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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酒入了口，卻從眼尾泛出氤氲的紅。原本清隽如冷月的五官，一下就被酒氣帶出幾分妖冶。

他一手搭在背後靠椅，一手撐在夏可身側。

小女孩被他半圈在懷裏，牛奶香氣溫軟，琥珀色眸子映着星光，明亮到惑人心神。卻又半點不自知。

再往前一分，他的鼻尖就能碰到她的鼻尖。

若是再往前一分……

她的唇角翹起來，小鈎子一般直接撓到他心上。心上發癢，喉嚨發幹，他瞳孔暗沉，意識抽離，全是本能。

“不，不能早戀……”

軟軟糯糯的聲音。

小女孩不自在地偏開腦袋，可憐兮兮像掉進獵人陷阱的小兔子。長長的睫毛溫順垂着，輕輕顫抖，手抵在他心口，抵抗的力氣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夜風一吹，項清嘉醉意全無。

他現在是在幹什麽

他剛才想幹什麽

強吻表白

他憑什麽就因為夏可念的那幾句詞，就斷定她也喜歡他呢。

項清嘉坐回去，黑發搭在額前，眼底情緒晦暗不明。右手一下一下，捏着左手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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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并不喜歡他，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生強吻，豈不是件很惡心的事情。

那等她以後，遇到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親吻的時候，怕總要有那麽個瞬間，想起自己的初吻。

帶着酒氣。

不喜歡的人。

糟糕透頂。

每多想一分，鉗制他心髒的手指就收緊一分，當他想到有人将她攬在懷裏，去耳鬓厮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簡直要透不過氣。

他到底要怎樣才能讓她變成他的。

夏可低頭絞着手指不說話，短發垂落耳際，嘴唇抿成一條線。

是她想多了嗎

剛才他離她那麽近，酒氣混着木香花的味道……竟然不叫人讨厭，甚至有些好聞。

好聞到叫人臉紅心跳。

夏可悄悄呼了口氣。

有些話，說一次就夠難過了。

她沒有勇氣說第二遍。

如果剛才，他再多問一句，你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她真怕她會一個不小心，條件反射似的點頭如搗蒜。

那可就麻煩了……

他那麽好。

她不好。

她……聾啞。就算治好了，也和大家不一樣的。

她還很笨，學新東西很慢，單詞要被很多遍都記不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後能做些什麽。

她和他在一起，只能是一個累贅的角色。

他的長腿随意伸着，上身倚在座椅靠背，慵懶舒展。

夜色讓他眉目更加濃重，嘴角随意一勾，就扯出惑人的笑意來:

“我喜歡大胸長腿36D，你想送也送不了。”

他站起身，摸摸她發頂: “吓到了”

夏可搖搖頭，又點點頭。

“早點回家睡覺吧乖寶寶。”

聲音很輕，不像晚安。

像嘆息。

*

項家的家事已經人盡皆知。

“項氏獨子項家豪二婚妻子産下男嬰，其與前妻之子項清嘉繼承人身份恐遭威脅，據內部人士透露，項老遺囑的唯一繼承人依然是其長孫……”

夏明感慨道， “這有錢人家的生活真是不懂，那麽多錢都，好好過日子不行啊”

李萍一邊逗着夏小萌一邊說: “這前妻的孩子現在跟着他爸那日子必定不太好過了……哎，這小夥子長得挺好看!”

電視屏幕上的照片，大概是從新生手冊上拍下來的。

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襯衫，眉骨高而眼窩深，一雙似笑非笑桃花眼，人還未語，就能攝人心魄。

只是那眼神，是她全然陌生的狠戾。

爸媽外出務工。

一個人的生日。

醉酒。

項氏集團前妻之子繼母，弟弟

夏可小眉頭皺起。就好像站在事件漩渦正中的不是她同桌，而是她。

*

項清嘉看到手機屏幕亮起，微微一怔。

電話接通，毒舌如他，卻像得了失語症。

是因為忘記他生日所以打來電話嗎

因為存在時差，所以她沒記好國內時間

他按下接聽，因為太久沒有發過那個音節，聲音有些幹澀， “……媽。”

聽筒那邊傳過來的聲音，單單聽着，你就能想象出那婦人的姿态，優雅，精致，高高在上，而又冷血無情。

“你多去你爺爺奶奶那走一走呀。”

“媽媽好心提醒你一句哦，你再這樣吊兒郎當下去，小心家産全被外人搶光了……”

項清嘉拳頭攥起又松開，挂斷電話。

他有病，他竟然覺得她可能是想單純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或者是，突然想起在遙遠的大洋彼岸還有自己的血肉。他過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是不是像那個年齡段的孩子一樣快樂

卻忘記她當初離婚時背影潇灑，這場商業聯姻她賺得盆滿缽滿，最後還要留下一句， “他身上流着項家的血，我不要。”

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個能夠随意丢棄的物件。

項清嘉懷裏抱着那只傻貓，傻貓安撫似的蹭蹭他手背，在他懷裏撒嬌打滾。

門鈴響起。

一打開，樓道裏的風呼呼往衣領灌。

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小家夥，從自己手臂和門的縫隙，毫不客氣地自己鑽了進來。

毛茸茸同學短頭發紮成一個小揪揪，眼睛亮亮的，笑容甜甜的，穿着明黃色的衛衣，元氣可愛。

手裏捧着一個小盒子。

大佬心裏那頭老鹿緩緩蘇醒撲騰着開始五十米折返跑， “你怎麽來了”

“給你補過一個十七歲生日呀。”夏可昂着小下巴，得意地眨眨眼睛，把小盒子放到餐桌上打開，裏面一個巴掌大小的水果蛋糕，鋪滿了草莓和芒果，圓乎乎的夏可字體: “生日快樂”。

蛋糕還未入口，空氣裏的甜香就已經滲進心底。

項清嘉垂着眸子，覆下來的眼睫呈現漂亮的弧度。當他擡眼看向夏可，目光落到小女孩身上，都快軟成一朵雲。

如果她并不喜歡他。

就……當好朋友不也挺好的嗎。

可以理直氣壯，名正言順地接受她對他好。

夏可看着他，卻只覺得難過。

她難過的時候，有爸爸媽媽，有夏小萌，還有她同桌。

他同桌難過的時候，身後一個人都沒有。

雖然他很高，看起來也好像是什麽都不缺，但他不過是一個剛剛十七歲的小男孩。

他的家事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他的事情将被一遍一遍提起，他将被人用各種異樣眼光，一遍一遍打量。

她知道那種被人當成怪物的感受。

所以她并不希望她同桌擁有同樣的經歷。

可她沒有辦法。

夏可鼻子發酸。她沖着項清嘉招招手，項清嘉不解。

她溫溫柔柔開口，聲音又糯又甜: “彎腰呀，不然我夠不到你呀。”

項清嘉依舊不明白，但還是乖巧順從地彎下身。

下個瞬間，他看見她伸長了手臂，小小的手掌心覆在他發頂，一下一下輕輕摸着，就像給大型寵物順毛一樣。

又好像，在哄一個剛剛哭過鼻子的幼兒園小朋友，告訴他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雙漂亮的小鹿眼裏，漾着水光，映着他有些無措的影子。

“其實，你很難過的吧”

項清嘉心裏那塊從未有人踏足半步的地方，一點一點塌陷下去。

夏可抽抽鼻子，繼續說: “你還有我呀。”

項清嘉眼皮掀起，目光裏太多晦暗不明的情愫。

明明我應該和你說清楚。

如果你不喜歡一個人，一定不能對他好。

這樣的好無異于溫水煮青蛙。

我也應該和自己說清楚，一腔龌龊心思，去接受你完全沒有雜質的關心，真他媽的卑鄙無恥啊。

……夏可，我可能，早晚要被你折磨死。

而且，還甘之如饴。

*

蛋糕擺在餐桌，夏可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小短腿晃悠來晃悠去的， “你去買蠟燭呀!”

項清嘉對于生日向來沒有什麽好的記憶，更加沒有什麽儀式感， “反正點都得吹滅不買也行。”

夏可堅決不同意，小拳頭握着，音調高了幾分脆生生: “不，可，以!”

一定要有蠟燭，因為要許願。生日許願都會成真的!

夏可小朋友很少對什麽事情執着，原來執着起來這麽可愛，小臉鼓鼓的，叫人想拉進懷裏捏捏臉。

項清嘉失笑， “行吧，那我再去買點吃的，爸爸媽媽知道你晚上不回家吃飯嗎”

夏可點點頭，乖巧的不得了: “我說好了的。”

項清嘉轉身出門: “冰箱有果汁，自己拿。”

夏可從冰箱裏拿出果汁，瓶身呼呼冒着冷氣。

瓶身上是不知道哪個國家的文字，圖案她倒是看懂了，葡萄嘛!

她同桌還不回來，她好渴了已經……

蛋糕要等着小壽星切，那果汁，她先喝一口沒有關系吧

夏可偷偷抿了一小口，呀，好涼爽!氣泡在嘴巴裏跳舞，還有一點點甜，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辣。

一口一口接一口，透心涼，心飛揚，根本停不下來。

等項清嘉上樓，夏可已經小臉通紅，目光都聚不起焦，正蹲在地上，對着傻貓喊“同桌。”

她手裏抱着的易拉罐

那是果酒!

這小女孩八成是當果汁喝了!

“你喝酒了”

夏可打個飽嗝，很小一聲，像某種小動物: “好好喝呀。”

項清嘉伸手去扶起她，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夏可搖搖頭，看着像是沒睡醒被人吵起來一樣，突然伸手捏起項清嘉的臉。

“呀……”

項清嘉一怔，因為兩只小手，正揉面團一樣捏在他的臉上。

夏可揚起臉笑，眼睛彎彎的，臉頰紅紅的。

“我好喜歡你呀。”

……卧，卧槽!

項清嘉腦袋裏炸開大片大片的煙花。

他喉結上下滾動，抑制住越來越混亂的心跳，彎下腰，扶住醉醺醺的小女孩:

“夏可，你說你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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