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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月光靜谧，蟬鳴也變溫柔。白天積聚的暑氣慢慢消散，夜晚的風帶着不知名的花香。

項清嘉被掌心的眼淚吓到。

眼淚從小女孩臉頰滑落，她匆忙拿手背去蹭，卻好像越蹭越多。

他彎下腰扶住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她遠比看起來更加單薄: “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可癟着嘴角搖搖頭，糯米團似的一小點，委屈巴巴的樣子別提有多可憐。

項清嘉被她哭得心上又軟又疼，手臂伸開的姿勢有些害羞有些生疏，還沒想好怎樣把人攬進懷裏，小女孩就伸手抱了上來。

腦袋靠在他的胸口，手臂環住，收得緊緊的。肩膀一抖，一抖，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要哭成這樣。

項清嘉眉心皺起，眼裏全是疼惜。手臂小心翼翼環過夏可肩膀，下巴安撫似的抵在她發頂

小女孩剛剛剪的小蘑菇頭軟軟的，帶着牛奶香氣。

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輕柔得像是在給小孩子講睡前故事。

胸口的襯衫被淚打濕。心髒像被人握住收緊，尖尖的指甲陷進肉裏。

月光溫柔，月光下的少年尤其。

淺淺淡淡的薄荷味道，溫涼的體溫，寬闊的懷抱。

小女孩哭腫了眼睛，哭紅了鼻尖。

俊美的少年有些無措又有些害羞，匆匆落下松散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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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遇到喜歡的人，還是特別特別喜歡的人。

他像這個年紀的男生一樣青澀，小心翼翼，在表白和暗戀的邊緣徘徊，不敢向前，也不舍得退後。

卻又帶着這個年紀難得的溫柔和自持。

良久，夏可從他懷裏探出頭，漂亮眼睛變成兩顆圓鼓鼓的小核桃。

他伸手撫去她眼角淚痕，指尖動作輕柔: “怎麽了”

夏可有些不敢擡頭看他: “沒事，就是和爸爸媽媽吵架了。”

項清嘉沒有懷疑，只是忍住心疼，哄小孩一樣地安撫。

夏可乖巧點頭，順從地轉身上樓。

等她回到家，爸爸媽媽已經坐在餐桌前。夏小萌依舊是個無憂無慮的瞌睡蟲，在卧室做着香香甜甜的夢。

餐桌中間，放着一個小小的蛋糕，十六根蠟燭，在夏可進屋的瞬間點亮。

夏明切蛋糕的手上，有刺鼻的煙草的味道。

李萍彎着眼睛笑，眼皮腫着，眼眶紅紅的。

夏可垂着眼眸。

“爸爸媽媽，我不去做手術了。”

“我現在這樣，也可以過得很好。而且，我也習慣了。”

“把錢留着給妹妹吧，這樣她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長大。她多可愛呀。”

夏可低着頭，吃了長這麽大以來，最鹹最澀的一塊蛋糕。

過了長這麽大以來，最酸最苦的一個生日。

做出了長這麽大以來，最像個大人的一個決定。

親愛的夏小萌小朋友，你要無憂無慮長大哦，替姐姐去聽一聽這個世界有多美妙。

如果可以，請悄悄告訴我，那個叫項清嘉的大哥哥，他的聲音好聽嗎

*

夏可回到房間，打開臺燈。桌上放着那本她同桌送的繪本，大片大片絢爛的色彩，張揚肆意像太陽。

繪本第一頁，夾了一張書簽。

書簽上印着艾米莉·狄金森的詩。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書簽的右下方，一行字清秀漂亮。

“夏可，十六歲生日快樂。

喜歡你，寫情書的那種。

項清嘉。”

夏可嘴唇有些顫抖。

胸腔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又往上翻湧，這次來勢洶洶，比剛才更嚴重。

書簽上的字跡被暈染開，視線漸漸模糊，她同桌的樣子卻愈發清晰。

他彎着眼尾笑的樣子。

扯着一邊嘴角有些壞地逗她的樣子。

叼着草莓牛奶看漫畫的樣子。

溫溫柔柔看着她寫字的樣子。

還有在月光下，朝着她伸開手臂的樣子。

開學第一天他在公交車上幫她解圍，一臉的冷漠和不耐煩，伸出手掌一筆一畫寫字的時候，卻又帶着骨子裏的溫柔。

在她被嘲笑被欺負的時候畫一個長着獠牙的笑臉，送一盒草莓牛奶。

在她想要參加運動會又無法說出口的時候陪着她，又因為她受傷。

在她受傷的時候抱起她去醫務室，全然不顧全校同學的目光。

他彎着眼睛告訴她，醫生說“你男朋友真帥”。

他湊近了問她“是不是喜歡我”。

只有她自己知道，當時她的心跳有多快。

眼淚把心裏層層疊疊的迷霧沖刷幹淨。

“我喜歡你”四個字慢慢浮現，深刻清晰。

小女孩埋頭臂彎，哭腫了眼睛。

項清嘉躺在他那張大床上，翻了N個滾都沒有睡着。

一開始是心疼，心上又酸又軟，小女孩一哭，他恨不能把全世界捧給她。

然後是甜。

她難過的時候會讓他抱哎，那她是不是也喜歡他

就算不是很喜歡很喜歡，但起碼有一點點吧

他為自己翻來覆去地想人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卻又忙着咬住拼命上翹的唇角。

嗯，肯定有的。她肯定也喜歡他的。

第二天，項清嘉收到夏可的短信。

小女孩每一個字都軟軟糯糯。

“同桌^_^

我想了一個晚上要怎麽和你說，但怎麽也想不好，可能是我本來就有點笨吧^_^

高一這一年，我真的過得特別特別開心!每天從睜開眼睛，就開始期待去學校。

以前我上聾啞學校，和大家相處得……不太好，所以我在轉學去一中的時候，心裏真的特別害怕。

然後我就在公交車上遇到你啦!當時我就想呀，生活待我真好^_^

謝謝你呀。

我從來沒想過會被別人喜歡。

謝謝你喜歡我。

謝謝你一直以來照顧我。

成為我第一個好朋友，唯一一個好朋友。

也，對不起吶。

你這麽好，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笑容漂亮，聲音也甜。

當然，要先好好學習喔。

夏可。”

曾經嚣張跋扈任性妄為的少年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眉心都沒皺，悶聲挨了溫柔一刀。

曾經喝牛奶都要皺皺鼻子的小女孩，就着眼淚吃下自己的十六歲生日蛋糕，拒絕了自己喜歡的小男孩，一夜長大。

*

九月，花園小區那家開了十幾年的水果店，挂上了“吉房轉讓”的牌子，昔日色彩鮮豔，散發着果香的貨架空了一半，沒空的，都立着“買一斤贈一斤”的牌子。

空氣裏清甜的桂花香氣，被施工的塵土氣息掩蓋。

老城區開始修路，工程量浩大，花園小區這一站消失在18路的公交路線圖上。這個有些破敗的城市一角，正在被這個城市遺忘。

夏明給夏可買了一輛粉色的帶hello kitty的自行車，矮矮的，胖胖的，很是可愛。

夏可喜歡得不得了。

風吹起她的短發，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一個假期嬰兒肥消了不少，白生生的下巴有些尖，眼睛大大的，可愛中漸漸透出精致，叫人挪不開眼睛。

她騎着自行車穿過大街小巷，看着這個城市慢慢蘇醒。

走過以前走的路，想起曾經并肩的人。

那些時候，她和他坐在十八路公交車。

有時候她和他說這個說那個，他好像永遠都不會厭煩，就彎着眼尾看着她。

有時候她忙着自己打瞌睡，醒來發現自己倚在人家肩膀。好在他也睡着了不知道。

那個時候她有多幸運吶，因為她喜歡的小男孩先她一步，喜歡她。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其實她也是一樣。

鼻子驀地一酸，心裏有一朵發酵的烏雲。夏可深深呼了口氣。

他比誰都好，全世界最好，所以也應該過得比誰都好。自己怎麽可以去拖他後腿，去讓他和自己一起去承受那些異樣的眼光。

但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最後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是有多幸運呢。

*

到學校時，分班花名冊已經貼在學校宣傳欄。文科班的花名冊，夏可從前看到後，又從後看到前。

沒有項清嘉。

七班改成理科班，學理科的留下，學文的去隔壁八班。班裏鬧鬧嚷嚷，自己班的往外走，別的班的往裏進。

夏可抱着書包站在自己的位置，遲遲不見她同桌。方雪回頭喊她: “我們走吧去晚了沒位置啦。”

夏可搖搖頭，她要等她同桌。

直到，新班級的班主任站上講臺，敲敲講桌，說的大概是“還不快回座位坐好，亂糟糟的幹什麽。”

直到有人走到她身邊，就差把“你快點走”寫到臉上: “同學，這兒有人嗎”

夏可搖搖頭，她把書包抱在懷裏。每從七班走出一步，鼻子都會一酸。

隔壁八班大部分是本班留下學文的。教室已經差不多坐滿，大家開着玩笑打打鬧鬧。

方雪已經找到位置坐下，很遺憾地表示她也來晚了，所以兩人不能坐在一起。

夏可笑笑， “沒關系吶，我再找位置。”

不少同學都知道她聾啞，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甚至還有嘲笑。

夏可咬住唇角，被人看得臉紅到滴血，捏住書包一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教室最後一排，還有個空位置。夏可走過去，把小筆記本遞給旁邊的男生: “同學你好，請問這裏有人嗎”

男生有些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皮肉翻飛，唾沫星子亂濺，朝着後排的男生擠眉弄眼地笑。

“這就是項清嘉那個小啞巴同桌吧”

“對啊。”以蘇涵為首的女生小團體突然就起勁了: “倒貼了一通，沒貼上，她也不想想，項清嘉怎麽可能喜歡她。”

“不過就是同情她罷了。”

夏可并沒有理會。

她不會再被同桌護着，所以她得自己勇敢。

她已經和他說得明明白白，也不應該再去期待他十分不理智地因為自己選文科。

那樣真的太自私了。

第一節課是英語。

“我看也都是熟悉面孔，沒必要再來自我介紹那一套了，大家先讀一讀第一單元的人物對話，一人當Lucy，一人當Lily。”

夏可的同桌舉起豬肘一樣的手臂: “老師，我這對話怎麽對我同桌不會說話啊。”

班裏嘻嘻笑着，夏可茫然。

突然，後門被人打開，強冷氣流後方襲來，後排同學噤聲。

英語老師擡手指着教室後方，有些不滿: “哎，這個同學你是哪個班的怎麽上着課還搬着桌子到處亂跑”

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有些慵懶有些痞， “抱歉啊老師，我就這班的。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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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唯一虐的兩章我寫完了

後面想請假大概會變大狼狗

求不要掉收掉得太多

要是被虐到請“嗷嗚”一聲

垃圾作者發紅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