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特殊崗位培訓

特殊崗位培訓

“要銷毀他們嗎？”拉斐爾吶吶地詢問沙利葉，“畢竟他們全都知道了，麗芙還很不服管教。”

沙利葉在審查今天策劃部的工作成果，頭也沒擡地問：“他們頻道的熱度怎麽樣？”

“是我手上最受歡迎的頻道。”

“那就不能銷毀。而且你不是說，麗芙是你手上最受歡迎的角色嗎？你要把他們全銷毀，那你手裏還有什麽可播的，節目開天窗嗎？”

拉斐爾垂下頭，一言不發，沙利葉繼續質問，“到時候月底收集到的信仰值不夠，你打算怎麽面對父神？”

拉斐爾把頭擡起來，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真的覺得受夠了。”

“好呀，”沙利葉面無表情，“你大可以找死，不過我知道，父神賞賜給你的絕對不是死。”

“你覺得……我們和那些神之子比，哪一個幸福一些？我們什麽都知道，但是沒有自由；神之子們雖然被蒙在鼓裏，一直受騙，但至少他們活在美夢裏，名義上是父神真血，只要節目收視好，我們就不能銷毀他們。”

“我可不羨慕神之子。”沙利葉想也沒想就答，“我們是操作工具的人，他們只是工具，只不過神之子比其他造物重要一些。”

“你打算怎麽對待麗芙？”拉斐爾表情很複雜，內心深處，他不希望麗芙遭遇嚴酷的懲罰，但是理智上他明白，她這回闖的禍太大了。

“我明明删掉了她的記憶，但是她卻記得一切，這種情況太特殊了，我必須要上報給加百列部長。”

“如果她被加百列部長帶走，她不可能再好好回到我手上了，我就會失去這個角色了。”

“你想怎麽樣？”沙利葉掉頭看着拉斐爾，他臉上神情很為難，嘗試着開口乞求：“能不能，不要上報……”

“不能！”沙利葉斷然拒絕，“如果她乖乖的，我有可能賣你這個人情。但是眼前這個麗芙是個危險分子，誰也預料不到她會做出什麽事，我不能瞞報。”

“我知道了……”拉斐爾又垂下頭，開始唉聲嘆氣，“那這個月我完蛋了，我剛剛失去了兩個頻道，三號頻道也搖搖欲墜，一定達不成信仰值要求了。”

“大不了……就是去地獄待幾天，你又不是沒去過。”沙利葉也感覺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太差勁了，他在拉斐爾臉上看到了預料裏的驚慌。

“我忽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拉斐爾站起身來，整理了自己的精神面貌，“為了不去地獄，我決定接下來的時間撸起袖子加油幹，以我這麽多年的整活兒經驗，一定能撐過這個月的！”

見他自己就振作起來了，沙利葉也松了口氣，“祝你成功。”

走到門口，拉斐爾又停住腳步，轉過身，雙手合十最後懇求了一下：“幫我保一下麗芙，求你了，即使只有一分可能性，請您利用一下與加百列部長的交情，不要讓我失去這個角色。”

沙利葉沒奈何點點頭，“我盡量，但是你了解加百列部長的。我沒有信心，我也保證不了任何東西。”

烏列走在前，挪亞跟在後，他們在這條狹長純白的通道裏走了很久了。挪亞嘗試着詢問前面的人形生物：“我們去哪裏？”

烏列的聲音悶悶的，他的臉部好像一張面具，聲音是從下層傳來的。“去魔法實驗室。”

面前的一道閘門從底部開啓，露出後面寬闊的空間，是一間純白色的房間，沿着牆排列着幾個類似神龛的方形窟窿。烏列打開了第一個小方格，出現的是一顆頭顱。

“你想學習什麽魔法？”烏列轉過身，用悶悶的聲音問挪亞，“火焰魔法？神之光？千裏眼？”

挪亞遲疑地問：“父神說的是，讓我來學習馭下之術。”

“就是這些。”烏列朝着牆洞裏的頭顱怒睜開胸前的兩只大眼，噴射出兩股熾烈的火焰，瞬間将頭顱燒成了灰燼。

“沒有比武力加恐懼更好的馭下之術了。”

“……”挪亞的疑惑加深了，他看着眼前的烏列，他臉上全是眼睛，根本沒有空閑的地方可以展現表情，身體跟木頭一樣僵硬，從頭到腳都表現不出情緒。

“如果面對神侍怎麽辦？”

“神侍比較麻煩，因為他們每一個的特點和神力都不同。你的神侍是什麽類型的？”

“他……大概是智慧型？”挪亞在心裏想象着西瑪。

烏列兩步走到另一個牆洞，他又掀開擋板，露出了另一顆頭顱，那是個男人，而且還清醒着，看到眼前的挪亞和烏列竟然發出尖叫，不停地求饒。

挪亞被吓了一跳，“這個人……他為什麽在這？他犯了什麽錯？”

烏列搖搖頭，“他沒犯錯，他是我們為了魔法實驗室制造的人偶。”

“……可是這是個活人。”挪亞呆呆看着烏列，蒼白地辯解，“如果光是為了試驗魔法，為什麽不能造得不像人一些，造成木質的假人不行嗎？”

烏列奇怪地問：“新的魔法創造出來，不就是要作用在人的身上嗎？人偶當然應該逼真一些。”

“可是……他會尖叫……”挪亞沒說完，就看見烏列關上了擋板，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會尖叫的人偶？跟我來，我們有很多不會叫的。”

穿過一門相隔的實驗室，後面的空間更空曠，地上擺滿了蒼白的石膏一樣的軀幹，沒有頭顱。烏列停在一副軀幹前，用劍尖點了點，石膏一樣的身體竟然活動了，他慌張無措地掙紮起來，雙手撐着地後退，表現得很害怕。

挪亞又呆住了，“确實……他确實不會尖叫的，但是……為什麽你們就是不能弄一個假人呢？”

烏列舉高了火焰重劍，一股強烈光芒如同實體從劍身噴射，強光落在軀幹的胸前，烙印出一枚焦黑的紋章，焦味四溢，四肢因為劇痛扭曲，現場卻如此安靜，只有燒灼的聲音。

“這是神之光。”烏列簡短地解釋，“我可以教你，但是你最好有一件道具，作為傳播介質，借用神之光穿過身體是很痛的。”

“……是呀，我看得出來。”挪亞呆呆看着腳下被燒成一截焦炭，還在微微抽抽的軀幹。

“不會痛的敵人是最麻煩的。”烏列随意說着，領着挪亞繼續往前，沒注意到跟随的挪亞忽然愣住，若有所思地仰頭問：“為什麽？”

“因為他們不會害怕，不會害怕的人就會冷靜思考，一個能摒棄不良影響，迅速選出最優解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好像……把所有的神侍都默認成敵人。除了敵對關系，我們還有別的關系吧？”

“我有真相之眼，我能看穿一切複雜的關系。”烏列扶着自己左肩，在肩頭上睜開了一只湛藍的眼睛。“我能看見，你正在陷入一團複雜交錯的關系網裏，勸告你，最好趁早斬斷所有的糾纏，因為在這段關系裏，你是獵物，捕獵者未來會收網的。”

“我想學這個。”

“這個教不了，除非我把這只眼睛摳出來給你安上。”烏列讓肩膀上那只湛藍色眼睛又閉上了，“但是平常我都選擇不看的，因為真相太複雜，太尖銳了，還是不知道更好。”

挪亞斟酌着，問了一個嚴肅的問題：“父神與我的關系是什麽樣的？”

烏列卡殼了，他沉默着，但是全身上下所有的睜開的眼睛，都看着地上的焦炭，“呃……我不能說謊，因為父神讨厭說謊，所以他創造我的時候沒有賦予我這種功能。他還在我的設定裏添加了一些細則，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能說，所以我現在只能保持沉默了。”

“沒關系。”挪亞的眼光也看着地上的焦炭，“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麗芙被捆得結結實實，雙手背後，整個人像根樹枝，被束縛在一條鋼棍上。沙利葉倒也沒為難她，還好意地囑咐了她兩句，“加百列部長和我不一樣，在他面前別耍小聰明，他不吃那一套。”

“那他吃哪一套？”麗芙是真心在問。

“乖一點。”沙利葉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她最後的忠告，他已經可以算仁至義盡了。

麗芙在刑架上聳聳肩，“我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一直都很乖，可我實在不知道，乖有什麽用。”

“可以讓你少受罪。”

沙利葉推着刑架往前滑動，門外出現了安保部的人，站在最前方的就是高挑冷峻的加百列。他冷着一張臉，眸光裏兩點寒星凝視着逐漸滑近的麗芙。

“我很乖的，加百列大人，您會讓我少受罪嗎？”麗芙掐着嗓子，故意用嬌嗲的聲音問。

對面加百列掀起嘴唇，露出殘忍酷烈的笑，“你想得美。”

“你看，我就說裝乖沒有用。”麗芙低聲跟沙利葉念叨，還朝他眨眨眼，竟然有幾分俏皮，“還得用我的辦法來。”

“那就祝你好運。”沙利葉把她推到安保部那一邊，忽然有一些遺憾，“這個劇情走向真不錯，可惜不能拿來直播。”

麗芙神秘一笑，“我也覺得很不錯。”

屏幕前，拉斐爾推動鏡頭，給了麗芙一個特寫。他激動又警覺，整個人正微微顫抖，又害怕又興奮，像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一邊臆想着被發現後，加百列部長會用多麽殘酷的手段處罰他；一邊看着蹭蹭上漲的數據，還有彈幕裏不停滾動的握草，他覺得自己靈魂出竅了，又快樂又痛苦，最終快樂還是壓過了痛苦，高高地盤踞在自己靈魂之上。

面前并列的兩個屏幕，一個是三號世界裏滿屏不堪入目的搞顏色畫面，一個是黝黑的走廊，盡頭逐漸出現的刑房。兩個頻道觀看人數卻相差巨大，三號頻道的觀看人數在快速下降，四號頻道卻要被擠爆了。

彈幕山呼海嘯地刷過。

“握草，這好像是我值班的地方……”

“怎麽直播範圍離開小世界了？要開辟新模式了嗎？期待！”

“那個是加百列大人嗎？我看到活的至高天使加百列大人啦！”

……

歡呼的聲浪裏，一條簡短的彈幕孤零零飄過：抓緊看吧，這個頻道馬上就要封了。