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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她轉身往回走，背影小小的，單薄又脆弱。

項清嘉站在原地，經歷着夏季雨前的潮濕悶熱，胸前被煩躁郁悶堵着，比打架打輸了還要難受。

夏可到家，李萍已經做好晚飯。她換好鞋子，來廚房幫媽媽端盤子，盛飯。

擦傷的手心一不小心就被李萍看到，她立刻停下手裏的事情: “這是怎麽了”

“不疼了，已經結疤了。”夏可抽抽鼻子，把早上被撞倒，然後同桌送她去醫務室的事，一五一十和李萍說了。

李萍仔仔細細查看了夏可的傷口，心中又氣又心疼，眼眶瞬間發紅， “媽媽明天去學校找老師。”

不用找老師了，已經有人管了……夏可唇角一癟，手指無意識揪着衣角， “我同桌，把那個人揍了一頓。”

李萍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可，夏可就又用手語說了一遍。

那個小男孩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斯文安靜的老實孩子，幾次聽夏可提起，都是被人欺負，這怎麽還能把別人揍了

“他好像打架很厲害。”

“好像，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李萍心情有點複雜。因為小夥子一直讓夏可誤會自己被人欺負，也沒有說明白，害的她女兒好多次為這事兒難過。

但作為夏可的媽媽，一個眼裏只有自己家孩子的母親，她在氣頭上，十分自私地覺得小夥子的行為很出氣。

人家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大概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以後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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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點點頭，把碗筷擺好。

李萍翻開日歷，預産期在六月，夏可生日在七月。六月第二個孩子将降臨，七月她心尖上的寶貝女兒就能聽見聲音。

這個幸福和不幸參半的家庭，大概快要從苦難裏走出來了吧。

今天夏明回家比往常要早，進門時手裏還提了一袋子昂貴進口水果，夏可伸手接過來，眼睛裏的驚喜閃着光。

“還有沒有別的想吃的，爸給你往回帶!”

夏可故作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而後現了小吃貨原型。

她雖然貴為“小少東家”，但是非常有原則，從不濫用職權。

對于進貨價貴的，即使她再喜歡，也會克制住自己想要吃它的那顆心。畢竟那是爸爸交付了錢，辛辛苦苦運回來的，不是随手從自己家樹上摘的吶。

只有當天沒賣出去，放到第二天又不新鮮的，她才會“勉為其難”地吃掉。

等夏可回到房間，夏明去到陽臺，眉頭緊鎖，煙一根接一根。

*

夏可早上坐車沒有遇到她同桌，到校時，大家都圍在教學樓前的宣傳欄。

是她同桌的處分公告，和全校第一的學習經驗介紹挨在一塊兒。

公告上說，高一七班項清嘉同學打架鬥毆，性質惡劣，回家反省一星期。

“一中兩大校草又同框了耶!”

“大佬這個處分公告如果再貼張照片就完美了!”

蔔學習原地氣炸， “校長侄子就他媽能撞人不道歉了下次老子見他一回揍他一回!”

楊帆嘆口氣，處分什麽的找人一句話就能不往檔案裏記， “其實更糟糕是的，小夏可看到老大打架了……”

“啊!”

是，他們老大，一直在人家小女孩面前裝小可憐來着，也是個實力派影帝，上回甚至還給一群小弟鞠了個躬，特別入戲。

這下好了，把人騙大發了，還自己掉馬了。真是好慘一男的。

課前，班主任郭睿站上講臺， “你們現在一個個都跟個炮仗似的，那小脾氣見點兒火星就能炸起來，有正義感是好事，但是起碼得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高二咱們就要文理分科了，我把分班意向表發下去，大家好好考慮一下，也拿到家裏和爸媽好好商量一下，後天交上來。”

項清嘉那張桌子，課本擺得整整齊齊，又有潔癖，又有強迫症。

往常這個時候，他會把課本豎起，叼着草莓牛奶看漫畫，那麽高的個子，行為舉止卻很像小學生，有些幼稚，又有些好笑。

所以她總是提心吊膽，老師一往他們這邊走，她就趕緊用自己的胳膊肘碰碰他的。

可有時她瞥見他的側臉，心跳總會沒來由地漏掉一拍。

不知道，下個學期他學文還是學理。

不知道，過了這個月，暑假回來，她還能不能當他同桌。

夏可突然覺得心裏特別空，就跟少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

天氣忽冷忽熱，項清嘉起床就感覺自己不太對勁兒，全身沒有力氣，腦袋沉得要命。

看了眼體溫計，體溫直飚39度。

翻出退燒藥吞掉，把毯子往身上一裹，蜷着長腿窩進懶人沙發。

室內昏暗，四下寂靜，只有傻貓在他手邊“瞄瞄”地叫。

“我好像犯了很嚴重的錯誤，”項清嘉伸出一只手摸摸傻貓的腦袋，聲音很輕，帶着鼻音，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她好像生氣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被門鈴吵醒。他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眼皮掀了幾掀才勉強睜開眼去開門。

門口站着剛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

穿着校服，背着書包。

耳側的幾绺頭發散落在白皙的側頸，睫毛沾着氤氲的濕氣。

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又馬上挪開，嘴角抿得緊緊的。

饒是發燒眼皮發沉，項清嘉一雙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心髒狂跳。他微微彎了彎腰好與她平視，很慢很慢地問了一句: “你怎麽來了”

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把筆記本舉到他眼皮底下: “我很生氣，因為你騙我，你還打架。”

真是……奶兇奶兇的。

怎麽有人生個氣都能這麽可愛，就像一只帶褶的奶黃包。

項清嘉唇角抿起，擡手揉揉她的頭發: “對不起。”

她最終還是擔心他，即使知道這位同學并不是外表看起來的細胳膊細腿小可憐。但是打架是因為她，她都沒有問問他有沒有受傷，就直接轉頭走掉。也沒有說一句謝謝。

還有些別的心思，說不清道不明，就是不習慣他不在她右手邊，見不到他，就想來找他。

夏可把分班意向表從書包裏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感覺自己以送意向表的理由請假，來見她同桌，好像有點……不太對。

桌上散落着幾個藥盒，她拿起來看了看，又回頭看項清嘉。

他斜斜倚在牆邊，身量颀長，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寬松的淺藍色牛仔襯衫。原本蒼白的臉浮現不太正常的紅色，眼睛周圍最甚。

“你怎麽了”

項清嘉撩起眼皮， “沒事兒。”

在他沒什麽事求關注的時候，勢必是這兒疼那兒不舒服，手上喇道口子都要戲精上身，可現在真的不舒服的時候，對上小女孩微微蹙起的眉毛，他就一點都不想讓她擔心。

她伸出手要去探他的額頭，項清嘉微微一怔，順從地彎下腰。

好燙啊。夏可拿開手時，項清嘉依舊保持着身體前傾腰背半彎的姿勢，那張讓無數女生為之神魂颠倒的臉近在咫尺。

睫毛太長，掀起眼皮時像是慢動作。眼尾彎着，泛着淡淡的紅暈，像是醉了酒。

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有她小小的倒影。

夏可的小心髒又開始狂跳。

就跟昨天被人家抱在懷裏的時候一樣。

“你男朋友真帥”， “你覺得呢”， “他喜歡你呗”還有那個帖子，變成小腦袋瓜裏循環播放的字幕。

她有些透不過氣，臉頰和耳朵發熱，她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離項清嘉遠些，才覺出空氣流通，才偏過腦袋悄悄呼了口氣。

項清嘉直起身，小女孩偷偷緊張的樣子被他盡收眼底， “以為你生氣就不理我了。”

夏可咬住唇角， “謝謝你。”

“但是以後不準打架了喔。”

小女孩一雙彎眼睛亮着皎潔的月光，溫柔讓人沉淪。她微微揚着腦袋，等着他的回答。

被她這樣看着，他便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即使她跟他說“你給我巴啦啦小魔仙變個身”，他也會扭捏地給她表演一個吧。

項清嘉眼睛裏帶上從未有過的無奈和縱容。

還打個屁架。

小女孩繼續在筆記本上寫: “就算別人做錯了事情也不應該挨打的，對不對”

“你去打他的時候，豈不是把自己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而後夏可呼了口氣， “本來我是有點生氣的，不過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自己。”

小女孩臉頰和耳朵尖都浮現淡淡的粉，把筆記本遞給項清嘉之後，就盯着自己的腳尖出神。

筆記本上最後一句話是:

“昨天看到你的時候，我竟然覺得，一直以來，被打的不是你就好。”

每一個字都是一朵棉花糖，又甜又軟。

有一道光，透過層層烏雲照到他的心底，陽光的味道暖烘烘，像剛出爐的戚風。

項清嘉一怔，而後抑制不住地彎下眼尾，顯出眼睛下方月牙形的卧蠶。

他的唇角揚起，薄唇變成勾人的線條，一字一句道:

“夏可，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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