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土匪

到最後剩下的那兩簸箕秧苗被溜達過來的周六爺花八個銅錢全都給買了,原本其他村民見着向南家秧苗壯實,一看就好活,紛紛打着來讨要的想法,誰知周六爺過來碰見了二話不說就出了這麽高的價錢。

那秧苗看着是多,可想想還原成稻種,估摸也就兩三把的量,八文錢都能買一鬥粗糧了好不好,誰有那閑錢啊。

“這向家簡直就是鑽錢眼裏去了,就這麽點秧苗還要賣八文錢,啧啧。”

有人在一邊跟身旁的人故意說閑話,正讓自家大兒子把秧苗挑走的周六爺胡子一翹,直接朝那個人怼了過去,“是我要花錢買的,跟人家有什麽關系?噢,合着有人花錢買你家的雞結果你非要免費送給你家鄰居吃?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有人花錢買,當然是先賣給買家咯,當你跟人家是啥不得了的關系,人家不免費送給你還是罪過了?

杏花村裏敢這麽直接當面怼人的還真就只有周六爺這麽個到老了都混不吝的人,一來周六爺輩分高,還是裏正的親六叔,二來周六爺年輕時候脾氣可不怎麽好,威名赫赫影響至今。

那被怼的人蠟黃的臉頓時一紅,也不敢再站在一邊碎嘴酸向南他們了,拎着自家裝秧苗的簸箕就走了。

原本還想着拿了簸箕過來要點秧苗的,沒想到一株沒撈着,這人也是看周六爺直接掏了八個銅錢遞給向劉氏,一時心裏酸得不行,這才順嘴就說了酸話,卻是沒料到一向不怎麽喜歡向家的周六爺居然這麽維護向家。

想到裏正春耕開始就對向家有所改變的态度,再想想現在傳言的向家童生被縣令老爺請去幹活的事,這人想明白了什麽,走在路上突然回頭朝來時的方向很是不恥的呸了一聲,這些就會巴結的小人!

五月裏農忙,在插秧之後就跟向南沒關系了,至于山上長起來的莊稼需要追肥除草,這些向劉氏板着臉堅決不準向南再上山了。

“阿南你是不是真想留在鄉下種地?種地真有這麽輕松,那全天下就沒有吃不飽穿不暖的莊稼戶了!”

向劉氏對于向南總是熱衷于下地幹活這事兒動了真火,向劉氏也不是真就希望向南做多大官自己好享福,她只是太清楚了,這個社會若是不能有點權勢地位,那就永遠只能跪在地上任人磋磨。

再往前走二十多年,便是普通老百姓當街被殺了都沒處喊冤的。

在向劉氏的怒火下,向南這才慫了,認認真真的每天按時起床鍛煉溫書刷題練字。

五月一過,距離七月考試的日子就開始倒數了,期間趙悅下山來家裏看過向南兩回。

向劉氏對于趙悅這般懂事很是滿意,每回上山看趙悅也會時不時的帶些家裏種的菜之類的,另外五月裏向劉氏還去桃花村自家姐姐鄰居家捉了七八只小雞崽回來精心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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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茶時不時的就趁着上山打柴給小雞捉蟲子的空隙跑去找趙悅,以至于到最後向南就開始哄着阿茶幫他給趙悅帶信。

這些信可不能叫向劉氏看見了,否則非得拎着他耳朵好一頓批評。

向劉氏嫁給向南他爹之後也跟着認了些字,雖然認識的不多,可那些個肉麻的情話一句話裏能認出幾個字來都不得了了。

阿茶小時候被爹教着同哥哥一起開的蒙學,也是識文斷字的,不過向南相信阿茶肯定不會偷看,這才放心叫阿茶做了那傳書的錦鯉鴻雁。

因着考試有個賦詩的加分題,向南也開始掰扯着寫詩了,還試着給趙悅寫了酸溜溜的情詩,把趙悅笑得不行。

向南也挺尴尬的,作詩他真挺勉強的,畢竟這東西文藝一點的說,那是足夠感性的人才能看株柳樹也能生出各種情懷。

反正向南沒辦法。

也不是他記不住現代那些什麽唐詩宋詞,可且不說那些詩詞裏用到的地名人名典故風俗與這個時空相不相同,便是作者的思維經歷情懷不同,也不可能寫出一樣的詩詞來。

更重要的是向南也沒那種拿來就用的習慣,既然說是尊敬崇拜那些寫出唱響數千年古詩詞的文壇大佬,那又何必嘴上說着崇拜敬仰行動上卻去竊取效仿。

自己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兒。

向南埋頭苦幹三個多月,終于在七月初七這一日拎着收拾好的行囊在村口告別了前來送行的阿茶向劉氏阿悅裏正周六爺等人,準備前往郡城。

七月其實并不是人們喜歡的日子,因為這在他們看來是屬于鬼的,若是遇上七月十五鬼節出生的人,在他們看來就是惡鬼轉世,遇見疼愛孩子的就取名鎮惡之類的名字來辟邪,若是遇見不在乎的,直接丢棄溺死也是有的。

向南出門前幾天,向劉氏特意帶了趙悅阿茶,三人一起去縣城外的青峰寺誠心誠意的求了平安符。

當然,向劉氏有沒有求菩薩保佑他考試通過什麽的,向南假裝自己不知道。

從澤陂縣到郡城,先要坐牛車三個多時辰順着澤陂縣外面那條河往上,抵達河流彙入主流大河的三九渡口,之後乘船一路北上,抵達吳越郡的郡城闌沽城。

澤陂縣縣城外那條河因為算不上多大多深,也不具備內陸運河的價值,所以并沒有專門的名字,只被習慣性稱呼為澤陂河。

蘭江由北向南,一路流進大業朝國土約五分之一的地域,所分支流猶如大網主要覆蓋在南方這一帶。

澤陂縣在郡城以南,向南在三九渡口乘船,自然是需要逆流而上,這也導致所需時間約莫要兩天左右。

七月初七出發,路上耗費三天左右抵達郡城,若是路上不出意外,到了郡城還能找個客棧休息兩天适應一下當地的環境。

正所謂七走八不走,向南再是舍不得,也只能告別了衆人,自己一個人背着書簍拎着塞滿吃食的包袱,踏着七月裏唯一一個出行的好日子,離開了杏花村。

這也将是向南自己第一次離開澤陂縣,前往外面更繁華也更陌生的世界。

向劉氏跟阿茶自然是想要将向南一路送到三九渡口的,若是可以她們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向南去郡城,自家兒子/哥哥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那麽遠,也不知在外面會不會餓着渴着甚至被人欺負得只能抱着書簍蹲在街邊牆角眼淚汪汪的看着來往行人。

然而一則兩人本就是柔弱女子,跟着去說不得還要成拖累,二來也是最現實的問題,他們家并不富貴。

向南一個人去,好歹還能讓向南懷裏多揣上一點路資。

至于不是柔弱女子的趙悅,到底現在趙悅跟向南是未婚夫婦,若是真讓趙悅這一回跟着向南走了,怕是流言蜚語能傳到澤陂縣苗大人耳朵裏去。

向南坐了裏正家大兒子周先明的牛車到了縣城,謝過周先明之後,向南在縣城北門處等了半晌,有要去三九渡口的牛車湊夠了人數,向南抱着書簍包袱跟一車雞鴨鵝大嬸子小媳婦糙漢子擠着一路鬧鬧騰騰的從北門出了澤陂縣。

路上有人下車有人上車,半路的時候基本上短途的就沒了,大多數都是要去三九渡口的。

駕車的人吆喝着讓大家下車歇一歇,吃點東西撒個尿什麽的,他這邊也好讓牛歇一會兒吃點草料喝點水。

向南出了澤陂縣,看着周圍荒山野嶺的還有點慫,心裏想着也不知這處有沒有什麽喊着“此路是我開”的山匪,一邊胡亂想着向南覺得有點內急。

左右看了看,向南背上書簍帶上包袱下了牛車,選了個沒人去的比較遠一點的樹林子,尋了棵大樹轉到後面悉悉索索的解決了個人問題。

這邊向南正加快速度拴褲腰帶,這才剛綁好了活結,那邊突然傳來男男女女大呼小叫甚至哭鬧的聲響。

這聲兒着實吓人,一聽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太美妙的事,向南下意識的往旁邊草叢大樹後面一縮,而後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往停車的那個方向看過去。

“不許吵不許哭!要是惹惱了勞資,勞資一刀砍了你們的腦袋!”

“快點快點,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咱們也不喜歡殺人,大家配合一下,快點交完快點收工,你們也好趕緊離開這裏是不是?”

“嗎的這娘們兒還藏了個金手镯!”

那蒙着面都擋不住一臉滿臉胡子的男人眼睛一瞪,揚起手上明晃晃的刀就要砍下去,向南吓得呼吸一窒,那絡腮胡是真的要砍下去。

卻在此時一陣急促破空之聲突兀而來,只聽叮的一聲,絡腮胡只覺手腕被襲來之力撞手一麻,手上原本呈下砍之勢的刀頓時哐當掉在了地上。

“誰?!”

不管是匪徒還是被恐吓得只能一臉驚惶蹲在地上的人,紛紛扭頭看過去,卻見一身着青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長得英氣的女子騎着一匹矮腳馬噠噠走了出來。

女子右手挽着黒木大弓,背後背着箭筒,顯然剛才那一箭出自她之手。

絡腮胡看見女子手上那張大弓眼神驚疑不定,捂着到現在還發麻的右手退後了半步。女子卻并不理會這些人的打量,只垂眸在人群裏掃了幾遍,看起來好像是在找人。

沒看見那呆子,趙悅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正要開口詢問,一旁遠處的樹林裏突然呼啦啦蹿出一個人來。

那人跑得太馬虎,竟是被灌木絆得摔了一跤,沉悶的聲兒聽着就摔得狠,這人卻毫不在意手腳麻利的迅速爬了起來,頂着一張灰撲撲狼狽的臉不要命似的往女子那方向沖了過去。

“阿悅你快跑我斷後,這些人是土匪!”

講真,如果不是現在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那群土匪搶走了,自己又吓得腿軟心慌的,蹲在地上或哭泣或強作鎮定的人其實內心是有那麽一點點想笑的。

剛才土匪強迫他們拿錢財的時候他們就發現同路的俊俏書生不在這裏,當時心裏還暗自羨慕這書生說不定是去蹲茅坑所以才沒被抓,這會兒這書生卻是自己跑了出來,還試圖英雄救美?

作者有話要說: 向南:剛出門就遇見土匪,這個世界好闊怕【瑟瑟發抖

阿悅:沒事,過來抱着我大腿【挽弓站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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