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後記2

後記2

同昌殿。

禹睢，望着這枚五帝錢出神。

他的眸光迷蒙，似乎是蒙上了一層霧水。

若柳一般的長眉，半跪坐在案子前，身子挺拔如玉樹，長頸挺拔，長發如黑色的瀑布，柔順至極，有幾绺散在耳前，平添一抹嬌媚，這抹不淡不濃的嬌媚，讓人恍然，想起，他竟是狐貍。

狐婳，施了結界，讓人瞧不見她所入的小境的景象。

故而也無人能尋到她。

這枚五帝錢，竟映射了她某一世的場景。

雲白桃桃酒吧。

白芸婳已在這裏工作三個月了。

這家酒吧也是錢多多旗下的。

她當真是個被“包養”的命運。

現在錢多多是她的金主。

不得不說，錢多多，極具商業頭腦。

雖說她十以內加減法，都得扒拉手指數一數，但這不耽誤她會賺錢。

錢多多算不得那種縱橫捭阖的商業大佬，也不是寵辱不驚舉重若輕的那種優雅夫人，也不是啥也不會但點石成金的錦鯉少女。

有一次，記者采訪她，問她的成功秘訣。

她謙虛地說，“當下取得的成績，比起大牛來，不過是小打小鬧，若真要說出點東西，那大概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吧！”

她的這段采訪，還小火了一把，成為那段時間的流行語。

“你就打算這麽下去？”

白芸婳擦拭桌子，錢多多喝着酒，放下酒杯，雙手撐着桌子，問道。

現在的白芸婳太正常了。

不是為愛瘋魔喪失理智的金雀白芸婳，不是高冷的天才白芸婳，不是風情萬種、勾人魂魄的妖孽白芸婳，不是拼命拍戲的白芸婳……

這個白芸婳，她沒見過。

“十年了，我已然步入中年，下個階段便是老年了。”

白芸婳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讓錢多多很頭疼，不過終究是相處久了的老朋友，她也懂得她話中的意思。

“若将我的一生比作花兒的一生，含苞待放及至開放的七年，我給了蕭牧舒，後五年的花期幹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活兒，那五年，算我的人生，也算不是我的人生。”

“十八歲，我認識了蕭牧舒，二十五歲，我被他甩了。三十歲，五年的時間，我被……”

說到這，她停頓了，她想到了狐婳和寧一蒿，她們占據她的身體，做的事情，算不得她的人生，但好像也算是她的人生。

“現在我四十了，我已步入中年。一個人，中年應該是什麽樣子呢？”

“你這十年，就在我這擦玻璃瓶子了！”

錢多多哀嘆。

“人生很短的，你總不能在我這擦一輩子瓶子吧，你不享受一下生活？你也說你步入中年了，再不玩，就老了？”

白芸婳未語，她感受到錢多多的怒其不争。

“怎麽，錢老板，是不準備養我這麽個勤勞的工人了？”

白芸婳邊擦着瓶子邊揶揄。

錢多多聽了她的話，笑了笑，笑得很溫暖。

“養，養你一輩子。”

“我給了你一棟聯排別墅，你也不進去住，估計都發毛了。”

“在這裏挺好的，服務行業的一線，能看到人的多種面孔，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聽到她的話，錢多多了然。

“你倒是好養活！那別墅我拿去用了啊。”

白芸婳點了點頭，“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收回去，很自然。”

錢多多搖頭，“送出去的，就是你的了，與我無關。

“我很奇怪，為何從未見你父母？”

白芸婳嘴角扯過一抹苦笑。

“他們有他們的天命，哪裏顧得上我這麽個小羅羅。”

錢多多皺了眉頭，也沒多嘴再問。

喝了幾杯酒，錢多多也困了，整個人都迷蒙起來了。

四十歲的她，很享受和四十歲的白芸婳相處，商場上的厮殺，有一定的樂趣，但也很累，有白芸婳的地方，讓她很安心。

她穿着一身職業裝，棕褐色的頭發及肩，燙着卷，高冷不失妩媚。

迷迷蒙蒙之中，瞧着白芸婳，她長得真美。

長條柳葉彎彎眉，青黛着色，妝容清淡。忙碌了一天，妝容不那麽精致了，卻也還在。

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淡漠卻不失靈動。

錢多多想，如果是她，日複一日做着簡單而重複的工作，做了十年，約莫會瘋，要麽雙眸也會失去神采，成為機器人。

白芸婳并沒有。

白芸婳的那雙眸子，告訴她，她一切都好。

她錢多多應該是普羅大衆中最普通的一個人了。

該工作的時候工作，該戀愛的時候戀愛，歲數到了，想好自己往後餘生想要怎麽過，在應該找到自我同一性的時候，順順利利地找到了。

她的人生，算是自洽的，到目前為止。

“今天，周五，儲翰之會過來。”

錢多多道。

白芸婳搖了搖頭，“他今天不會過來。”

錢多多愣了神，“為什麽？”

“算出來的。”

白芸婳這話一出，心頭一震，腦海中又出現那句話，“你的天命是做一名占蔔師，預測……”

白芸婳不想聆聽內心的聲音，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打斷了內心的聲音。

她習慣了眼前的生活，她的天命，是做個菟絲花，依附于錢多多，給她擦瓶子，這樣的生活，很好，簡單，不用想太多。

“你這十年，瞧見了人生百态，于你做占蔔師，是極其有利的。”

一道男聲從她耳側響起。

白芸婳擡頭，是個陌生的男人，長發束起，簪子绾之。

她未曾見過。

她很确定，這個男人，她不認識。

他身着一身湛藍色的道袍，長長的黑發別着一根木簪，在這個時代，就連道士都禿，而他的頭發着實是濃密得讓同道嫉妒。

這個男人的眼尾綴着一顆鑽，瑩瑩透透，在燈光下啊折射着特異的光亮。

眼尾的那抹鑽，鋒芒畢露，倒是遮擋住了他眼尾的風情。

白芸婳不認識他，但這個人确實給了她很熟悉的感覺。

是故人麽？

是狐婳？是的，是狐婳。

他身上有和狐婳很相似的味道。

“你是誰？”

“你從哪兒知道的我這十年？”

白芸婳淡淡地問道，不帶絲毫情緒，這件事，是她該問的，也是她該關心的。

禹睢能感覺，他真的不關心。

“我是禹睢。”

說罷了，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該認識他。

狐婳用過她的身體，狐婳或許同她提過她。

“不認識。”

錢多多看着他們兩個人的交流。

錢多多自認她就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平凡人，只是她有個很詭異的朋友，這個朋友，貌似不普通。

已經淩晨了，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這十年，每個周五的晚上儲翰之都會過來，即使他得不到白芸婳絲毫的回應。

周五已經過去了，儲翰之确實沒有過來。

“你這十年的避世，浪費了的是你的天賦。”

“我沒有任何天賦，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普通的人，會同時被兩尊大神穿身奪舍，仍存留靈魂麽？”禹睢眼尾上挑，“您當真是謙虛。”

“我是普通人。”

錢多多看着眼前兩個人的嘴唇在動，但是她的耳朵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按理說，她該害怕的，亦或是擔心，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但她不擔心。

許久，她瞧見，這個憑空出現在他店裏的男人，大手一揮，她的耳朵又能聽見這個世界上細小的聲音了。

再一晃神，那個男人消失不見了。

“剛剛，我是做夢了麽？還是真有個穿着道袍的男人出現了？”

白芸婳點了點頭，“有。”

“你這桃花，可夠旺盛，道士也不放過！”

錢多多胡咧咧了一句玩笑，“說到桃花，少時，你把時卿卿的心都俘獲了。”

白芸婳笑了笑，“俘獲她的不是我，眼前這個道士又不歡喜我，他只是想讓我做道士。”

錢多多皺了皺眉頭，“人間挺好的，若是要你去做道士，我倒是情願你胸無大志給我擦一輩子玻璃。”

白芸婳聽到她的話，笑了，笑容很明媚，經久未見的明媚。

禹睢想找狐婳，他翻遍了這個世界，也沒找到狐婳的蹤跡，只能從白芸婳身上入手，他觀察了她一個月，發現她有仙骨，能掐會算。

這姑娘同狐婳也有緣分，狐婳用了她的身體，七算八算，也算他們狐貍族的人。

只是法律社會，他也無法強人所難，逼着人家上山做道士。

且說她若是入玄門，第一選擇，也定然是寧蒼派。

禹睢參透五帝錢錢眼中的天機，結了咒，入了小境，他本以為能去狐婳所在的世界，不曾想竟然到了這處。

他以為狐婳在這，只是翻遍了整個世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沒被他放過，仍然不見狐婳的蹤影，他才明了，她不在這小境了。

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不在，他第一反應，自然是離開。

他起了咒，跳不出去這個小境。

他換了個咒，還是跳不出去。

先後嘗試了百八十次，用盡各種辦法，都被困在這處。

屢敗屢戰後，他洩了氣，剛開始那個周，着實難捱。

後期想通了，既來之則安之，倒不如在這處尋覓下屬于狐婳的氣息。

這便盯上了白芸婳，狐婳曾經客居的身體。

倒也發現新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