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

“你知道的，我不會傷害你。”

杜德蒙收回手指，輕輕按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關掉了燈。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關掉燈之後恍如進了另外一個時空。

方瓊瓊終于明白了那些貼在牆壁上毛毯的用途。

那顯然有隔音的作用，方瓊瓊側目凝神傾聽了一陣，都沒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即便身處漆黑到沒有一絲光亮的環境中，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她仍然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寂靜的仿佛連聲音都消失了一般。

“我兩個小時之後再來看你。”

這是杜德蒙離開‘鳥籠’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事實上，人在處于絕對黑暗與安靜的環境之中，情緒會變得格外焦躁。

“薩克爾實驗。”方瓊瓊仰躺了下來，她閉上了眼，在這完全黑暗的環境之中，眼睛已經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帕特星上的著名心理學家薩科爾就曾做過相關的實驗。

他将一群志願者聚集起來，單獨關在一個黑暗又安靜的房間之中，每天定時為他們開燈送飯送水，這樣持續了一個月。

結果卻是，這些志願者無論學識或者能力高低，全都對這位能夠帶來食物以及光明的人産生了依賴，有的志願者甚至産生了習慣，直至實驗結束都沒有從這不正常的依賴情緒脫離出來。

情況有點糟了。

方瓊瓊開始控制自己的呼吸，身處這種環境之中，剛開始只會感到有些不适，但并不算難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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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瓊瓊知道，更難捱的還在後面。

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外界很好度過，看一會兒視頻，聽一會兒歌，亦或是發陣呆，但在這裏，即便是方瓊瓊這樣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也開始在心裏慢慢數起剩下時間起來。

看來，杜德蒙把時間告訴她，就是為了到達這種效果，讓她會不自覺的細數時間還剩多少，在給予黑暗的同時還不忘留下一絲希望。

這種留有‘希望’的做法無疑更為惡劣。

方瓊瓊有時都無法集中精力舒緩自身的情緒。

‘咔噠’一聲。

黑暗中，任何一聲響聲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方瓊瓊在聽到這一聲後，猛的向聲源望了過去。

興許是主人的皮毛顏色過深，又或者是對方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那些輪廓全都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雙散發着幽幽黃光的雙眼仿若懸浮着，向她靠了過來。

“閉上眼。”

他伸出了手，搭在她的眼皮之上。

燈再度亮了起來，因着這層手掌的阻擋，只有一絲微光從指縫中透了進來，等到她的眼睛适應這種亮度之後，他才松開了手掌。

方瓊瓊終于有一絲理解了薩克爾實驗中，志願者的想法。

有那麽一瞬間，她看到沐浴在燈光之中的杜德蒙，忽的感到了一陣放松。

“感覺怎麽樣？”

杜德蒙望着她。

方瓊瓊目不轉睛的看了他一陣，笑了起來。

“看來，您花了不少心思。”

“嗯。”杜德蒙垂頭在她嘴角輕輕一吻，“現在，才只是剛剛開始。”

關燈的時間逐漸在加長。

兩個小時，四個小時，六個小時。

這是一個緩慢積累的過程，方瓊瓊發現自己開始失去時間概念，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把握準确的時間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緊接着，她開始感到了焦慮。

這并不是什麽好兆頭。

“感覺怎麽樣？”杜德蒙撫摸着她的臉龐，她的眼尾有些發紅，隐隐像是剛哭過一般。

“負面情緒一直在累積。”方瓊瓊笑了笑，“不是很好。”

說着，她仰起了頭，手掌撫上他的胸口，輕輕的磨蹭了一下。

“如果我向您求饒，您會放過我嗎？”

杜德蒙望着她，抓住了她的手。

“看來，還需要加點時間。”

緊接着，就是長達十二個小時的黑暗。

方瓊瓊閉上了眼，她聽着自己的呼吸，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

估計着飯點快要到來的時候，她脫掉了身上的衣服。

——叮

那是湯勺敲打在陶瓷碗沿發出的響聲。

這也是杜德蒙計劃的一部分。

“為了讓你能夠更加清晰的意識我的存在，我會在飯點前敲一下勺子。”

就像是薩克爾實驗的那樣。

杜德蒙的到來，意味着光明與食物。

這會在漫長而又寂寥的黑暗中，消解她的意志，随着一點一點累積變成習慣再轉為‘理所當然’。

方瓊瓊仰頭望向了門口的位置，即便精神上并沒有妥協，但身體上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反射。

臨近飯點的時候，她感到了饑餓，在這漆黑無法分辨時間流逝的空間裏，她所倚靠的，便是饑餓感來判斷時間。

——叮

勺子又敲了一下，但這一次并沒有如往常一般亮起燈。

“這一次吃飯的時候，我不會打開燈。”

那泛着黃光的雙眼遙遙從門口看了過來，但在觸及她身體的時候又猛的轉過了頭。

“穿上衣服。”

方瓊瓊翻了一個身，她側着身體躺在地上。

“為什麽？”

那雙眼忽的閉了起來，只餘一股聽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你不用這樣，我不會妥協的。”

“是嗎？”方瓊瓊仰起了身體，她從地上半坐了起來，因着沒有光線，她并不能看清四周的環境，只能聽着另一股呼吸的傳來的方向，半跪着爬了過去。

鎖鏈傳出悉悉索索摩擦的聲響，混合着呼吸聲的起伏像是化作了一首有着奇怪調子的曲子，方瓊瓊摸到了一塊溫熱的物體，那似乎被包裹在一層絨布之中，在她觸碰後猛的一僵，在她手中輕微的彈跳起來。

“我抓住您了。”方瓊瓊笑了起來。

那被她抓在手裏的東西猛的一顫，飛快的向後退去，似是要從她手中逃脫。

方瓊瓊早有準備，她直接抱了上去。

似乎抱住的是對方的腿，她伸出手順着褲腿一直向上撫摸着。

杜德蒙只覺得像是被一條蛇類纏上般，蜿蜒緩慢的順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攀爬着。

“您為什麽不睜開眼？”

那條蛇仿佛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忽的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您為什麽不看我？”

【看啊，看啊。】

虛無缥缈的幻音在他耳膜上循環鼓動着，但這些都不及懷中人的一呼一吸。

“看看我啊，杜蒙。”

那仿若是魔鬼的呼喚。

杜德蒙睜開了眼。

潔白圓潤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中。

杜德蒙忽的開始痛恨帕特人即使身處黑暗中也不受到影響的視力。

那潔白無瑕的肌膚像是會發光般，緊緊‘鑲嵌’在他的懷裏。

她張開了腿，擠進他的腿間，輕輕磨蹭着。

“看看我。”

杜德蒙猛的喘了一下，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他按住了方瓊瓊的肩膀。

“不，我要的不是這個。”

方瓊瓊笑了一下，她搭上他的肩膀，踮起了腳。

“那您要什麽？”

杜德蒙低下了頭，緩慢的，湊到了她嘴唇旁。

“我要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