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番外二

番外二

夏可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裏混混沌沌。窗簾拉得嚴絲合縫,甚至有些難辨別白天還是黑夜。

某人正像只大型寵物黏在她身上,手臂環着,長腿壓着。

睡着的樣子全然沒有防備,溫柔又無辜。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只露出兩道長眉和眉下濃密的睫毛,鼻梁又高又直。

夏可動了一小下,身上有些難以言喻的不舒服。不舒服是其次,主要是,這種不舒服就好像是在提醒她,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

意識一點一點回籠,某些斷斷續續的畫面一點一點拼湊完整。

他問她“要不要睡,我。”

她又羞又害怕,嗚嗚咽咽地哭,他在她耳邊溫柔低哄。

可就是不放過。

最後的畫面是他抱着她去洗澡……再之後就想不起來了。

夏可伸出兩只小手擋住臉,掌心不斷升溫,周身都好像是在冒熱氣。

“醒了”

項清嘉眼睛半阖,垂眸看她。就那麽簡簡單單兩個字,字音咬得極其暧昧,聲音低啞又勾人。

小夏可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錯開一點點指縫,露出一對小鹿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裏氤氲着水汽,看着可憐極了。

腦袋小幅度點了點。點完頭之後,又把指縫一點一點合上,把小臉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項清嘉舌尖抵着後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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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也太可愛了。

尤其是小女朋友又甜又軟,在自己懷裏縮成一朵小糯米團。

黑色的長發散落,棉質吊帶睡裙露出漂亮的鎖骨和白皙的肩膀。

上面還有斑斑駁駁的暗紅色痕跡。

項清嘉眸光暗了暗,覺得自己又要禽獸。

但昨天晚上剛……現在顯然很不合适。

就抱着她又睡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夏可趁某人還沒醒,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刷牙,洗臉,走出衛生間之前,掀開自己的睡衣領口看了眼。

她紅着臉咬了咬唇角。

但好像又不能全怪別人,是她先去找他的。所以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回自己房間,然後鎖好門。

項清嘉醒過來時,懷裏好像還有某人身上淡淡的牛奶香氣。

他把被子往臉上扯了扯,将上揚的嘴角擋了個嚴嚴實實。

但在看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夏可的時候,還是有點兒控制不好表情。

他坐起身。他的肩背長得極為工整寬闊,一對兒鎖骨形狀誘人。因為長年跑步,肌肉緊實線條利落。

可穿西裝和襯衫的時候,又能顯得清瘦挺拔,身量颀長。

美色當前,夏可……顯然沒有心情欣賞,甚至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只遠遠伸手把衣服遞過去: “你快穿好。”

項清嘉伸手去接衣服,一雙桃花眼眼梢微挑,又壞又迷離,看着特別痞。

可又不得不承認,還有那麽點叫人挪不開眼睛。

他的手接過衣服時微微施力,輕而易舉就把小女孩兒扯進懷裏抱住,薄唇開合之間擦着她耳廓: “寶寶,哥哥不穿衣服的時候,不好看嗎。”

*

到了晚上,夏可洗完澡,才發現自己的小枕頭和小被子,都還在某人房間。

趁着項清嘉去洗漱,她成功把自己的東西偷了回來。

躺在自己的房間,她抱着海綿寶寶抱枕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呀,還是她的小床比較軟。

可無端端的,又想起項清嘉的筆記本裏,那密密麻麻貼了兩頁紙的車票。

她又覺得自己有些壞。

可是,明明是他先壞的。

夏可單純的小腦袋瓜經受不住這樣激烈的思想鬥争,想着想着就有些失眠。

睡不着就開始數羊。可不知道為什麽,閉上眼睛,小腦袋裏全是她男朋友。

……全是她男朋友欺負她的樣子。

這時,欺負她的人敲了下門。

她現在的處境,可真像是給狼外婆開門的小紅帽呀。

夏可穿上拖鞋踢踢踏踏起身,就站在門後,小腦袋從門框和門的縫隙往外探了探,十分警覺地問了句: “幹嘛呀。”

項清嘉抱着手臂站在門外,每個字音都吐得極慢極為清晰,可內容又十分暧昧: “睡完就扔,你可真是個小沒良心啊。”

夏可本來就說不過他。項清嘉就一毒舌教出身,高中的時候不知道怼哭過多少人,因為表白哭着跑開的小女孩都不在少數。

雖然正經的時候說話單個字往外蹦,但耍流氓的時候,那就是個十級嘴炮選手。

“回你自己房間睡……”夏可緊緊攥着門把手,軟軟糯糯的小鼻音,聽着好欺負極了。

“我房間好黑。”項清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夏可睜着一雙漂亮的小鹿眼睛,認真道: “你可以把床邊的那盞小星星燈打開。”

項清嘉皺眉: “不行,我就是害怕。”

“而且還得你抱着睡。”

“那,那你不可以再像昨天晚上那樣……”

項清嘉舔了舔唇角,這無異于,到嘴的小白兔,軟綿綿撓了大灰狼一爪子: “你不可以咬我喔。”

小白兔臉頰起了紅,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別明顯,大灰狼的目光順着她脆弱的脖頸往下,喉結滾動: “好。”

“那如果你騙人呢”

項清嘉一手抱着枕頭,一手拉過她的手拉鈎: “騙人小狗。”

夏可這才打開自己的房門,走到床邊把自己的小被子往邊上挪了挪,讓出一半的床: “那你今天就先在這兒睡好啦……唔……”

被撲倒在床上。

以前夏可覺得,某人自從成為她男朋友之後,就順便解鎖了流氓開關。

現在,睡,睡過之後,簡直就像是突破了某些禁制,一下子就變得沒有拘束起來。

項清嘉眼睛裏的光潋滟迷人,夏可看見他唇角勾了一下,然後低下頭親她。

薄唇輾轉到她耳側時,她聽見他低低“汪”一聲。

*

八月底,兩人回到江城。

“爸爸媽媽,我們回來啦。”夏可握着項清嘉的手,十指相扣。

她說的是“我們”,不是“我”,他的心髒突然就有了歸屬感。

李萍還帶着圍裙,一邊責怪一邊摸摸女兒的臉: “又亂花錢,買這麽多東西幹嘛留着錢跟小項出去買點兒好吃的,怎麽你胖了,小項瘦了”

夏明樂呵呵的: “我看也是,你不會天天欺負人家吧”

項清嘉抿唇笑笑: “沒有,叔叔。”

午飯時,夏可和項清嘉去廚房幫忙,項清嘉剛買進去一只腳,就被李萍趕了出去。一是這未來姑爺在影響她和夏明發揮,二是這小夥子個頭實在是太高了……占地方。

“去看會兒電視,午飯一會兒就好了!”

項清嘉有些不好意思,拘謹嚴肅坐得筆直,看向女朋友的目光茫然又無措。

夏可在廚房幫忙,間隙往客廳項清嘉的方向看一眼,某人這會就連喝水的樣子都規規矩矩,像個老幹部,可真是有趣極啦。

她穿着拖鞋,從廚房跑出來的時候踢踢踏踏,然後在他身邊站穩。

對上他的視線時,夏可抿了抿唇,然後很慢很慢地用嘴型說: “哥哥,張嘴。”

項清嘉眼睛微微睜大,害羞的樣子一如高中時期那個死直男,注孤生。

他蹭蹭鼻尖兒,狀似不經意地往廚房看,恰好對上夏明的目光: “午飯馬上就好!餓了先洗個水果吃!”

被未來岳父看着,項清嘉的耳朵一點一點紅起來,被撩到不行又沒有辦法發作,下颌線繃得越來越緊。

夏可終于忍不住咯咯笑出聲,眼睛彎彎的,聲音軟軟甜甜壓得又輕: “呀,你剛才在想什麽呢”

項清嘉還沒反應過來,嘴裏就被喂了一顆軟軟糯糯的紫薯球: “我只是想給你送點好吃的嘛。”

項清嘉咬着後槽牙,額角直跳。

晚上睡覺時,夏可去了小萌房間,而她的房間換了嶄新的床單被套,給項清嘉住。

平時兩個人住一起膩膩歪歪的,項清嘉不太适應,又睡不着,便在小朋友的書桌前坐了下來。

他想起第一次來夏可家的時候,小朋友醉酒表白死活不肯承認,卻躲在被子裏悄悄臉紅。

他拿出手機發微信: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

夏可回了一句“不告訴你”,就不再理他。

小女孩的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放了那本他送的繪本。

繪本的封面被夏可用報紙,仔仔細細包了封皮,裏面的紙張還嶄新,大概這麽多年也一直被寶貝着。

那張書簽掉出來。

“夏可

我喜歡你

寫情書的那種喜歡

項清嘉”

一晃就過了這麽多年。

而他終于執念成真。

燈光下,他的眉眼溫柔,全然不見少年時期的戾氣。

再旁邊,是夏可抱了一整個高中的圖畫本,他随便翻了翻。

一開始就是他和她同桌的時候,他騙她自己被人欺負,她帶着他逃跑。

後面那些他沒看過。

每一頁紙上,那個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卻能看出來,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叼着草莓牛奶看漫畫。

趴在課桌上,沒長骨頭似的睡覺。

穿着紅色球衣和黑色短袖扣籃。

站在夜空下,緩緩打開的掌心裏,是幾朵木香花。

落款是2013年,她去手術的那段時間。

角落裏還有褪色的彩鉛字跡:我好想你呀。

窗外響起一聲悶雷,暴雨急不可耐地落下。

桌上的手機響了聲: “你睡了嗎。”

項清嘉: “沒有。”

夏可: “外面打雷了。”

項清嘉: “嗯,關好窗。”

房間門被推開。

“你怎麽來啦”他用氣音說話,規規矩矩的樣子又純情又叫人心動。

夏可眨眨眼睛,神色帶幾分狡黠: “打雷,我害怕。”

一如某人信口胡扯“怕黑”然後纏着她一起睡的時候。

項清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夏可: “那我……再回去”

項清嘉接過她的枕頭,放在自己枕頭旁邊,又攔腰把人抱到床上,聲音帶笑: “來都來了。”

他平時習慣性繃着一張冷漠大佬臉,一雙溫柔深情的漂亮眼睛總是被無辜牽連,一本正經冷冽如冰雪。

而現在仿佛被春風拂過,逐漸消融,水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漾開來。

睡意來襲之前,他把臉湊到夏可面前,有些尖削的下巴還揚了一下: “我想要個晚安吻。”

他閉着眼睛,只剩那道深刻的雙眼皮褶皺和濃密的睫毛,看着像一只正在撒嬌的小老虎。

夏可湊過去,笑着碰了碰。

*

第二天,兩人去領證。

夏可笑出一口小白牙,一路都是傻樂,項清嘉被她感染,擡手蹭蹭鼻尖,擋住揚起的唇角。

到了民政局,填表,照相,又去最近的婦保院婚檢。

夏可有些害羞。

項清嘉揉揉她的頭發: “很快就結束了。”

兩個小時後,婚檢結果出來,夏可的小臉有些泛白。

“寶寶,怎麽了”

夏可低着頭: “聾啞,是隐性基因遺傳病,我們可能都不能有自己的寶寶。”

項清嘉只當是夏可因為喜歡小孩兒感到遺憾,輕聲安撫: “你要是喜歡,我們領養一個也可以。”

“不是……”夏可擡頭看他,大眼睛裏有霧氣: “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項清嘉又心疼又生氣,小朋友每次鑽牛角尖的時候,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他知道,不然兩人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大學。

根本就不能講道理。

項清嘉撩起眼皮看人的時候,因為眼窩深,睫毛濃密,很能叫人有些深情又溫柔的錯覺。

看別人的時候都是假的,看夏可的時候才是真的。

他慢條斯理開了口,就好像一點都沒被夏可傷心的小情緒感染: “你不會是把老子的……拿走了,然後還想踹了老子,去養新的小白臉吧”

中間的那兩個字他沒有出聲,就只是用嘴型。

“今天你必須對我負責。”

項清嘉把身份證和戶口本複印件,照片,婚檢單全部交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笑着把照片貼在結婚證,打印,蓋章,夏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工作人員把結婚證交到她手裏。

項清嘉摸摸她腦袋,聲音裏帶着寵溺: “我還能跑了不成看你緊張的。”

夏可鼓了鼓臉頰,小小聲說: “我有點兒開心。”

項清嘉笑: “就只是有點兒”

夏可翻開紅通通的小本本,突然“哎呀”一聲。

“怎麽了”項清嘉目光關切。

夏可皺皺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才有點兒發呆,然後就……笑得有點傻。”

項清嘉失笑,眉眼溫柔,一如記憶裏的白襯衫少年。

眼前的小女孩兒,他從十五歲的高一,就已經喜歡她。

如今,她終于成為他的合法妻子。

成為他漫長今後,攜手到老的人。

他的聲音溫柔,聽在耳邊,像有微風拂過。

“不傻。”

“我太太最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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