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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他沒穿校服，身上是寬松的黑色T恤，校服搭在肩上。

低着頭，黑發搭在額前，長眉和眼睫像是從水墨畫中取出的幾筆。

偏偏兩道薄唇是與高冷禁欲完全不沾邊的緋紅顏色，唇角不笑的時候也要帶一點弧度，七分清冷三分邪氣。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夏可回過頭。

視線交彙，項清嘉手裏的課桌觸到地面，一聲鈍響。

兩個月沒見。

她的頭發好像長長了，一半的頭發散着，一半的頭發紮成小丸子，頭繩上綁着卡通小兔子，可愛到犯規。

臉上的嬰兒肥消了些，臉頰輪廓變清晰，鹿眼漾着漣漪。

當她用那樣溫柔無害的目光看他，他竟隐隐有些錯覺，時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一年前。

他沒有表白，她也沒有拒絕，一切都在最初，最正确的位置。好像下個瞬間，她就會戳一戳他的手，怯生生地遞過來一塊創可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希冀，希望他貼上。

心裏那頭老鹿慢慢蘇醒，困獸般想要掙脫桎梏，想要朝着心上人飛奔而去。

項清嘉低下頭，輕輕攥了攥手心，繼續收拾東西。

書包塞進桌洞，課本豎起，隔開全班同學目光，而後他手臂一搭，腦袋埋進臂彎，睡覺。

夏可看不到他了。

她回過頭，眼裏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以為他不會出現，他又突然出現的驚喜，慢慢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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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東西，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

第二天，夏可剛進教室，方雪就熱情洋溢地伸手招呼她: “夏可!我坐這兒了!以後你和我同桌!”

夏可眼睛突然亮起來，她拉住方雪的手，兩個小女孩像闊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誇張，抱着抱着還原地蹦蹦跶跶。

“是老師給我們調位置了嗎”夏可眼睛彎彎，開心到想哭。

方雪蹭蹭鼻尖兒，很多事情想說，但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就只是點點頭。

本來，因為胖子同桌太可怕，和之前的同桌對比太鮮明，夏可小同學今天是不太想上學的。

沒想到呀，她的同桌變成了老同學方雪!

和夏可的開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教室最後一排的一臉郁卒的胖子。

眼睛上濃黑一個圈，就跟畫了巨誇張的眼影一樣。

見夏可走進教室，他猛地站起身鞠了個躬，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在這給您賠不是了!”

方雪鼻子冷哼一聲， “夏可我們不理他。”

夏可被吓一跳，迷迷瞪瞪跟沒睡醒一樣，乖巧任由方雪拉着她坐下。

課間，夏可拿起杯子起身打水。

目光不自覺地往項清嘉的位置飄。

見他不在，夏可心裏微微松了口氣，因為放假前和開學後，兩個人的關系已經完全不一樣。

可當她看到那張桌子上什麽都沒有，心裏又空得發慌。

指尖繞着杯子挂繩，夏可輕輕咬住着唇角。

餘光卻突然瞥見自己後桌，胖子同桌的位置，放了一盒草莓牛奶。

夏可眼睛微微睜大。

那人依舊沒長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腦袋抵在手臂，手腕弓起一點弧度，腕骨形狀漂亮貴氣。

手指骨骼修長，勻稱，那樣的一雙手，如果不是用來彈鋼琴，簡直暴殄天物。

夏可心裏裝了一只小兔子，現在蹦蹦噠噠，快要跳出嗓子眼兒。

他怎麽坐到這裏來啦

還有，胖子青黑的眼圈，以及那個無緣無故的鞠躬

該不會是……

夏可看着他的發頂微微出神，心裏酸酸澀澀。

胖子不知道自己一時嘴賤，竟能招來校霸給自己當同桌。

本來頂着巨大一個青黑的圈兒來學校就夠丢人了，偏偏罪魁禍首還帶着叫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坐到了他身邊。

早讀的時候，還給他起了個昵稱: Lucy。

标準清晰的倫敦腔，配上大佬清俊，啊呸，陰森的笑容，別提多他媽的吓人了。

他真是瞎眼了，到底當時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然覺得跟大佬傳過緋聞的小女孩可以欺負

他怎麽就不動動腦子想一想，就一個宇宙直男，但凡能發展點兒什麽的肯定就是不一樣的啊!

跟大佬同桌之後，胖子愈發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嘴碎那句話，不知道能被大佬記恨多久。

因為校霸同學上課就兩件事。

睡覺，不睡覺的時候就手撐着腦袋，看前面的小女孩。

那眼神簡直了。

但又從來沒有主動和人說過話，甚至會在小女孩起身打水的時候，迅速趴到桌子上裝死。

所以，這是個什麽劇本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

放學鈴響。夏可低着頭收拾書，項清嘉拎起書包往外走。

衣袖被拽住。那手很小，他曾放在掌心替她擦藥。

指甲修剪圓潤，指尖纖細白淨。

項清嘉垂眸，修長的眉毛輕挑。他面容清俊，五官疏離，長眉一挑，就在兩人中間橫了一道銀河，全然不見之前的溫柔。

夏可突然有些緊張，就好像她第一次在公交車上遇到他。

她低下頭在小筆記本上寫字，露出的脖頸纖細脆弱，白皙的耳朵尖泛着一點粉。

“現在十八路車不通車了，你怎麽回家呀”

項清嘉淡淡道: “有人接我。”

沒等小女孩回話，他便出了教室門。

他早就應該告訴她，男孩子的手不可能亂碰，男孩子的臉不可以亂捏，男孩子的表白一旦拒絕，就不能再當當朋友。

他遠遠看着她走進自行車車棚，不一會，推着一輛粉紅色小自行車出來。

她騎着自行車，頭發被風吹起，背影又小又單薄。

他向來毒舌，不顧及別人感受，可現在滿腦子夏可眼睛裏黯淡下去的光。

她不知道，當他看着她時，心裏會有多少亂七八糟的念頭，也不知道，他轉過身往外走，腿裏像是灌了鉛，心裏揪着疼。

他心裏全是他喜歡卻不喜歡他的人。

等小女孩騎着自行車進了花園小區，黑色轎車裏的少年抿緊了唇角: “趙叔，回家吧。”

趙叔眯細了一雙老狐貍眼， “看夠了沒看夠再看會兒啊，不急。”

這小少爺他看着長大，從來就沒見對什麽女孩上心過，按說打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長起來，一旦看上什麽人，應該會不管不顧把人追到手才對。

卻不想，竟然是個遠遠看着的路子。

窗外的燈光在他臉上打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的側臉剪影清隽，聲音放得很輕，不知道是在糊弄趙叔還是糊弄自己:

“那不是那塊修路，路燈還壞了嗎。”

趙叔十分配合地點點頭， “那咱正好順路，捎着你同學多好。”

最近幾天這車開得簡直龜速，被人一路超車一路按喇叭不說，趙叔那心理素質都快崩壞了。

項清嘉看着車窗外，老城區這一角，随處可見大型機器掀起地皮，架起鋼筋水泥。

突然就很懷念18路公交車。

懷念那些他可以明正言順送她回家的日子。

車停下，項清嘉下車，突然想起什麽，又折回去。

“趙叔，您認不認識殘聯的人我想咨詢點兒事兒。”

*

項清嘉又活回了從前。打架鬥毆，逃學泡吧。

反正，也沒有人會再去管他。

大佬依舊風光無兩，是纨绔公子哥裏頭相貌最出挑的那個，相貌出挑的裏頭打架最狠的那個，打架狠的裏頭家底最殷實的那個。

混混叢中過，哪能片葉不沾身，今兒嘴角有傷，明兒手背擦傷。全然不在乎。

夏可手裏捏着一塊創可貼，和凱蒂貓大眼瞪着小眼。可直到手心出汗，都沒鼓足勇氣，把它遞給後桌的人。

他明明答應她，以後都不打架的。他說話不算數。

就算他打架很厲害，也很疼吧……

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麽人。不知道除了手背，身上有沒有碰傷。

這天項清嘉從校外回到教室。

自己椅子旁邊，蹲着一個小女孩。紮着丸子頭，丸子頭上綁着一只小兔子。

小女孩打開他的桌洞，往裏放着什麽。放好之後，還拍拍胸口，很緊張似的舒了一口氣。

他走到她身後，她全然沒有發覺。

他忍住不正常的心跳彎下腰，伸手去拿小女孩放進去的東西。

手指擦過她的手背，小女孩受到驚吓慌忙站起身，後背剛好就貼到他懷裏，發頂撞上他的下巴。

就着半抱着她的姿勢，項清嘉看到那塊粉色的hello kitty創可貼，邊上貼着便簽: “不要打架好不好”

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

他退後一步，夏可轉過身。

窗簾被風吹起，把外界隔離開來，把兩人籠罩其中。

小女孩身上淡淡的牛奶香氣襲入鼻腔，懷裏好像還有她剛才溫軟的觸感。

項清嘉往前邁了一步，夏可後背碰到課桌，無處可躲，長長的眼睫輕顫，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單手撐在課桌一邊，往前傾了傾身，清冽好聞的薄荷味道，卻帶着壓迫感。

夏可偏開腦袋，臉頰，耳朵和脖頸，都是淡淡的粉色。

他撩起眼皮，所有的光都在他的眼睛:

“夏可，只有我女朋友可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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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請假:下課，你管管我好不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