過半點委屈。

娘親出身高門，很小的時候就為她測了修行的資質，是單靈根，十足的天才，雖然幼童的靈根偶爾會随着年齡的增長有所改變，但也不會變得太離譜，長到十歲，她果然還是單冰靈根的天才，母親高興得跟什麽似的，直言祖宗保佑。

有此天資，羅元霜理所當然地被劍宗收入門下，更好命地拜了劍尊為師。

那可是劍尊，修真界的劍道第一人。

羅元霜非常高興，也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一入門就刻苦地跟着他學了起來。

師父柏長青是個很溫和的人，雖然話很少，但羅元霜總覺得他面冷心熱，所以從不吝于撒嬌賣乖，成天纏着他。

同門的師兄弟們也對她很好，一個個都變着花樣哄她，雖然一些女弟子和姐姐羅小蓮偶爾會嫉妒，但這些都是小事，也翻不出什麽浪花，她并不放在心上。

就在羅元霜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又安寧地過下去的時候，師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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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不知緣由。

二十四歲的羅元霜，第一次知道了心如刀絞是什麽樣的。

死別之苦，原來是這樣令人肝腸寸斷。

宗主陶飛揚覺得她年紀還小，想再給她找個師父，羅元霜拒絕了，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她這一生都不想再拜第二個師父了。

贏下芳華大會西大陸初賽的魁首後羅元霜便向宗主請求下山游歷，陶宗主答應了。

下山第一年，羅元霜贏下芳華大會。

據那日參加芳華大會決賽的人說，雪芳花和雲華蘭映襯下的羅姑娘美如天仙，因此衆修士竟想出了一個別致的雅號送給她：芳華仙子。

頂着芳華仙子美名的羅元霜還遇到了一個對她一見鐘情的男人：秦朗風。

秦朗風行事正派，修煉又刻苦，沒過幾月羅元霜便動了心，但她知道自己還有個未婚夫，所以一直沒有答應秦朗風的示愛。

下山第三年，羅元霜見到了自己指腹為婚的丈夫：薛茂。

薛茂性子有些沖動，做事也魯莽，頗有些大少爺的嬌脾氣，但他心地善良，又有從小指婚的情分在，羅元霜十分糾結。

下山第五年，羅家滅門。

羅元霜在天光秘境裏契約了一只突然跳到她身上的尋寶鼠，與法宗少主柳玉煙因此結怨。

柳玉煙回家後一直郁郁寡歡，柳宗主覺得這一切是因女兒太過喜歡那只靈獸的緣故，于是約見陶宗主，以先來後到為由強行索要尋寶鼠。

陶宗主當然是向着自家師侄的，認為寶物本無主，能者居之，不肯歸還。

二人吵了好幾天沒個定論，于是大打出手，結果兩敗俱傷。回程途中柳宗主更是不知被何人暗算，身首異處。

半月後，羅家遭無影堂血洗，無一人生還。

下山第九年，羅元霜多番追查終于找出滅羅家滿門的兇手，正是柳玉煙。

柳玉煙買兇行徑暴露，很快被大師兄曹明逐出法宗，可沒過多久她便嫁于合歡門飛熊真人，而聘禮，是劍宗宗主陶飛揚的命。

下山第十年，重傷未愈的陶飛揚被飛熊真人一刀斬下頭顱。

藥峰長老黃樂城繼任宗主，黃長老修為僅是元嬰，不是飛熊真人對手，未免禍患再度擴大，他請求正道聯盟的盟主秋葉尊者出面平息此事。

在秋葉尊者調解下，柳玉煙歸還陶宗主頭顱，劍宗與法宗、合歡門，羅元霜與柳玉煙、飛熊真人，所有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誰都不得再起争端。

下山第十五年，白家不知被何人滅門，僅剩一個活口，表哥白辰。

羅元霜在汨水城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兇手線索，白辰自此伴她左右。

下山第十七年，羅元霜救下了曾在芳華大會決賽有過一面之緣的魔修賀黎。

賀黎為報救命之恩，提出可為羅元霜效力百年，護衛左右。

于是她帶着秦朗風、薛茂、白辰、賀黎一起組成五人小隊，四處行俠仗義。

下山第二十年，羅元霜殺了姐姐羅小蓮。

羅小蓮偷學禁術，殺害數萬名百姓，只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時間輪。

時間倒流這種事無異于天方夜譚，羅元霜覺得姐姐瘋了，為避免再有無辜的人受害，她選擇了大義滅親。

下山第二十五年，秦朗風向羅元霜提出了離別。

“元霜，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我爹的那些妾室總要鬥得你死我活，為什麽我娘連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都容不下。如今我終于知道了，因為愛情是獨一無二的，正是因為深愛，才總想着獨占。”

“元霜，你身邊總是圍繞着那麽多優秀的人，他們一個個都不比我差，我知道，你對他們也有意。修真界本就是強者為尊，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三夫四侍，這樣天賦出衆的你，将來必能登頂修真界，而我……”

“元霜，我不想自己将來變成一個妒夫，甚至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男寵。”

“元霜，聽聞彩翼靈犀是世間少有的忠貞之鳥，它的血可以在道侶之間結成永不能反悔的契約，今日我便以彩翼靈犀之血單向立誓，此生不再親近任何女子，我的心意，永不改變。”

“元霜，我愛你，可我不想再陪你走下去了。”

秦朗風離開了，在羅元霜驚愕的眼神裏潇灑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元霜有很多愛慕者，從小到大，數不勝數，這是第一個選擇離開她的人。

猝不及防，幹脆果斷。

仿佛一塊完整的肉活生生被挖掉一半，鮮血淋漓。

生離之傷，原來是這樣令人痛徹心扉。

秦朗風的離去讓羅元霜如夢初醒，有些東西看似不起眼，原來早已在她心中生根發芽，難以拔除。正因為她總是猶豫不決，在幾個愛慕者中反複不定，才傷害了所有人。

羅元霜想要改變這種狀況，可剩下的三人也都很愛她，一時之間實在無法做出抉擇。

兩個月後，飛雲城遭遇大型獸潮，秦朗風為保護城中百姓力戰到底，最終與飛雲城一同覆滅。

羅元霜收到訃告悲傷欲絕，好在此時未婚夫薛茂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悉心照護，無微不至。這份溫柔讓羅元霜産生動搖，其實薛茂本就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早就該成親了的。

下山第二十六年，羅元霜選擇與薛茂完婚。

然而成親前夕，薛茂卻被她捉奸在床。

面對羅元霜的憤怒與質問，薛茂振振有詞。

“你和那麽多男人有首尾，我不過就睡了一個丫鬟，至于發這麽大的火嗎？”

“你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飾，哪個不是野男人送的，從頭到腳全是高階法器，你要真的冰清玉潔，他們怎麽可能為你白白花那麽多的靈石！”

“秦朗風不就是看透了你，不想當接盤俠才跑掉的嗎。”

“我這麽愛你，連綠帽子都不介意，你又有什麽好生氣的，不過一個丫鬟，你不喜歡打發掉就是了。”

羅元霜從不知薛茂心底居然是這樣想她的，如此可笑，如此可惡！

羅元霜與薛茂退婚。

下山第三十年，羅元霜找到了當初滅白家滿門的人：白辰。

“是你殺了外公。”

“我，元霜，不是這樣的……。”

羅元霜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看待這件事，以至于神色無比冷漠，“或者你想試一試我劍宗的真言術。”

白辰老實交代了一切。

“元霜，你還記得十五年前在白家後院井裏你發現了一具枯骨嗎，那是我娘的貼身侍女。”

“我在她身上找到了一封信，是我娘的絕筆信。”

“信上寫了白家的由來，原來白家曾經姓孫，是我外祖父的府邸。我娘年少時嫁給了一個喜歡游歷四方的散修，随他離開汨水城，後來守寡歸家，腹中卻有了胎兒。我那個所謂的祖父白榭一直清貧，見此機會便讓兒子對我娘展開追求，花言巧語騙得她的信任，後來更是殺了我的外祖父，奪取全部家財，我娘得知真相已是無法回頭，最後含恨而終。”

“其實原本我也該被斬早除根的，可我一出生就顯出了天賦異象，白榭舍不得一個天才，便将我留了下來，虛情假意地養大，讓我以為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白家長子。”

“所以，是我害了他們。”羅元霜心中暗痛。

“不，元霜，這怎麽能是你的錯，”白辰不想失去表妹，急忙解釋，“是他們狼心狗肺，這是報應，跟你沒有關系。”

“白辰，你報仇的時候有想過他們是我的親人嗎？”

“元霜……我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你毫無顧忌地在大壽之日下毒，殺了外公，舅舅，還有那麽多無辜的人。”

“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的，至于那些被殃及的池魚，那只能怪他們選錯了地方，既然得了白家的好處，那這作惡的後果，自然也該一并承擔。”

“那姐姐呢，姐姐和你又有什麽仇怨。”

“羅，羅小蓮？”

“是你告訴她時間輪的事，是你幫她潛入器宗，是你害了她，為什麽！”

憤怒的表情讓白辰慌了神，他趕忙辯解，“我都是為了你！那個羅小蓮幾次三番和你作對，我不想你再因為她傷心難過，她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她罪有應得，你也就能徹底放下了！”

“哈哈哈，為了我，為了我你讓我親手殺了唯一的姐姐。”羅元霜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瘋狂地笑了起來，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不住地往下淌。

“不過是個野種，她根本就沒拿你當妹妹，你又何必在意她，元霜，我愛你，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

“愛？你愛我，所以你害死了我最後一個親人，你愛我，卻不肯放下心裏的仇恨，羅家沒了，白家也沒了，姐姐沒了，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你滿意了。”

“元霜，你還有我，我是你的表哥，将來也會是你的丈夫，我們會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你不配！”

羅元霜一劍刺進了他的心房。

我早就該明白的，從五歲那年你演了那一出戲開始，我就該明白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還對你抱有期待的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下山第一百年，羅元霜與賀黎定親。

接連的情傷讓羅元霜不敢再輕易接受任何人的真心，然而賀黎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為她保駕護航，替她收拾殘局，從不多說什麽。

明明是個魔修，可賀黎為羅元霜卻變成了一個聲名遠揚的大善人。

不求回報，不願強逼。

羅元霜的身邊還有很多追求者，可最親近的，只有賀黎了，當年五人小隊是何等意氣風發，其樂融融，可如今……羅元霜考慮良久後還是選擇接受他。

下山第一百零一年，劍宗覆滅。

賀黎憑借着羅元霜未婚夫的名頭順利進入劍宗，與魔道幾大門派裏應外合，破開了護宗大陣。

煉器大師江陽州揭開自己的身份，原來他竟是魔道卧底，更是魔宗的副宗主。

江陽州得意之下還自爆了一個驚天秘密，是他下毒暗害劍尊。

收到消息的羅元霜趕到劍宗，為時已晚。

昔日靈氣盎然的山峰因為被抽走靈脈已經生機全無。

曾經古樸莊嚴的殿閣如今只剩下殘垣斷壁。

藏經樓被搬空了，百獸園也被搬空了，宗門寶庫、藥峰藥田……全都空了，到處都是暗紅的血跡與腐臭的屍體，不見一個活人。

記憶中一張張嬉笑怒罵的面容就如同破碎的美夢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元霜雙目呆滞地在山門前枯坐許久，等來了滿臉愧疚的賀黎。

“我該叫你賀黎，還是江少陵？”

“元霜……對不起。”

“魔宗少主……好一個魔宗少主！”

“元霜，你聽我解釋！”

“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你爹江陽州殺了我的恩師，如今你又帶人滅了我的宗門，從一開始就是局對不對，一切都是騙局對不對！”

“元霜，我承認一開始的相遇的确是被設計的，可我當時真的不知情，我們美好的回憶是真的，我對你的心也是真的。”

“真的？什麽是真的！”

“元霜，這修真界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劍宗先是沒了劍尊，後又失去陶飛揚，早就是別人眼裏的肥肉，就算沒有魔宗遲早也會被別的門派瓜分吞并的。”

“借口！”

“這不是我的托詞，元霜，那法宗不就是如此，柳易一受傷立馬就有人趁虛而入，那個曹明根本撐不起偌大的宗門，不過兩三年法宗便四分五裂，再不複當初輝煌，修真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一直都是！”

“原來是你們殺了柳宗主。”

羅元霜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局，從很久以前布好的局，而她，傻傻地跳了進去。

羅元霜臉上憤怒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平靜，可這卻讓江少陵更加心慌。

“元霜，別這樣看着我，求你別生我的氣。”

“我不想當什麽魔修，也不想繼承魔宗，我只想找個喜歡的姑娘一起雲游四海，你總是在忙着修煉，總是希望早點進階化神日後可以撐起劍宗，我受不了這份冷落，所以才同意父親計劃的。”

“對不起，我卑劣地以為只要你沒了依靠，就能安安心心地和我去過平凡的日子。”

“元霜，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元霜，是我的責任，都是我的錯，如果你恨我，我可以把命賠給你，只求你不要恨我，不要……”

“嗤——”一把冷劍被羅元霜的手插進身前胸膛。

利劍穿心，江少陵沒有絲毫抵抗，他只是低頭看了一眼，然後便又重新用那雙寫滿深情的眼眸望向羅元霜，露出一絲似苦澀又似解脫的笑容，緩緩倒下。

羅元霜沒有半分動容。

今日今日，你的命于我而言，已經一文不值。

愛我，愛是什麽？

羅元霜忽然想起了師父曾經說過的話，“元霜，很多時候你要懂得用第三人的視角看待身邊一切，不可自我貶低，也不能自視甚高，天道是公平的，今日你享了超出旁人的福氣，來日，你就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是啊，我習慣了旁人對我全心全意的付出，覺得一切好處都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我失去了這世上唯一值得我托付終身的秦朗風。

所以我的未婚夫毫無愧疚地背叛。

所以我的表哥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親人報仇。

所以我愛的人懷着愛我之心毫不留情地摧毀我的宗門。

災星，或許姐姐說得沒錯，我就是個災星，死了，大家都死了……

下山第一百零二年，羅元霜望着滿目瘡痍的求道峰，生了心魔。

下山第一百零三年，羅元霜心境已改，再使不出霄雲劍了，她自創了一套劍法，取名忘情。

下山第一百五十年，羅元霜一劍劈開魔宗大門，殺得魔宗弟子四散而逃。

下山第一百六十年，羅元霜滿天下追殺魔修，不分老幼，不辨善惡，成為了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女魔頭。

下山第二百二十年，魔道六大門派皆被屠盡，修真界聞羅元霜而色變。

下山第三百年，魔道徹底覆滅，蒼月大陸再不見魔修蹤跡。殺一人是為罪，屠萬人便成王，可能是畏懼，又或許是真的敬佩，羅元霜被世人奉為了劍仙。

下山第五百年，羅元霜迎來了飛升的雷劫。

……

漫天雷雲消失，五彩斑斓的霞光灑下，一條神聖的白玉長梯出現在眼前。

羅元霜拭去嘴角血跡，望着長梯出神，“這就是登仙路嗎？”

據劍宗典籍記載，登仙路留存的時間是一炷香，一炷香後長梯便會消失，雖不知錯過了會有什麽後果，但羅元霜自然不願做這個試驗品，她忙收起法劍，擡腳向登仙路走去。

然而正當羅元霜準備踏上玉石長梯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個紅衣小娃娃。

“道友且慢。”

羅元霜這蒼月大陸生活了五百年，為追殺魔修自問也滿大陸都走遍了，卻從未見過這樣氣息奇特的小娃娃，不像人，也不像靈獸，“你是？”

“我是時間輪的器靈。”

“器靈……”羅元霜了然，原來是器靈，她确實聽說過但沒見過，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了這話裏的意思，猛地瞪大了眼睛，“時間輪？”

紅衣小娃娃點頭，“蒼月大陸看起來很大，其實也不過是萬千小世界中的一個罷了，逆轉這一界時間并非遙不可及的事，我的主人，曾經是器宗的開山祖師。”

“可器宗的神器不是鎮魂鐘嗎？”

“所以才是曾經啊。”器靈苦笑一聲，“我的主人，是上一世的器宗開山祖師，他為了複活心愛的道侶，遍尋天下靈材造出了神階法器時間輪。可他雖回到過去，他的師妹卻陰差陽錯沒有愛上他，反而一心道途，後來煉出神器鎮魂鐘飛升仙界，而主人自己，因為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被心魔所困，止步元嬰，六百歲時壽命耗盡而亡。”

“竟是如此……”羅元霜震驚不已。

紅衣娃娃繼續道：“時間輪的開啓需要三樣東西，濃郁的生機，極致的遺恨，還有一位虛仙的全部修為，我現在已經得到了前兩樣，所以想來問問你，願不願意給出這最後一樣。”

“最後一樣……”羅元霜想到了姐姐，又看向小娃娃，“你是要我的全部修為？”

“你要重回過去嗎，你現在就能飛升仙界，那裏沒有正魔之分，也沒有人認識你，你可以重新開始。如果選擇開啓時間輪，你所有的修為都會化為烏有，下輩子你可不一定能這麽強了，而且世事無常，重來一次或許一切都會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結果或許是壞的。”

“再壞又能比現在壞到哪去。”羅元霜喃喃道。

紅衣小娃娃見她如此反應，也明白了她的選擇，鄭重道：“羅元霜，你願意放棄成仙的機會逆轉這一界的時間嗎？”

逆轉時間，多麽荒謬的話啊，可如果是真的，那又該多麽美好。

這一刻，羅元霜忽然就明白了姐姐羅小蓮的執着，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一塊浮木一般，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不願放手。

“我要回到過去。”羅元霜的神色變得堅定起來，她看向器靈，語氣無比認真，“我會記得這一切嗎？”

“回去的時間點已經由羅小蓮定下，是你們拜入劍宗之前，既然開啓我的靈力是你提供的，那麽這個帶着記憶的人選自然由你來定，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不過那個人只會留有生前原本記憶，所知有限，對改變一切作用不大，我建議你把這個人選定為自己。”

“不，請讓我的師父保留記憶，讓他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所殺，我希望他活下去。”

“柏長青？”

“而我，”羅元霜怔怔出神，臉頰流下兩行清淚，“這一生太痛苦，我不想記得了。”

紅衣小娃娃伸出手，對着旁邊一點，一個漆黑的洞口憑空出現。

“這是時間漩渦，你進去就能回到從前。”

一邊是霞光滿布的白玉長梯，一邊是前路不知的黑色深洞，羅元霜沒有猶豫，期待着走進了黑洞。

等羅元霜離開後，一黑一黃兩個光團出現。

紅衣小娃娃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合年紀的疲憊，“如今登仙路已開，你們兩個是走還是留？劍靈誕生不易，你們可要想好，先提醒一句，就算留下你們也不會保留任何的記憶與力量，什麽忙也幫不上。”

黃色光團裏傳出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我本就是一柄尋常鐵劍，既無來歷，也無名姓，能産生靈智完全是機緣巧合，就算重歸原點也沒什麽好可惜的，當年她最得意的時候也沒換掉我這把破爛貨，如今我又有什麽理由棄她而去，這仙界你們去吧，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二位保重，我先走一步。”

黃色光團嗖地沖進黑洞，眨眼便失去蹤影。

“九霄你呢？”紅衣小娃娃又看向黑色光團。

黑色光團裏傳出的聲音渾厚而滄桑，“萬年孤寂，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是好是壞，我都陪着她。”

話音剛落，黑色光團也沖進黑洞，眨眼消失。

看着兩個同族都選擇回去，紅衣小娃娃嘆了口氣，“希望你們不要重複我的命運，眼睜睜看着主人泥足深陷，卻只能在一旁幹着急。”

小娃娃又看向嶄新的登仙路，“就算重來一次，一切又真能改變嗎，所謂天命之子，生來就背着任務，天道需要一個人去剿滅魔修，避免魔氣過盛令蒼月大陸淪為險惡之地，你既然被選中了，結果就是注定的，除非天外掉個人下來，否則這個局誰也破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